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竞淅没有做国师之前,纪明疏一直觉得,高手的人生总是寂寞如雪的。
她父君早逝,母皇昭华帝每日忙着政务,虽然派遣了不少资历老道的教习嬷嬷和学士教导她,但是对她的关心和呵护是少之又少。唯一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纪明岚,性格那叫一个温吞,身子那叫一个弱不禁风,纪明疏每每都害怕自己说话大点声都会吓着她。
时间久了,纪明疏也不大爱找纪明岚玩了。
闲暇之时,纪明疏躺在凉亭,百无聊赖的嗑着一个苹果,或者是嗑着一个梨,看着天上白云一朵一朵飘远了去,倒是有些羡艳。
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她是真的无聊。
既然无聊,如何是好?
她打了一个响指,那就自己找点乐子嘛。
是以,若是御膳房的盐瓶混了糖啦,什么尚衣局的衣料染了乱七八糟的颜色啊……
不用想,准是灼华帝姬干的。
由于只是些小打小闹,造不成什么影响,酿不成什么大错,宫里的人又不敢告状,只好每天哭笑不得的跟在屁股后面收拾。
哎,同样都是昭华帝的孩子,二公主重华就斯斯文文,温声细语的,让人如沐春风。有对比,才有伤害嘛!
很快,纪明疏就认识了东里青裁。
那天她闲逛到太医院,见一与她年纪相仿,面容清秀的小男孩正埋头整理药材,便摸索了过去,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这话来的突然,男孩明显是被吓了一跳:“你……你谁啊!”
纪明疏并未理会:“我问你还是你问我?问你话呢,这什么东西?”
东里青裁见只是一名生的乖巧的小女孩,虽然说话语气有些霸道,但是旁边又没人跟着,很容易就放下了戒心:“这是药材啊,我爹让我把药材收起来,免得被小魔头又给打翻了。”
“什么药材啊?”纪明疏一顿:“……慢着,什么小魔头?”
东里青裁猥琐的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之后,才附耳到纪明疏边:“就是那个……什么华的帝姬啊。你懂吧?”
纪明疏沉默半晌,终于点点头:“哦……本……我当然懂。”
东里青裁还以她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眼神:“大家都可怕她了,万一她今天来这里捣乱,我爹又要忙好一阵了……”
纪明疏看着他,目光如同看一个死人:“你叫什么名字?你爹是哪个太医?”
“我啊,我叫东里青裁。我爹不是太医,是个民间的大夫,人送外号东里神医!”东里青裁眼中颇为自豪:“以后我也会像我爹一样,成为一个受人敬仰的神医!”
很好,这人很有梦想,但她不介意将这梦想掐灭在摇篮里。她赞许的点点头:“东里青裁?青菜?你爱吃青菜?”
东里青裁跳脚:“是青裁,裁!我不爱吃青裁!啊不是……我不爱吃青菜!”
“本……我也不爱吃青菜。”纪明疏凑了过去:“不过,民间的大夫怎么跑到宫里来了?”
“咦,我怎么感觉这话题跳转好大……”东里青裁挠挠后脑勺,“一看姑娘就不关心宫里大事,方才我说了嘛,我爹是神医,皇帝陛下也听闻了我爹的事情,特意恩许他时不时入宫,与宫里的太医和御医交流学术。”
还有这个事?纪明疏还真不知道。
“你问了我这么多,你又是谁啊?”东里青裁有些好奇:“你……瞧着不大像小丫鬟小宫女……”
纪明疏笑眯眯的看着他:“本宫就是灼华帝姬。”
东里青裁倒退了三步,盯了纪明疏半晌,才警惕道:“我才不信。我感觉灼华帝姬长得应该是凶神恶煞,而不是你这般,个小天女。”
在以后,东里青裁每每想到这句话,只觉得当初自己定是瞎了眼,但是在当时,这话极大取悦了纪明疏。
她挥挥衣袖:“你不信很正常,本宫确实骗了你。你想不想知道,本宫到底是谁?”
她神秘的招招手,示意东里青裁靠近些。
东里青裁只是略微犹豫,便重新凑了过去。
纪明疏翻开衣袖,一条碧绿且细长的竹叶青蛇缠绕在纪明疏的手腕上,出现在东里青裁的眼前。
“啊——”这声惨叫极其凄凉,东里青裁一把拂开,跌坐在地,“蛇——蛇——有毒!”
“没错,本宫就是蛇仙啊。”纪明疏哈哈大笑,“你不用那么紧张,它已经被拔了毒牙,伤不了你的。”
“哇!你……你……”东里青裁欲哭无泪:“你……你不害怕吗?”
纪明疏随手将蛇丢在地上,吓得东里青裁又是一阵哆嗦,纪明疏不屑的道:“本宫害怕的事物,恐怕还未出生。不过你这人倒是有点意思,本宫记住你了。这蛇就赏你,当做见面礼,以后本宫还来找你玩。”
说罢,径直走了。
就这么,纪明疏总算找到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玩伴。
有时,东里青裁会用满是同情的眼光看着纪明疏:“帝姬,你说实话,你做这么多事,是不是为了吸引皇帝陛下的注意力啊?我懂得,皇帝陛下平日繁忙,对你肯定……唔唔……”
“妄自揣测本宫,你是想死了不成?”纪明疏将一个苹果塞到他的嘴里。
其实不是。在偌大的皇宫里,没有人陪同一起玩闹,没有人一起说说话,没有人同她分享新鲜事物,她只是觉得怪孤单罢了。
“性格这么坏,还这么喜欢欺负人。”东里青裁嘀嘀咕咕,“有句话叫做一物降一物,你迟早有一天会遇到一个克星,手握雷峰塔,脚踏七彩祥云,从天而降收了你这个蛇妖!”
纪明疏睨了他一眼:“首先,本宫是蛇仙,不是蛇妖。其次,”她冷笑了一声,“本宫的命中克星只怕还未出生。即便他就是出生了,要是本宫得以遇见,定先抄了他九族!”
常言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打脸虽会迟到,但是却不会缺席。
几年之后,她遇到了一名叫做姜竞淅的少年,过上了屡战屡败的日子。而少年位高权重,她非但不能抄他九族,反而在他的压迫下,过上了昏天黑地抄书的日子。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