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山由两座山峰相依而成,南边儿的叫青麟峰,北边儿那座叫黄崖峰,据居住在这山脚下的人们所说,这两座山峰本是一座,在十六年前大周取代盛朝时,被一无名剑客挥剑斩下,截断了盛朝的龙脉,这大周才能成功取而代之。
而能够斩断山脉的剑客是谁,早已不可知,只是有传言说是那天上的仙人不忍人间饱受战乱之苦,下凡以不世剑术劈开天门山,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这种说法倒是引来很多人的赞同……
六月刚过,山间下了一场雨,本就破落的小路更加不堪,微微细雨打在叶子上虽悦耳至极,但可惜下雨的时候无人上山,错失了这美妙的音律,可转瞬便见树叶枝条开始震颤起来,抖落了雨滴,掉在了泥土上,地上的泥土并不规则,远近皆有几处小坑,雨水汇集在小坑里,形成一洼小水池,从水池的倒影中可以看到,一位少年飞跃而过。
仰头望去,身穿白衣的少年在树木的枝干上左右跳跃,一踩一跳便挪了一个位置,若是懂行的人看了定要赞叹一声好俊的轻功!少年跃动的姿态似是云雷奔腾,掠过一处,一处震颤。
树下刚巧有野兔出窝,刚一探头便见头顶一只手掌朝自己捞来,还未反应过来,便到了少年的怀里,少年的怀中很温暖,比之野兔那个被雨水倒灌的土窝不知好了多少倍。
少年的面容俊俏,眉目分明,眼中清朗微含暖光,看人一眼,便叫人如沐在春光中,看他模样应是十五六岁,月白长衣裹住他身躯,身上并未携带杂物,显得干净利落,乌发用了根灰带子绑在脑后,却偏偏在额前留下一缕儿,显得俏皮,却也免不了叫人赞上一声:好个潇洒的少年郎!
若是再瞧向他,便会冷不丁有些疑惑,明明沐雨前行,身上却不见丝毫水迹,细细一看,少年的身上竟有丝丝白气环绕,雨水未落其身便被蒸发,原是高深内力所致,而有此等内力的少年不禁让人好奇究竟是何人教出来的。
少年突然停下,将野兔提在手里,左右凝望,像是在探望寻找着什么,手中的野兔似乎也感受到了少年此时凝重的气息,不由得腿儿一蹬进入了假死之态,过了一会儿,只听少年朗朗清音大喊:“师父,你在哪里?”
就在此刻,一道声音破空传来,话中内容只有两个字“上山。”其中夹杂了雨声、雷声、风声,似乎近在耳边,却又好像远在天边,让人感叹,这人的内力深不见底,转头一想怕也只有这般人才能教的出少年这个徒弟了。
这边少年听完,转头提着野兔便朝山上前行,其速度竟比刚刚还快了一些。
少年叫做白衣,是个孤儿,一岁那年被魏清涯捡到,带回了这天门山,五岁,魏清涯开始教他习剑,至今已有十一个年头,武功也有了小成的迹象。
等白衣到山顶,雨也一并停了,一个身穿藏蓝长衣的人就站在不远处,他看向远方,山间已起了雾,可单单薄雾阻碍不了他的目光,他眼神锐利,像是天上捕食的猎鹰,听到身后的声音,他转过身来,面向白衣。
“师父,我何时才能下山去闯荡江湖?”白衣抢先开口问道,手中的野兔倒还是那副死了的样子。
魏清涯并没有正面回答白衣的问题,而是看向白衣手中的兔子,一边走着一边说:“我饿了。”
“可是师父……”
“我饿了!”
白衣刚准备说些什么便被魏清涯打断,他心里也知道,魏清涯就是那种性子上来了就不管不顾的人,此时魏清涯饿了那便一定是要吃饭的,只是可惜了这小野兔,运气不好碰到了魏清涯。
至此,白衣只能问他:“师父是想要吃烤的还是红烧的?”
