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背对众人,似乎原是准备上楼。见此情景,微微退了两步,似有几分受惊,脊梁却依然挺直。
“你……这是作甚,休得无礼。”
只见女子偏了偏头,露出优美的脖颈,语气中透出几分怯懦。
纪明疏挑挑眉。哟,她这是赶上戏折子里头最老套的情节了?
好一出强抢良家妇女!
“主子……”身边的侍卫见状,手握剑柄,低声请示。
纪明疏轻轻一笑,用眼神制止那侍从。脸上浮出几分恶趣味,好整以暇地作看戏状。这白衣女子既让她想起讨厌的阮清瓷,她倒是要瞧瞧……
“啥?无礼?瞧这美人儿,说话都文绉绉的。哥哥今儿个,就是无礼了咋办?我哥可是在县丞手下当差……”那无赖眼睛锁在女子白皙的脖颈上,言辞更加的肆无忌惮。
“你……登徒子……”白衣女子下意识般地抬手,柔荑如雪。她似乎想指那无赖,又无力地落下,捏紧自己的衣袖。语气中的哭音更甚,纤瘦的身子晃了晃,娇弱不堪。
“别哭呀美人儿,瞧你眼泪掉的,哥哥心都要碎了。”无赖见女子这般姿态,更是放肆。
旁边几桌客人已是看不过去,准备起身。纪明疏远瞧着,白衣女子身子微微颤抖,仍柔弱地站在原地,怕极似的模样的确教人情不自禁想要保护。可是……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
“来,哥哥给你擦擦眼泪……”无赖说着,黑黝黝的手已向女子探去。
戏看到这里,纪明疏已是失了兴致。这些腌臜玩意儿,脏了她的眼!
“放肆!“ 她冷冷喝道,身后侍卫应声拔刀。
只见那两人俱是一愣。
“你是个什么东西?”纪明疏起身,缓缓走过去,眼神冰凉。
“贵人饶命,小的,小的也不敢了!”男子被闪亮的刀光逼退在墙角,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纪明疏懒得多看,挥手让侍从自去定夺。她侧头看向那女子。
只见她穿着一袭玉兰散花绢裙,露出一小截素白的手腕,只系着根细细编织地红,衬得肤色越发细腻。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风流别致的飞云髻松松绾起,白玉响铃簪斜斜点缀。
绢裙撒开,露出双天青色的莲花绣鞋。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确实个气质绝尘的丽质佳人。
纪明疏视线在她手腕红绳上略一停留。她出身宫廷,锦衣玉食惯了,自是看的出这女子身上用度无一凡品。
只是……怪异感复而爬上心头。她缓了缓神情,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白衣女子这才慢慢转过身,她抚了抚衣袖,似乎是放回了什么物事。
随着她侧头,一张白璧无瑕的脸庞映入眼帘,素齿朱唇,确是个难得的佳人。
而此,纪明疏也看了个分明。哪里有哭泣的痕迹。只见这女子美目流转,左右打量了纪明疏和她身边的侍从。不见半分刚才的怯懦,也并无丝毫的感激之色。
半晌,才似笑非笑开口道:“嘁,这位姑娘倒是来的及时……”
辞之中尽似携着微讽。
“怎么了?”低沉温和的一声打断了白衣女子的话。
几人循声望去,是姜竞淅从后沉步而来。
“……”
白衣女子脸上笑意一滞,瞳孔缩了缩,眼中瞬间闪现几分惊讶。
她侧过身子,目光牢牢锁在了姜竞淅的脸上,目光隐隐带着些欢喜。神色也变得温柔而恭顺。
她双手相扣,福了福身子:“小女子多谢姑娘相救,感激不尽。”
纪明疏:“???”刚才你好像不是这样啊!
姜竞淅这才发现还有人在,下意识侧眉瞧了瞧纪明疏。
那白衣女子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又往前一步,眉目含烟:“小女子前来探亲,途经此地却被流氓欺负,多亏相救。不知公子……与姑娘前去何方?”
那“与姑娘”三字捎带的勉为其难,浑然当纪明疏不存在一样。
这位姑娘,请克制一下自己好吗!
姜竞淅看着白衣女子,略一沉吟,简短道:“禹州。”
“那可真真是巧了巧,小女子也要前往禹州。”她嘴角弯起了笑,“若是公子不弃,不如我们结伴,一……”
“滴呖呖——”
尖利的声音起,大雨中,忽然闯进一只雕,立在窗边,抖了抖宽大的翅膀。尾巴似燕,爪若鹦鹉,它毛色为黑,长羽淌着粼粼水光。
白衣女子话音顿止,歉然一笑。移步到窗边,接过那只雕。似乎是有人送信,只见女子快速的扫视着上边的内容,脸上浮出一丝无奈,整个人却显得极为温柔。
她回头,道:“实在可惜,小女子有事在身,无法与公子同行……若有缘,禹州再会。”
说着,人已是往门外走去。
“小二,退房罢……“
外头仍是漆黑一片,雨势丝毫不见减弱。不过片刻,女子的身影便消失不见。翩翩而来,翩翩而去。临了还带走姜竞淅若有所思的目光,纪明疏薄怒顿生:“……好看么?”
“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星。”他道。
“你……”纪明疏气结,面上风平浪静,一点也不显露:“国师可真会夸人。”
“……人?”他疑惑地道:“不,是那只海东青,有价无市,确是极品。”
纪明疏一口气哽在喉咙,半晌才道:“哦。”
她拂袖而去,看来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适宜“英雄救美”的。纪明疏冷静几分后才惊觉那分怪异的来源。
那女子被欺负时瞧着楚楚可怜,可却不见半分呼救,亦是从未有过逃离之举。反倒是那无赖一直被她引导…… 纪明疏唇角一挑,却不见笑意。看来,倒是她热心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