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男子都该倾心?”柳婔语重复了尾鸢的转述,瞪圆了眼睛:“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
“我也不知。”自打听了纪明疏的描述之后,尾鸢也十分好奇,“一会就可以见见了。”
南虞的使者团下午就会抵达邺京,纪明疏一早便派了人去城门相迎。
从上次交谈已经过了三天,东里青裁都进了宫,正好碰上尾鸢正在谈论起此事。
“且慢,且慢!”东里青裁义正言辞道:“草民有话要说!”
众人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虽然我相信陛下的欣赏水准,但是这话委实夸张了,她眼里自动给南虞的小郡主镀上了一层光环。”东里青裁实打实的分析。
“若是东里大夫想见,可以让小菌子把衣裳借给你,”尾鸢捂嘴偷笑,“这样你就可以混在太监的人群中,窥见南虞小郡主的真容啦。”
那可不行!东里青裁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做偷窥这种事呢?!
“那可不行!”不等东里青裁开口,小菌子警惕的裹紧了自己的衣服,道:“陛下盛赞小郡主为‘世间男子都该倾心’,奴才也想看看,可不能把衣服借出去!”
“你们这么一说,我倒真想看看。”东里青裁迟疑不定。大家的举动让他产生了一丝好奇,但这好奇只是对新鲜事情的一种向往,而不是对美色的向往。
到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算了,你们去吧,我还得跟着爹在太医院呆着呢。”
“好,”柳婔语笑道,“那东里大夫,我们先去了。”
“你们看了之后可要告诉我啊。”东里青裁依依不舍的跟着他们走了几步,“让我长长见识。”
“放心吧!”众人笑着保证,一同出了门。
……
“阿鸢,你看看朕,”纪明疏神情严肃,牵过了尾鸢问道:“朕这般可有问题?”
马上就要面见南虞的使者团了,纪明疏端坐在龙椅上,力求一个完美。
“陛下,没有任何问题。”尾鸢认真的替她理了理袖口上的褶皱,安慰道:“陛下不必紧张,您这是第一次,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纪明疏依旧严肃的摆了摆手,一字一字的道:“朕是因为要见唐郡主,有些期盼罢了。”她堂堂的东麓皇帝,会因为区区的使者团而怯场吗?!她只会担心自己不能在女神面前表现罢了。
“……”
尾鸢忧伤的退在一边,不再多言。当真是红颜祸水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竟把她亲爱的陛下迷得神魂颠倒,为了维护小郡主的名声,陛下甚至还斥责了国师!这简直是……
姜竞淅站在她身侧,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陛下一会可要多多留意,莫要暴露了自己不轨的心思,吓着了小郡主。”
纪明疏被这话呛了一下,她不满的抬起头,冕旒上珍珠珑璁轻摇晃动:“你现在对朕冷嘲热讽也就罢了,朕不计较。但是你一会可要管好自己的眼珠子。”
冷嘲……热讽么?姜竞淅被这个词说的微怔了一下,连她后续的话都没有听进去。
美人谁不喜欢,更何况还是一舞倾天下的绝色的美人,这谁把控得住啊?纪明疏深有感触,自从见识了唐芸苏,从此公孙大娘、赵飞燕、谢阿蛮等人统统有了代入,也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什么叫作“从此君王不早朝”。
纪明疏怀揣着一颗砰砰而跳的心,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南虞的使者团给盼进来了。
来……来了?!
纪明疏顿觉口干,拢在衣袖下的双手交叠而握,扯出袖口一道折痕。姜竞淅不着痕迹的看了纪明疏表面正襟危坐,实则内心兵荒马乱的模样一眼,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目光。
一双软底烟缎攒珠绣鞋踏上百阶的同时,“噗倏”的一声,微若落雪,是有风吹灭了纪明疏眼里的蜡烛,让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唐芸苏披落星辰璀然的光,踏入大殿款款而来,就此点亮了纪明疏的眼。
佛说: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缘起时,人群中只能看见你。
一句又一句的酸溜溜的话在纪明疏心中接二连三的冒起,她甚是感慨,为何岁月在唐芸苏的脸上,就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呢?
