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路枕夜刚刚一出口，就住了嘴。
那不是国师，那是另外一个人。是他们的衣着太像，才让路枕夜都认错了。
其实她所娶的两名凤君，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路枕夜温如暖阳，孟箜铭寒如霜雪，二人截然相反。
说曹操曹操就到。纪明疏靠着盗骊，默默的想。
大家都没变，路枕夜还是一如既往的……错把孟箜铭认作姜竞淅。她不明白，两人区别这么大，怎么可能会认错？
纪明疏有时会把孟箜铭与姜竞淅作比较。她所能想到的，便是前者冷清，后者清冷。一个以冷为主，一个以清为主。
孟箜铭性子太冷了，冷到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相处。那时她跟路枕夜成婚许久，却没有子嗣。朝中有人不满，觉得她后宫人数太少，于是李伯骞主动送上了这么一个人，就是孟箜铭。
她感觉，孟箜铭是不喜自己的，甚至都不愿意自己去靠近他。大家都是被逼的，何苦相互为难呢？搞得她像逼良为……那什么一样。
纵使她与路枕夜没有夫妻之实，但表面上她与路枕夜伉俪情深，那戏份自然也要做足。于是有一日，她故作感伤，活像对路枕夜一片深情的模样，问孟箜铭道：“你才情极好，比起路凤君也不差，你的不愿朕都看在眼里，既然如此，你要不要替朕做事呢？”
那时，她从他的眼里，看见了讶异，看见了冰雪将要消融的迹象。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若是姜竞淅也能如此就好了。没办法，她是个专情的人。
纪明疏收买人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先强娶，再豪夺……呃不是，应该是先夸赞，再问他，循循善诱，哄的两大凤君入了坑。
后来……后来在夜宴上，他替她挡了致命的那一箭。那时她抱着他，血染了一手，她恍恍惚惚的想，果真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赏识他，没让他成为她后宫中收敛爪牙的废物，而是给了他施展抱负的机会，所以他感激她，差点付出了生命。
孟箜铭倒在她的怀里，似要张口，说一句什么话。但他没能出声，就晕了过去。
孟箜铭的伤很严重，但纪明疏不觉得那么严重，但是诸位大臣都觉得这事很严重，导致纪明疏也不得不觉得严重。
这话很绕口，但是意思表达了个清清楚楚。姜竞淅手握重权多年，早就有人视他为眼中钉，明里暗里都是逼着纪明疏狠狠处置姜竞淅的“失察、失职”之罪。
伤的是自己后宫里的人，纵然纪明疏再不喜，面子也要给的，更何况他还是为了保护自己。
于是纪明疏罚姜竞淅跪了几个时辰。
好死不死，那晚上下起了雨，孟箜铭躺在临江宫，还在昏迷。但她心系姜竞淅，找不到好的理由待在流缱殿，于是点了乐姬给她唱曲儿。
她心里本就烦躁，那乐姬唱的又是悲伤的小调，惹得她大怒，砸碎了手里的杯子。
别人都看不懂，自己的凤君为了救自己，差点丢了一条命，这陛下怎的如此凉薄，不在临江宫守着，还有心情听曲儿？这大概又应了那句话，帝皇纪家，薄情寡义吧。
她无情，所以没有留在临江宫；她有情，所以叫了路枕夜去给姜竞淅送了一把伞，并且让路枕夜送了姜竞淅回府。
往事真的不怎么美好，随便想起一件，都是千重万重的纠葛。
纪明疏就这么看着，远处的少年走了过来。
一支玉簪束起如瀑的乌发，眉飞入鬓，双眸似雪，清冽幽然。一薄唇轻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如此飘渺冰冷，似冬日的雪花，美的惊心动魄。
“你……你是谁？”路枕夜见这个少年没什么杀气，而且刚刚又救了纪明疏一命，语气缓和了不少。
孟箜铭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就像先前纪明疏嫌恶那只毒蛛一般，道：“这臣子与女官私自幽会，都跑到这么里面来了？也不怕丢了小命？”
路枕夜：“……”
纪明疏：“……”
这孟箜铭年少时的话可真比嫁给她之后多了不少，人嘛，总归都是小时候可爱。不过还是得感谢孟公子，没有说是丫鬟与臣子私通，不然她铁定上去，削这个小兔崽子。
念在孟箜铭的救命之恩，纪明疏走上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她不悦道：“这里危险，你赶紧走。”
这话里的语气让孟箜铭一愣，仿佛他们是多年的好友。
纪明疏确实挺有本事，自己娶的两个男人发展成了挚友，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人，发展成了仇人。
这皇帝当的，开天辟地头一个吧？还好她死了就重生了，不然九泉之下碰了面，还不得被自家祖宗围成一个圈儿来声讨。
见孟箜铭皱着眉看向她，纪明疏才补充了一句：“……你是谁？”
其实这话才该是最先问的。
“我……”孟箜铭到底是一介平民，民不与官斗，冷着脸，回答道：“我是左相带来的。”
这人还挺实诚，三言两语就交了底。
看来，李伯骞早就在培养这个少年了。纪明疏满不在意的转过身，不光是李伯骞，但凡是朝中臣子，谁不是在培养自家少年郎，准备送入宫中，成为她的凤君。
“这里危险，你赶紧离开吧。”纪明疏跨上盗骊，替他指了方向：“你往那边走，很快就能出去了。”
“……”孟箜铭沉默。
“怎么，”纪明疏歪了头，笑道：“还是说，你想跟着我们，打扰我们的幽会？”
孟箜铭背过箭，二话不说，转身离开了。
萍水相逢不过一面，大约是个路人。见他消失在视线中，路枕夜问道：“原来，陛下知道路。那您为何还往深处走？”
“为何？”她握了握缰绳，道：“自然是去找国师……和大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