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卸必安二话不说，一声令下。
黑羽守卫们立刻连推带踹，把所有少女往浴池驱赶。
“大家都不要去洗……”
鹿儿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白无常卸必安狠狠扇一巴掌，嘴角立马流出鲜血。
鹿儿仇视着他，犟道：“我若不死，你必惨死！”
“嘿！你个贱骨头还挺硬的！真后悔没在快活林把你杀了！”卸必安说罢从身边一个黑羽守卫那里拔出弯刀，一刀朝鹿儿劈下。
危急关头，秦梦蝶猛然朝前飞扑，把鹿儿撞入浴池，而自己后背挨了卸必安一刀。
这下可把卸必安与犯无救吓死了，就连蔡妈妈跟所有的黑羽守卫都吓傻了。
“秦……秦姑娘……这可不能怨我老白。”卸必安担心害怕道。
蔡妈妈立刻朝卸必安责备：“你们兄弟二人怕是活到头了！若是聂幽知道此事，你就真变成鬼了！”
提到聂幽黑白无常就谈虎色变，惴惴不安。更何况秦梦蝶还是鬼末喜欢的女人。
“秦……秦姑娘，既然已铸成大错，要么您就拿刀砍我一刀吧！”卸必安说罢将刀递给秦梦蝶。谁都看得出来他是装腔作势。
秦梦蝶伤口血流不止，哪有力气挥刀斩人，更何况她这么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女子也不会拿一把带着无数血腥的刀。
“这一刀就算我向你兄弟二人买个人情。赶紧带上所有的黑羽守卫离开此地。”
“秦姑娘，这，这……”
“不愿意？那我会把你们的狼子野心统统告诉冥主！”
“秦姑娘，我们可以走！但是这些少女明天必须干干净净出去见人。请姑娘不要使我兄弟二人为难。”
“只要你们少折磨她们，我可以说服她们，你们走吧！还有你蔡妈妈！”
“梦蝶，你的伤没……没大问题吧？”
“你们再不走我就去找冥主了。”
秦梦蝶话音刚落，黑白无常、蔡妈妈就领着所有黑羽守卫急匆匆离开。
白奴担心秦梦蝶的伤势，但又不得离开。
整个岩洞里，除了那三十几个少女还有鹿儿与秦梦蝶。
秦梦蝶反手触摸伤口，发现没有在流血，这才安心。
冷空气透过岩缝在岩洞里流窜，让人感到无比的冷。
秦梦蝶看着那些身单衣薄，遍体鳞伤的少女，深感怜悯。自从她们被抓再辗转到拜月谷，已经许多个日子。在这些日子里她们生死未卜，活在恐惧中。她们住的地方阴暗潮湿，冰冷刺骨，吃的东西都是黑羽守卫们吃剩下的残食。她们不能叫苦，不能哭泣，时而遭到毒打。时间久了，她们开始绝望了。
“这个天然浴池里的水很温暖，大家身上的衣服也发臭了，快去洗洗身子。”秦梦蝶真心实意道。
“姐姐，求求你放我出去，我要回家。”一个女孩突然抱住秦梦蝶的双腿跪在地上乞求道。
“妹妹，起来。”秦梦蝶想托那女孩起身，可人家就是不肯起。
“姐姐，我要回家。只要你让我走，我让父亲送您无数金银财宝。”
“当初王帝要我留下，并承诺给我修建一座金银宫殿。可我秦梦蝶只爱一身朴素，一个人。”
“姐姐……我要回家……”突然，所有少女都开始向秦梦蝶跪求。
秦梦蝶无可奈何道：“你们看似我自由，其只是被冥主软禁起来的一个可怜虫。但是，我懂事。懂得在强者面前学乖，学巧。你们乖乖听话，相信我。”
此时，鹿儿已经在浴池梳洗自己那一把乌黑的头发。她那套白色衣裙，经过漂洗又为她的美增添几多姿色。也许是这浴池水的温暖，让她露出久违的嘻笑。她有时还不停的划水，不停让其她姐妹招手。这一幕，简直美妙极了。就连秦梦蝶也禁不住赞叹她的美，几乎与楚灵儿的雕像如同一辙。仿佛看到一个鲜活的楚灵儿在这里戏水欢颜，而岸边则是白千羽如醉如痴。
突然，水花四溅，落在秦梦蝶身上。她回过神来，看到所有少女都喜笑颜开在水中欢乐。
秦梦蝶也被她们这种无关苦难，无关明天悲与喜的氛围而感染。丫鬟慢慢替她解开衣裳。她也满心欢喜的步入浴池。
翩翩入仙池，笑语谷中生。
就这样，这些姑娘们在明天不知生死的环境下度过一个难忘的时刻。
夜里，大家都紧挨着，盖上许多干草，睡得踏踏实实。
秦梦蝶一个人蹲在岩洞口，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注视着空无所有的夜空。
“有月亮吗？”鹿儿不知不觉走到她背后，突然问。
秦梦蝶太入神了，所以连鹿儿拖响的脚链声也没有听到。
“没有。”
“那有星星吗？”
“也没有。”
“那你在看什么？”
“看一个人，我感觉此时此刻他也在看我。”梦蝶嘴角上扬，微笑了。
“是陆尘大哥吗？”
“好像不是。”
“好像？”
“嗯，好像。”
“那是谁？”
“你小小年纪，被人爱过吗？”
“爱？什么是爱？”
“他忧伤的时候，你也忧伤。他快乐的时候，你也快乐。爱，就是这么简单。”
“哦……那我爱师傅。”
“那他爱你吗？”
“他……”鹿儿摇摇头，懵懵懂懂，无言以对。
“那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听完了我的故事，我就告诉你一件事情。”
“那你快说说，我早就想听你的故事了。”
