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这么说,路枕夜抿唇一笑。
纪明疏恰好回了个头,想看看他有没有走丢,见他这般诡异,顿觉毛骨悚然:“你……笑什么?”
路枕夜欲言又止。
“说吧,朕不会怪罪你。”
盗骊马高腿长,步调拿捏的极稳,始终领先了路枕夜的马一步。
树干上盘绕着青藤,一路沿着树的趋势生长,甚至从上面垂坠,从而形成了蔓帘。从一旁经过时,纪明疏还得弯下腰,躲一躲。
“朝中传言,陛下与国师之间关系不算融洽。”路枕夜说话还是挺留情面的,要是让东里青裁来说,只会用“不共戴天”来形容。
“但臣觉得,陛下和国师之间,不是表面上那么僵。”
纪明疏正抬手撩开了遮挡在她眼前的藤蔓,听见这话回了一个头。盗骊察觉了身上人的动作,也跟着顿了一步。
“你又要发现了啊?”马上的姑娘唇红齿白,眼睛明亮而灵活,给这片静谧又阴凉的森林添了一抹亮色。
她单单说了那么一句话,就转过身。
又?
路枕夜震惊,这个“又”字是什么意思?
纪明疏却想的是,这路枕夜不知道哪里来的观察力,又给他发现了不对劲儿。
她想着想着,盗骊再一次停了下来。
不会又要出什么事了吧!纪明疏四周环顾,提防着不对。
“陛下。”路枕夜唤她,“您看这里。”
纪明疏凝目望去,周遭的树上竟然插着许多箭羽。这是要射杀什么凶禽猛兽才能用到这么多箭啊?!
她顺手想从树上拔下一支,但因为这箭进入的太深,害她费了不少力气。
“这箭上有毒。”纪明疏面色凝重。
留下的箭坑上,树皮已经褪了一层色,露出浅浅的褐。与箭尖的交接处,已经泛起了黑色,大有枯竭之兆。
是姜竞淅与魏封在此狩猎留下的?可是……他们的箭上,会淬毒吗?
阳光被头上的树叶收走,阴影席卷了整片森林。
“国师大人与魏将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路枕夜翻身下马,拨开草丛,里面零星散落着箭支,幸好上面没有沾有任何血迹。
纪明疏道:“你回去,带人过来。”
“您说什么?”路枕夜一惊,他感觉自己今天受的惊吓实在太多,一惊一乍,比起她而言,太不稳重了。
纪明疏十分严肃:“你现在、立刻、马上从这边出去,沿着东南方向,一直走,回到行宫,带人过来。”
“恕臣难从命。”路枕夜想也不想:“如此危险,臣怎么能丢下陛下不管?”
“你武功很好?”纪明疏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平静的阐述这个事实:“与其两人一块送死,不如你先去找人过来,说不定还能救下一两个。路枕夜,你不会连这点都不懂吧?”
他当然懂,但是此事重大,怎么可以如此草率?
“臣与陛下一块离开,否则,臣绝对不会让陛下一个人的。”路枕夜十分肯定。
“你认识路?”纪明疏一问。
路枕夜摇头。
“你有盗骊?”纪明疏二问。
路枕夜又摇头。
“那你留在这里作甚?”纪明疏三问。
跟着他们的侍卫已经走丢,能活着已经不错,况且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谁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
纪明疏见状,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丢在了路枕夜的怀里。
“陛下这是……”
“你快去吧。”纪明疏握着缰绳,将青丝甩在肩后,“行宫有猎犬,让它们闻着味道找过来。你速度快些,说不定就能保住所有人的命。”
路枕夜正欲反驳,纪明疏又打断了他的话:“这是朕第一次让你去做事,你可不要让朕太失望。”
她说完,便指挥盗骊蹿了出去,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
路枕夜的马是凡马,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盗骊。他咬牙,攥紧了纪明疏丢给他的外衫,策马往外围奔去。
……
其实内围,纪明疏还真的很少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说她运气好,一路上没遇到凶禽猛兽,不然她这么莽撞的闯了进来,也是白给它们做点心。
“盗骊,你闻得出来姜竞淅在哪吗?”越走越深,压根没见到半个人影,莫非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有和魏封来北边打猎?
可是那暗处的箭是怎么回事?射在树干上的箭又是怎么回事?平心而论,那箭并没有致他们于死地的架势,似乎只是一种警告。
警告他们远离那里。
七星围场地辽广阔,混进一批来历不明的人并不奇怪,若有人存了心想刺杀,又该是杀谁呢?
听见纪明疏没头没脑的话,盗骊从鼻翼间喘了一声粗气,十足的鄙视。
它怎么会知道姜竞淅在哪!欺负它不会说话是不是!
“少装蒜!马的嗅觉可灵敏了,赶紧闻一闻你同类!”
盗骊沉默了片刻,低下了头,从地上咬了两口青草吃。它决定无视背上的那个人。
纪明疏:“……”想来想去,只觉得里面的温度又低了些许,有些寒冷。
既然盗骊没有反应,那她就自己来!纪明疏努力的嗅了嗅,除了凝着草木的气息外……她闻不出什么别的味道了。
别吃了!纪明疏握着缰绳,示意盗骊继续往前。
丛林深处,她这是头一次单枪匹马的闯入。路上不曾遇见野兽,不代表她的运气真的就那么好,纪明疏抬头留意着枝干,担心那里会窜出一条毒蛇。
“嘶嘶——”盗骊忽然打了一个响鼻,怎么着也不愿意继续往前了。
发生了什么事?纪明疏凝目望去,前面半草遮掩,竟然都是跟随姜竞淅的侍从,身中数箭,躺倒在地,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