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脚伤尤子衿也出不了门,只能整日闷在家里,索性她性子也不是那么跳脱,在家中坐着清闲几日也不是受不了。
闲来无事,许嬷嬷叫人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小棚,棚子对面就是那片使君子,尤子衿还记得有人说这花爬墙爬到了他窗前,那这面墙后面岂不就是他的院子。
正想着出神呢听见有人喊着,“子衿,子衿。”
她扭头看看门口也没人,又听那声音说,“在你前面,往上看。”
她想她这辈子也忘不了这个画面,好美。
皎如玉树临风前,说的便是这般的少年吧。
“义兄?你怎么爬墙?”
一片粉红相间的使君子中探出的那半个身子就是晏初轩,“母亲,叫我给你送些东西。”他说着从下面拿出了一个锦盒,锦盒上面系着一条带子,他慢慢的将东西放下来,“这样近些。”
“哦。”尤子衿第一次知道原来晏初轩这么懒,从晏府到尤府走路也不过一刻而已。
杏白过去取来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副鞋垫。
“母亲说不合适她可以改,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不要嫌弃才是。”
“没有,怎么会嫌弃,我很喜欢。”
鞋垫是白底红边的,上面绣着一支春花和两只燕子,配色鲜艳针脚也密密的。
晏初轩爬上墙坐在一片花中靠着墙,侧着身眯着眼,“我也是这样说的,我说你会喜欢,母亲还不信。”
“不过义母知道我的脚多大吗?我试试吧。”
说着就将没受伤的那只脚上的绣鞋脱了下来,在阳光的照耀下尤子衿的脚莹白如玉,指头小巧粉粉的。
转头看向下面的晏初轩正巧撞见这一幕,惊的脚下一滑摔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尤子衿的小院里,脸上有些可疑的红,坐在地上指着对面的尤子衿,“你怎么能在男子面前脱鞋?还有,怎么也不穿足衣?”
尤子衿专心致志的换鞋垫,头也没抬的好笑着回道,“你又不是没见过?”
晏初轩拍着身上的树叶土屑起身的动作一顿,“我,我见过,那是因为当时情况特殊!”
“哎,你这就走?我还没试好呢。”
他往外走的快,背着光刺的尤子衿眼睛都睁不开。
摆了摆袖子,晏初轩指了指他掉下来的那面墙,“你试好了,不合适就做上标记从墙上扔给我。”
说着就跑了起来像是很着急回家的样子,尤子衿奇怪的看看天,也没到吃饭的时间啊?
不一会许嬷嬷走了过来,“晏公子何时来的,老奴怎么没在前面见着?这慌慌张张的也不知是在急什么,跟后面有人追他似的,把老奴给小姐端的茶都碰撒了,也不知道烫没烫到,让他换个衫子再走也不肯。”
“嗯……确实怪怪的。”尤子衿扔下绣鞋,穿上试了试,中肯的评价道,“不过蛮舒服的。”
“啊?”许嬷嬷没懂她家小姐的意思,这话是说晏公子怪怪的,还挺好的意思吗?
“哦,对了。许嬷嬷,一会儿让人在那边的墙角给安架梯子。”
“子衿,来上学了,你的脚好了?”
郑远打远处瞧见她就跑了过来,不过尤子衿见他脸色有些不好,嘴角还有点青紫色。
“嗯。郑远你的脸是怎么了?”
郑远抬手揉揉头发,傻笑着,“啊……这个?哎!不小心出门摔得,哈哈……”
“那你还是小心点,别又摔一跤。”晏初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旁边,一脸和善的冲着郑远说了这么一句。
脸色本就不好的郑远这下彻底白了脸,扔下一句,“要赶不上夫子的课了,我先走了。”
那样子真像夹着尾巴的某种生物。
头进门之前尤子衿还多少有些别扭,毕竟晏初轩那日说了她是女子的这件事,虽然今天她依然没有带什么发饰,只是将头发都用红飘带挽了起来,但她换了女儿家的裙子,外面还穿了件红色的小衫。
这小衫是晏初轩昨天隔着墙递给她的,说是他母亲做给她的,去去晦气,总穿白的不好看,于是今天她就配了一条红色的腰封和绣鞋,这可是十足的女儿家打扮了,一路上有不少人打量来打量去,这些尤子衿也不在乎,可她有点不好意思见乔以柠。
晏初轩像是知道她的心思,拉过她的袖子下面的手,“没事,有我。”
进去后围过来一群人。
“子衿,尤子衿,原来你是个姑娘。南星这名字也是假的。”
“子衿你好些了吧?腿有没有怎样?”
“那天可真是把我们吓坏了。”
“对,没想到你是个女子,还救了乔以柠一命。”
“乔以柠最近也没来听学,和你是同一天歇的,子衿可知道她怎样了?”
“听说眠一她们几个去千金坊都没见到人。”
原来乔以柠也还没来,可尤子衿记得那日护她护的很好,除了脸上被草叶划了些,应该没有其他的地方伤到。
“子衿她大病初愈,你们这么多少人别都围着她。”
晏初轩将其他人轰走,推着尤子衿到座位处坐好矮身到耳边说,“夫子要来了,你还要发呆多久?”
“我哪有发呆,我是在想正事。”
“想正事?那种无关紧要的人,我劝你还是不要想了。再说她又没跟你一样伤筋动骨,现在不定在哪野呢。”
做自己该做的,其他想再多也没用,尤子衿也不纠结这个问题。
转眼春去夏至,乔以柠再也没出现过,日子平稳如流水,直到这日。
“哎,我们会水也没用啊!你看这江水这么急!那姑娘没被冲走都是靠着那节树根,我们这些人没个绳索下去岂不也是去送死!”
两人一前一后这时已经现在了最前面,尤子衿这时也看清了江中,那落水的姑娘正抓着一根从江边树底伸出来的根须。
不过显然这会姑娘的体力已经不支了,惨白着一张小脸,声音断断续续,“救救我……”
尤子衿看着那姑娘的样子直觉的很眼熟,可距离实在太远看不真切,她往前挪动了一下,身后的晏初轩这时突然拉紧她的手,“你干什么?”
尤子衿猛的回了神,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人。”
“什么意思?”
“有人……在茶里面动了手脚。”
尤子衿方才喝的最多,再加上她身子一直都不算太好,这会儿在看晏初轩的时候,觉得晃来晃去四周都是他的虚影。
“子衿!”
有一双手穿出人群推了一把,在晏初轩的呼喊中,四面的水侵蚀了尤子衿所有的思维。
在昏迷之前尤子衿心里想她一定是水逆体质,还是那种不好破的。
……
江水湍急,一路从浥清向下流奔走。
一缕柔和的月光打在尤子衿的脸上。远处传来一阵吱呀吱呀的声响,一辆牛车晃晃悠悠地来到江旁。
车夫撩开车帘的一角,低声询问里面的白衣公子,“公子,江边有个人。”
江欲行从车内探出了半个身子,脸色如同他的衣物一般惨白惨白的,病的应该是不清,真不知这弱柳迎风的还能活多久,他声音细弱有些沙哑,“扶我下车。”
尤子衿躺在江边的污水中,头发散乱,污泥附在面颊上,眉目如画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