“……”尾鸢在见到的那一刻,话语重新落回了肚子里,她已然忘记了自己开口想要说什么。
不一样,真的很不一样。在脑海中最先想起的词是“弱风扶柳”,但是并不算恰当。根据释义来说,这个词的意思是正如纤细柔弱的杨柳在风中摇曳一般楚楚动人,令人心生怜惜。但是唐芸苏并不“柔弱”,相反的,她是“弱风扶柳”的姿态,风姿绰约。
因为是舞人的关系,她的背脊挺得笔直,下颌沿至锁骨是如白天鹅一般优雅的曲线,柳腰春风过,百鸟随香走,她的每一步都踏的轻盈,仿佛脚底开出了一朵朵巨大的莲花,而那锦衣华服跟随她的脚步,荡出了醉人的弧度。
南虞的服饰与东麓有所不同,她修长的脖颈下延撇出明显的锁骨,而那白色的衣襟并未完全遮住,让人看了就难以移开目光。鲑红色的绸带打出繁琐的腰带结,再系上一指粗的褐色线绳,系结的交接处开出了几朵蓝色的扶桑花,无端添了一丝生机。上衣为白,下衣为红,有金橙色的花开在衣角,又有一层薄若蝉翼的轻纱笼了腰际,绢白的袖口上,映着暗色红枫,将要簌簌而下。
一头青丝微绾,有银色的细链顺着弧度缠绕,归合在一根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上挑起。一点朱砂染红红唇,一双柳叶眼半含秋水,眼有眼光流而不动,惊鸿艳影,天姿绝色。
难为纪明疏此刻还有一丝残存的清醒,她侧头看向姜竞淅,用自己的眼神拼命示意:看啊看啊这就是朕的女神是不是美哭了?
……无奈姜竞淅根本没理她。
南虞的郡主唐芸苏,是南虞皇帝膝下最小的女儿,人称“小郡主”。时光流逝,小郡主已经不小了,芳龄三十二,未有婚嫁,愁死了南虞的皇帝,也愁死了南虞的当朝儿郎……如果也算上纪明疏一个的话?
由此可见,岁月是怜惜美人的,想来它也不甘唐芸苏未有婚配,所以给唐芸苏冻了龄,只待有朝一日一位郎君能捧着这朵娇花回去,细心呵护,再一起白头到老。
她纪明疏怎么就不是个男儿啊!
纪明疏含恨,若她是,这一出姻缘立马就能缔结下来,她抱得美人归,哪还有后面什么事!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南虞的使者团行礼,但纪明疏的眼睛已经黏在了唐芸苏的身上,抠都抠不下来。
“你们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纪明疏都不用照镜子,便知自己的模样定是和蔼可亲。
使者笑道:“一路领略东麓的大好河山,倍感钦佩。陛下年轻有为,我们在此恭祝东麓国祚绵长,盛世昌平。”
这些个场面话纪明疏早就烂熟于心,故而得心应手,用不着姜竞淅提点。
但是在旁人眼中,纪明疏是第一次,做的却格外的好,完全挑不出错……除了她一直虎视眈眈的看着唐芸苏以外。
一番寒暄之后,使者递上了贡品的清单,道:“这是南虞的一番心意,还请陛下笑纳。”
纪明疏准了。
于是南虞的随行与东麓的侍卫一同抬上了数十个大箱,堆在了大殿上,随意打开一个,翡翠、珍珠、玳瑁、红珊瑚、红蓝宝石等等等等,金光闪闪,晃了人的眼睛。
纪明疏毫不意外,南虞的君主比较朴实,喜欢给人送钱。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瑰宝要献给您。”使者笑道。
“哦?”怕不是什么特大号的宝石吧?纪明疏心里不以为然,但面上保持了微笑:“不知是何物?”
殿上,唐芸苏眉心一跳,她跨了一步出列,将要说话。
“是青花……”
“是一对冷暖和田玉。”
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了使者的话,让所有人都诧异起来。
从南虞的使者团稳步而出一位男子,凛然下拜:“启禀陛下,请恕末将失礼。此番要为您献上的瑰宝,是末将在征战一个部落时所得,是那首领的珍宝,名叫冷暖和田玉。”
这是唱哪出?
纪明疏与姜竞淅互对了一眼,没有摸清楚南虞的动机。
她转眼看了看南虞的使者,比她的惊讶更甚,这么说来……这不是安排好的?纪明疏按捺下心中的困惑,问道:“你是谁?”
男子披着盔甲,身材高大,肤色黝黑,面上有着青色的胡茬,他道:“末将是南虞的车骑大将军曹子良,此番护送贡品来往东麓,还请陛下恕末将的失礼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