“我十三岁被卖入青楼，替那些小姐们洗衣买胭脂水粉。十五岁那年，老鸨子就让我第一次接客，但是我害怕，死不接客，最后遭到无情的摧残。之后，老鸨子还是不死心继续让我接客。记得，那是个老头子，也是一方恶霸，她看中了我，还花重金要买下我的初夜。呵，世间有许多事情太荒唐了，一个老头子，他要买我……我绝望之下就把自己献给了一个落魄如乞丐的书生。也许是老天眷顾我，后来没想到那个书生竟然辛辛苦苦用赚来的钱替我赎身。我拒绝了他，并且鼓励他不要放弃仕途。我并向他承诺，我等他。前提是他必须平步青云。他也发誓，说一定会来娶我。他这一走就是十年，呵，也许他早就死了，又或者他已经锦衣玉食，高官厚禄，把我淡忘了。他走后，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选中入皇都成为为王帝献舞的一员，又偏偏被王帝从众多舞者中相中。王帝要封我为王妃，我拒绝，不料招来杀头之灾。我以为此劫难逃必死无疑，不料被白鹿门剑宗白千羽出面相助，让我安然离开了皇都。遗憾的是，我竟然无缘得见白千羽。世上人说他嗜酒如命，杀人如麻，被逐出师门，但我总是觉得他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
“你与我师傅都是痴情的可怜人，你们同病相怜。”
“你师傅？”
“我……我……”
“白千羽是你师傅？”
“我……是！我就是白千羽的弟子。”
“妹妹，我见到了你师傅，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那件事。”秦梦蝶突然双手将鹿儿抱住，异常激动。
“师傅！你在哪里见过他？他去哪里了？他是不是在找我？”
“你师傅是不是一袭白衣，发丝很乱，而且时刻像个酒鬼，偶尔拄剑作杖。”
“没错，就是他。姐姐快告诉我，他去哪里了？”
“在快活林他问我，大冥府的人把一个双脚戴着锁链穿白衣裙的小姑娘关在哪里了。我告诉他天阴城。”
鹿儿感动的哭了，“师傅还是担心我的，师傅他是在乎我的……师傅……”
“没想到梦蝶还有幸遇到恩人，可惜当时没能认出他来。”秦梦蝶稍有遗憾。
“你刚才说他去天阴城了？为什么？”鹿儿奇怪道。
“因为我告诉他，你被鬼末押送到天阴城去了。”
“你竟然故意欺骗他！”
“应该是鬼末太奸诈，临时改变了目的地。我也被他欺骗了。”
“又是鬼末！影州天阴城机关重重，师傅不知道会不会知难而退？”鹿儿担忧道。
“妹妹放心，剑宗白千羽并非浪得虚名，当今天下也只有他、巫长离、聂幽三人可在天阴城来去自如。”
“嗯！但是姐姐你一定要保守秘密，千万不能让鬼末与大冥府的人知道我师傅出山的消息。如果聂幽与巫长离知道我师傅还活着，那他们一定会斗得你死我活。”
“妹妹放心，我有机会就把你在拜月谷的消息传出去，那样你师父就会来救你。”
“姐姐，你这样做鬼末不会轻饶你，值得吗？”
“白千羽对我有恩，值得。”
“对了，姐姐。聂幽好像很在乎你。”
“当然，我也对他有恩。所以，我让他去替我找到他。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没有出现，我以为他早就死了。”
“原来姐姐有恩于他。”
“十二年前，白鹿门与九州联盟合力围剿大冥府。冥主萧沧南、剑城城主独孤剑城、剑宗白千羽三人在断崖谷几天几夜的决战，导致二死一伤，当然江湖传说他们三个都葬身断崖谷了。当时右护法鬼末率领大冥府残众溃逃，而左护法聂幽却因为重情重义，独自去力助萧沧南，结果还未到断崖谷就被九州联盟的各大高手围杀。那日，我正一门心思去鹿鸣山白鹿门找恩人白千羽，路途遇到他，救了他。那也是个寒冬，他被厚厚的雪覆盖了，只露出半截箫在外。当我去捡那支箫的时候，才发现被他牢牢攥在手里。后来我又发现有血水从雪中渗出，这样我才知道他危在旦夕，才救了他。天下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我会把他安置在白鹿门。这就应了一句话，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他痊愈后，就承诺我，帮我去找他。就这样，他一走就是十年之后。江湖传闻，我与他有难以说清的感情纠葛，这些只是传闻。我与他，无情无爱，就好像他与我。”
“但是，他好像一直就在永安镇。他说在找一个人。”
“他要找的人很多。对他来说，是他欠下的债。他答应萧沧南要抚养楚姬的女儿。他答应我要找到他。他还需要找回自己……”
“姐姐心中的那个落魄书生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会如此的痴情不变等他十年。”
“他……我暂时还不想说起他的名字。十年与一辈子相比，很短。”
“那如果他早已平步青云，或者娶了贵族公主什么的，你是不是很傻？”
秦梦蝶神情坦然，淡然一笑道：“也许吧。十年等他，再十年又等他，我这有限的花容，只在这二十年里绽放，只愿君心似我心。”
“再用十年等他？他一定是陆大哥吧？”鹿儿满心期待的问。
“他是正人君子，他懂我。如果他抛弃了我，我会珍惜他——太奇妙，我竟然会爱上一个道士。”
“姐姐是不是有预感那个你等了十年的男人移情别恋了？”
秦梦蝶没有回答鹿儿，只是继续遥望夜空。那视线所到之处，空无所有。忆往昔，空悲切。有情人，应该只争朝夕。
这一夜，两个姑娘，相依偎，诉衷肠。
这一夜，夜是那么的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