乍一看死了那么多人,那视觉效果还是相当富有冲击力。
纪明疏翻身下了马,走了过去。
盗骊是不愿接近的,对于动物而言,这空气中不是只有草木的芬芳,里面混合的,还有浓浓的血腥味,以及……死亡的气息。
那箭上真是有毒的,从他们的胸口处沁染了一大片血渍,已经泛起了乌黑。此地绝不能久留。血的味道会惹来诸多猛兽,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只是……她心里思绪杂乱,姜竞淅与魏封去了哪里?他们是否平安无事?而她呢?是该去寻找姜竞淅,还是自己先离开?
纪明疏抬起手,往掌心呵了一口气。
看来,这北边的树林危机四伏,不知是谁安排了这么一出,预计围杀姜竞淅与魏封。
可是,那些人的目标,是姜竞淅,还是魏封?
无一活口,纪明疏触了触侍从的肌肤,尚有余温,看来是刚死不久。虽然什么线索都没有,但她也不是空手而归。
纪明疏从尸体上拔下了箭支,将其收集起来,又从地上拾起了弓,这样一来,她就不是赤手空拳了。
姜竞淅会往哪边去?若在此地遭受埋伏,除了继续往前,她想不出别的方法能突出重围。姜竞淅可不是蠢人。
她自动过滤了魏封,魏封本就是将军,若是连这种事都处理不好,那岂不是徒有虚名?
相较起来,右边的草丛有略有塌陷的痕迹,纪明疏牵着盗骊,用手上的箭拨开了草丛。泥土上,践踏着凌乱的马蹄印,看来是有过一阵不小的骚动。而后,他们像是找到方向,一路朝向东方前行。
纪明疏重新上马,决定跟上去。委实说,这像是送死行为,但既然在外围,她都没有生命危险,总还是说明了一些,那些人的目标不是她。
虽然盗骊不是猎犬,但是它与姜竞淅的马是一同饲养,好说歹说也能嗅到同伴的气息。纪明疏一边指引盗骊往前走,一边观察沿边的草丛,判断他们大概的一个走向。
东边就是七星围场较为出名的枫叶林了。从位置划分,西边主要为湖,北边则为飞禽走兽,东边为林,南边就是行宫了。枫叶林不全是枫叶,也生长着红槲栎,因着阳光充足,长的也颇好,更适合观赏。
行走至此,纪明疏也想明白了。没有遇到猛兽,还真与自己的运气无关,全然是刚刚发生过一场围杀,暂时的赶走了一些动物罢了。
总算是穿过了森林,见到了阳光。树叶由绿转红,没有什么过渡,两极分化,像是有一条明确的分界线。
枫叶林就不再像森林中那般冷,也许是真的感受到了温和,也许是目之所及的树叶红火,让人看了产生的心理作用罢了。
纪明疏无心去观赏风景,地上不再是草木,而是一层薄薄的枫叶,金色与红色交映,晃人眼睛。
她没有指示盗骊,而是放任了它行走,自己四处打量,想要寻找些蛛丝马迹。
忽然,盗骊加快了脚步,穿过一棵又一棵的树。远远的,从漫天的红色中,显出一匹白马来。
那是谁的马?
纪明疏勒紧了缰绳,示意盗骊停下。那匹白马不算躁动不安,停在了原地,时不时在原地打着转儿,但没有离开。
这极有可能是陷阱。
但就算是陷阱,她也要过去吧。纪明疏懊恼,自己当时怎么没有记住姜竞淅骑得是哪匹马呢!四周寂静,唯独枫叶沙沙作响。纪明疏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自我感觉了半晌,认为没有危险。
不过按照她对危险的判断力来说……这算个自我安慰。
横竖不过一死,这是方圆半里内唯一的活物了!若是错过,兴许就没有机会了!这么想着,她下了马,放开了缰绳,让盗骊先过去。
你先走!她断后!
然而无事发生。盗骊安然无恙的小跑到了白马的身边,亲昵的蹭了蹭它。看来……是行宫的马没错了。
纪明疏也迟疑着踏出了一小步,慢慢的磨蹭过去。
原来那匹马牵了一条细细的绳索,拴在了树上,可以活动的范围就那么一点,难怪走不了。
所以,这是谁的马?
纪明疏凑了过去,想要卸下马鞍上的袋子,兴许里面有什么东西能告诉她一些讯息。
她的手还未碰到马鞍,耳边刮来的,是一股凛冽的风。大概这就是传说中铺面而来的杀意。
凭借自己多年被刺杀的经验,纪明疏硬是极快的反应了过来——蹲下身!
但是那股气硬生生的停住了。
她抬眼所见的,是那人的剑横在她的顶上,一身玄衣,稳稳而立。
“姜、姜竞淅。”她抚了抚跳动不已的心,他大爷的,她以为今日真的要葬命于此了!
但这是她头一次,看到他把诧异写在了脸上。
这让他如何不惊讶。一匹马没有引来刺客,反而招来了一个最不可能来的人——纪明疏。他简直都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你、你怎么在这里?”
二人异口同声。
“……”
貌似谁问这句话都不合适。
方才剑锋刮起的枫叶簌簌而下,落在她的发梢。红与黑,大概也有相得益彰之妙。
“陛下,臣罪该万死。”他将她扶了起来,替她拈掉了上面的枫叶,问道:“但是陛下为何会来这里?”
“是路枕夜要来的!”纪明疏脱口而出。
啧,这般急着撇清,反而很是可疑!就像两名稚子打架,被长辈责问,为了推卸责任,此时就该道一句:“是他先动的手!”
实乃此地无银三百两!
纪明疏清清嗓子,正了正语气,道:“其实朕没打算来,你知道的。但路枕夜兴许是想来帮帮忙,混个猎物回去,所以提议让朕一道过来。”
这几句话,将她摘了个干干净净。至于来了之后遇见行刺,她硬是要往里面冲,这种小事,不提也罢。
“……”姜竞淅一时也没了言语,沉默了一小会,才开口:“此地甚危,应该赶紧离开。”
纪明疏自然是赞成的。
姜竞淅问道:“陛下可识路?”
识路?这不废话嘛,不然她怎么敢孤身往里冲?当真以为是爱的力量吗?咳咳。
所以关键时候,还得靠她!纪明疏潇洒的撩了撩头发,正欲答话,猛地住了口。
慢着,此情此景,孤男寡女,虽然危机四伏,但是……他们是不是有个独处的良机?!
纪明疏当机立断,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了一个折,斩钉截铁道:“朕当然……不认识!”
盗骊鄙视的打了一个响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