魏清涯越过白衣,脚步停了下来,他低头思索,很快,他再次回答白衣:“都要!”,话中语气颇有些说一不二的风格。
“那便都做。”白衣应了下来。
山中一十五年,除了前几年白衣还小之外,剩下的十一年无论是做饭还是洗衣打扫,全部都是白衣一人包办,毕竟偌大山林只有白衣和魏清涯两人居住于此。
白衣总是在想‘怕不是师父离了我便无法独活才拦着自己下山的。’只是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真要说还是说不出来的。
白衣想下山这个念头源于他十一岁时到山下的村中交换生活琐碎品,要离开的时候听村口老人说了几嘴江湖事,于是对江湖的好奇就这么产生了,尔后一段时间,他总是跑下山听村里的人说江湖事,有时候是话本里的故事,有时候是外来歇脚的商人提及的南北风光,时间一长,闯荡江湖这件事由此便在白衣的心里生了根。
故事里那个长剑相伴,风霜相随,一剑破开天光的剑客是白衣向往的目标,但他此时只能在角落里替师父做上一顿美餐,只见他娴熟的割开野兔的喉咙将血放干,随后干脆利落的拿小刀把野兔的外皮剥下。
先斩掉四条兔腿,用竹签串起,再把兔头割下对半切开,而野兔的身体也同样的被切成小块,葱姜蒜都是从山下的王大娘家里借来的,王大娘为人十分不错,只是她那闺女王小娘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摇摇头不想她,专心做兔,刚下完雨,干燥的木头是找不到的,于是他便劈了几块湿木用内力烘干,然后堆在一块用火石引火,再把四条兔腿架上一烤就行。
麻烦的是红烧兔肉这里,需要先烧开一锅水,把兔肉及葱姜蒜一起下进去,去腥。然后再烧上一锅水,加入清酱,再撒点粗盐,一点点就够,一小把盐足够白衣他们吃一月有余,再加上一些换来的佐料,把刚刚焯好的兔肉放进去慢炖就行。
很快白衣的周边香气四溢,再一抬头,魏清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白衣面前,只见他先闭上眼睛,鼻子抽动了两下,直接伸手想要去拿正架在火上的兔腿,白衣见状赶忙拦住魏清涯,说道:“师父,别着急啊,再等等,等等更香。”
似乎是‘等等更香’这句话进到了魏清涯的耳朵里,他伸出去的手才停住,可是倒也没收回来,就那么直愣愣地悬在半空,似乎就专门等着兔腿烤好,白衣见了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有时候常常纳闷儿,自家师父在遇见自己之前是怎么生活下来的。
也怪不得白衣纳闷儿,在白衣三岁到五岁这一区间,魏清涯为了找点吃的可是煞费苦心,经常喂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白衣,自己武功高强不惧毒物,白衣可不然,他清楚记得,有一次魏清涯在山上采了个野蘑菇,艳丽的样子煞是好看,可还没等白衣仔细欣赏,魏清涯就把这颗蘑菇喂进了白衣嘴里,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白衣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打那以后,白衣一心想快快长大,然后自己做饭,不然怕是自己活不过十岁。
随着兔腿烤至焦黄,香味也越发浓郁,白衣清楚的看到魏清涯喉咙动了动咽了咽口水,见兔腿差不多烤好,白衣拿起一只递给魏清涯,魏清涯早已按奈不住腹内渴望,接过兔腿便啃了起来,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另一边,红烧兔肉也开锅了,白衣揭开锅盖,给魏清涯盛了一大碗,自己则留下一小碗,魏清涯对白衣的做法很满意,毕竟自己是他的师父,那胃口自然也就更大。
只见魏清涯一只手拿着兔腿,一只手端着大碗,嘴中咀嚼声一刻未停,偶然间还能听到几声清脆的声响,白衣脑袋挂起黑线,心想‘这师父莫不是连骨头也吃了?’
二人吃的很快,尤其是魏清涯,他的碗里早就变得干干净净,魏清涯吃完一抹嘴,躺在了门口的摇椅上,白衣在一旁勤快的收拾碗筷,正当白衣要把碗筷拿去清洗的时候,他突然听见魏清涯问:“你下山意欲何为呀?”
他愣了一会儿,手上不自觉的有些颤抖,他转过头问:“师父,你这是同意我下山去了?”
一阵风吹过,魏清涯看着白衣,眼中似乎映出了白衣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怎么赶都赶不走的样子,想到此,心里微微有些不舍。
“你要先告诉我,你下山去意欲何为。”魏清涯还是问刚刚那个问题。
意欲何为?
白衣思索了一下,回答:“当然是闯荡江湖,路见不平行侠仗义!”
听完白衣的回答,魏清涯笑了一声儿,他说:“你还差了一个。”
差了一个?是什么?
白衣不太懂,看到白衣懵懂的样子,魏清涯接着说:“差了一个美人相伴。”
魏清涯话一出口便让白衣点头赞同,但白衣还是有些疑问,于是他问道:“师父你怎么知道?”
魏清涯咧起嘴角一笑,回答白衣:“因为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
‘同道中人呐’白衣在心里想,他现在简直要为师父竖起大拇指,恨不得上前抱住魏清涯说‘兄弟,你和我想的一模一样,有空一起喝两杯呀。’当然,这话白衣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他可以预想到,自己一旦把这话说出口,魏清涯转身就能拔剑劈了他,于是他转了个弯儿问:“那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山?”
魏清涯微微一笑道:“随时都可以,我已经关不住你了,但是……”魏清涯停顿了一下,只见他向白衣抛来一个物件,白衣接过一看,是半边青色玉佩,上面雕有龙纹,但是因为缺了一半儿,所以只能看见一个尾巴,白衣抬头向魏清涯表示不解。
魏清涯接着说:“这时十六年前捡到你的时候在你襁褓里带着的,你向临云州那个方向去看看,或许你此次下山可以根据这半块玉佩找到你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