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听着似往日一般平稳,但凑巧的是她恰好贴在他的胸前,听见了如擂鼓一般的心跳,此起彼落,那是无法掩盖的真实反应。
被刺杀,是一种习惯,可他这样,她绝不习惯。纪明疏深深怀疑,是因为他的话太让她心动,所以把两人的心跳听岔了去。
心如小鹿乱撞,愣了好一会儿,她才迟疑着抬手,抚上他的背。而后,听到他续上了后面半句话:“这本是臣子应当做的。”
纪明疏:“……”
你大可不必补上后面这句!!
心动的小鹿一头撞死,所有的旖旎被风吹散,她气得本想一把推开他,谁知这个怀抱太过温暖,也来之不易,让她眷恋。
“哼!”最终,她闷在他怀里,忿忿地哼出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横竖不是她吃亏!
也不知他是怎么剖析这个字的,姜竞淅叹息道:“别生气……是我的错。”
是是是,救驾来迟,是你的错!纪明疏默默吐槽,除了君臣,就不能说一点别的吗!
“工部另有发现,一时脱不开身,便写了一封信托人带给你,谁知安义县洪流相阻,挡了送信人的路。”他一字一句地解释道:“后来见你不在……我真是……”
气死了?急死了?担心死了?纪明疏再次在心里补充道。哎,那可不嘛,这一国之君出了事,严重性不亚于亡国呀!
“我真是……太害怕了。”姜竞淅轻声道。
她一滞,缓缓地松开手,脱离了他的怀抱。她困惑地打量他,差点就怀疑眼前人的真实性来,“你……你也会害怕?”
恕她直言,她不信。
“为什么不?”他静静地反问。
“因为……”他也是人,怎么不会害怕。纪明疏差点语塞,嘀嘀咕咕道:“我可从没见过你……”
“……没见过?”大抵是放下了心,他难得笑了笑。
纪明疏认真地想想,肯定地摇摇头:“没有。”
他也没多作解释,只是温柔道:“回去吧。”
“啧。你说嘛……”纪明疏执拗地拽着他的衣袖不撒手,“你告诉我一下……哎哟。”她突然蹲下身,揉了揉腿。
“受伤了?”他紧跟着蹲下查看,紧张道。
“不是……腿疼。”纪明疏小声辩解道:“晚上跑太久了……”
他微松了一口气,淡淡道:“我背你。”
我去!纪明疏睁大眼睛,这人到底是谁啊!她怎么不认识了呢?!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扒拉他的脸,瞅瞅这人是不是戴了一张人皮面具,被人冒充了身份!谁知刚一探过去,他就握着了她的手,搭在了肩上。
“我、等……等……”伏在他的背上,仓皇凌乱的几个字出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他起身,忽然道:“你见过的。”
“什、什么?”尊贵的女皇陛下鲜少有大脑空白的时刻,她正无措于自己另一只手该放哪。
“你见过。”他道,“今天……是第二次。”
哦……纪明疏小手踌躇着,最终圈住他,安安静静地趴在背上,不说话了。
大概真的见过……上一世她要处死阮清瓷的时候不就是么?只是这一世,又是什么时候咧?
……
有他在,郊外小林的阴森也不是那么恐怖了。
纪明疏脸上的滚烫被风吹了好一会才勉强降了一半,她尴尬地凑到他耳边,道:“那个……我是不是有点重?”
问题微窘,于是赶在他开口前,她干脆替他回答了:“反正我比你轻!”
这下省事了。姜竞淅浅浅一笑,道:“是。”
纪明疏满意地点了点头,“今晚府里熬了雪梨银耳,我都没喝呢。”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我能走,要不你放我下来?”
他避开了问题,委婉道:“没喝么?怪不得这么轻。”
太假了太假了!
“啧。”纪明疏不满,只得紧了紧环住他脖颈的手以示威胁:“你以后不要补充后半句,显得你诚心破坏气氛。”
“……好。”他无奈地笑:“那我换一句可行?”
“言论自由!准了!”
他斟酌道:“回去喝吧。”
“唔。”她倒还好,莫非是姜竞淅想喝?纪明疏试探道:“一起嘛?”
一小会儿后,他道:“好。”
她真是一朵解语花!纪明疏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罢了罢了,她权当陪陪他,也不要紧的。
风似乎越刮越大。
躲在他的身后,她其实并没过多的感觉。只是看着地上的落叶被卷走,不停地翻着滚儿,四下。
“……好像要下雨了。”她有几分担忧。
“禹州气候如此。”他不意外,“所以以前称作‘雨州’。”
原来还有这个典故。她正欲追问之后的详细,滴答一声,一滴豆大的雨打在她的脸颊上。
纪明疏诧异地一抚,道:“姜竞淅,禹州的雨也是说来就来吗?”
他清咳一声:“看运气。”
显然,他们今天的运气并不好。
距离回去还有极长的一段路,根本望不到头。便是平安抵达,怕不是淋成落汤鸡?
纪明疏赶紧示意他放下她,重新落地后,她急道:“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眼下只能如此。
四周有石砖砌起低矮的坡堆,树木高矮不一,长藤低垂,青苔点缀。不知名的杂草在缝中努力生长,凑成一片。
没有容身之所,姜竞淅沉思了一会,对她道:“我记得,禹州因为河流缘故,修葺有多座长桥。我们可以暂时避在桥洞之下。”
“桥洞?”桥洞并没有没入水中,远远高于水面,绝对安全。
踩上的泥地还有些滑,他牵过她的手,防止她走着走着跌个跟头。
终于,在大雨即将倾灌而下时,二人发现了一座长桥,躲进了桥洞中。
不过眨眼瞬间,暴雨倾盆,天地间挂上了一层珠帘。
雨势汹涌,光是用眼睛一看,也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疼。纪明疏松了一口气,转头一望,桥洞里火光映天,无数双眼睛与她相对。
十来名妇女老妪三五成群而坐,面色憔悴,衣裳亦是褴褛不堪。有木架撑起一个帐篷,锅碗瓢盆、被褥枕头……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具放置了一地,瞧着像极了一个简陋的房间。
纪明疏一惊。是、是乞丐?他们,误闯了人家的住处?!
有几人立马抄起放置在地上的木棍与一切能防身的物品,向他们包围而来,一名怀抱小孩的妇女望着他们二人,生怕对方是来抢怀里的孩子似的,满是警惕:“你们是谁?”
但凭对方的神色也能知道,这肯定不是一句友好的问候。地方口音太重,纪明疏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听出来。
“且、且慢。”她眨巴眨巴眼睛,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我、我们……”纪明疏眼睛一转,疯狂酝酿,脑海中腾地闪过纪浔雪来。
虽然她做不到像纪浔雪那般不要脸,眼泪说掉就掉,但脸面这种东西么,丢一丢也是无妨的!
“呜呜,家乡发了大水,我们前来禹州投奔亲戚……奈何通关文牒丢失,无法进城!”纪明疏掩面,装模作样地擦着眼睛,“还请各位发发善心,让我们在此避一避风雨。大恩大德,小女子必当谨记在心!呜呜呜……”
姜竞淅:“……”
大家都是女人,自然而然地就会放下许多戒备。妇女心中无数疑虑,只待一个一个盘问出口。
眼前的只是一名小姑娘,构不成什么威胁。更何况她美丽动人,目光明亮,看着也绝不是歹毒之徒!
妇女左看右看,目光转向了在场唯一的男性——姜竞淅。她警觉道:“这又是谁?”
“我……”
说时迟那时快,纪明疏一把拽过姜竞淅,完全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斩钉截铁道:“这是我家夫君!”
姜竞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