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瑶也是一样,面上冲着自己这位师兄高高兴兴的,心里的目的可绝非为了这场生日宴,他可是眼巴巴地等周秦榆前脚离开北京后脚就走的,现在元禄社那边只留下他家逗哏苦哈哈一个还算能站得住台的,以为他真有那么闲吗?
是的,他就是这么闲。
只要能听到老艺术家小周喊他师叔,看他那张小脸上流露出气恼夹杂着羞赧的复杂表情,他就倍感满足,就算是让他从外太空飞回地球来看他都愿意过来。
啊,正好,他可爱的师侄不就坐在那里吗?
“师兄,你忙你的去,我跟我师侄聊一会儿去。”
“好咧,你去呗,你俩感情好,有的聊……”
下一秒梅若瑶就已经窜到沙发上坐到周秦榆身边了。
“呀,师侄,你来得可真早,比你师叔还早。”
句句不离他俩的关系,薛青青也是搞不懂了,他们男人之间真的这么酷爱于在伦理关系上压对方一等吗?喜欢听人喊自己爸爸,退而求其次,喊叔也能这么爽。
周秦榆对于身边突然粘过来这么一个大活男人也是很淡定,一看就是早就锻炼出来了,还能悠悠然抿口茶,保持微笑:
“您也早啊,您不是每天不睡到十二点是不会起的吗?”
梅若瑶说话就说话,偏偏要动手动脚,也是看准了这是在周秦榆师父家,他是怎么都不敢反抗自己的,无法无天到伸出罪恶的手揽住周秦榆的肩,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gay。
“这不是知道你孝顺吗?肯定来得早。你师叔我又独宠你,有你的地方,就有我啊……”
薛青青似乎略感不适,非常想找个地方单独静静,可惜这人生地不熟地也逃不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人高级斗嘴。
梅若瑶,等她有朝一日见到你的官配宋元鸣,一定要把你在外头对师侄下手的行为告个密。
其他师弟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不过梅若瑶从来都是丝毫不顾及在别人面前的形象,反正他都这么大辈分了,从心所欲,谁管得着他?
除了最近那帮裴霆的疯狂粉丝除外。
不久就开了席,一桌子菜,师娘的手艺是真不错,还有师父打下手,大家伙全都吃得不亦乐乎。吃完以后就是聊天,薛青青一会儿被那个嫂子拉过去说两句,一会儿被这个嫂子拉过去问两句,一会儿又被师娘拉过去问两句,她真是从来没发现自己有这么抢手过,也没发现自己还能这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问题全都滴水不漏地应付了,一直挨到回去。
这回她可真得自己回去了,跟周秦榆磨了半天,总算同意让她自己回去,只是折中的方案是非得要亲眼看着她坐上车才肯走。
这倒也没什么,可怕的是那帮借他车的师弟和梅若瑶等人全都跟了过来,矗立在小区门口,一帮身高体壮的大老爷们儿一字排开那可不就跟要打架似的?薛青青简直不敢回头看,心理作用之下又觉得今天叫的车来得格外的慢,好在总算来了,司机远远看到这阵仗硬是不敢停,划出了好远看到后视镜里薛青青在招手,才无奈停下,却也不敢倒车回来。
她也只能多走两步,刚迈开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回头嘱咐:
“千万别再送我了,再见!”
周秦榆只好硬生生放下了自己抬起的腿,也挡着身后一道道的小眼神:“那你多小心,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好的。”
说完就马上小跑了几步,免得司机久等。一上了车司机就赶紧踩油门,开出好远,后视镜里还能看得到那一帮大老爷们站成一排惊悚地招手。
直到这幅场景消失在他的后视镜中,司机才终于忍不住颤颤巍巍问了一句:
“姑娘,我能问一声吗?你家里是干什么的啊?”
……
薛青青突然感到很对不起这位司机,大晚上的看到这场面得造成心里多大阴影啊?
“没什么,就是爹娘生得多,喂得好。”
司机半信半疑,更是不敢多问:
“哦。”
“行了行了,人都走远了,就别看啦。”
梅若瑶戳戳周秦榆的背,示意他这块望妻石可以回头了。
周秦榆没搭理他,自顾自地走,但心态天下第一的梅若瑶哪里会在意别人不搭理自己?别人越是不搭理他还越是来劲呢。
“哎,师侄,听说前天晚上,你俩逛西湖去啦?”
后面一帮人小小声地喔了一声。
周秦榆无喜无怒:“听谁说的?”
“你们自己啊!”梅若瑶掏出手机给他看,“喏,青青那天的朋友圈,还有你这万年不发朋友圈的人发的,同一个角度同一个时间,这不是实锤吗?你师叔我又不傻。”
周秦榆一听薛青青的名字,不得不凑上去看了一眼,他自己的他当然知道,那天晚上随手发了一张前景是水,中景是山,远景是天的照片,可是他从来没有刷朋友圈的习惯,那天晚上她也发了什么东西吗?
湖泉、山房、天星。
配文是:也看星天也看水,星天尤近水亦远。
周秦榆冷不丁问:
“这是什么意思?”
一听有人低声下气地咨询自己,梅若瑶当时就乐坏了:“我还以为你多有文化呢,这都不懂?来来来,乖师侄,叫我一声师叔我就帮你解答——”
“师叔。”
……
周秦榆快得梅若瑶都没反应过来,愣了足足三秒。
“啊?这就叫啦?这么爽快?哦哦,那我告诉你啊。你没听过朦胧派诗人顾城的那首诗吗?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我觉着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梅若瑶东北话不知怎么的又冒出来了,“咋回事儿啊小老弟,咋整的人姑娘就觉着你是高不可攀滴了?”
说着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更严重的问题,眉头深刻一皱,顿时又字正腔圆地指着周秦榆质问:
“所以!你们对着那么大好景色只聊人生!聊理想!我的师侄,你……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人家姑娘,觉得他高不可攀?
这话虽然是从最不能相信的梅若瑶嘴里出来的,可叫他也是不得不反思,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接地气了?不应该啊,他几乎都已经在她面前把自己前半生发生的事都合盘托出了。他这前二十多年就这么回事儿,唱戏、相声,他都带她见了,还有哪做得不够?
虽然一时间并找不出问题的关键,但周秦榆也就此定下了解决的决心。
至少,得证明一下,自己没有隐疾。
第二天周秦榆带着未解决的问题回了北京,没过两天,工作安排,薛青青也又去了北京,工作闲下来的时候又能常来元禄社听段相声。
今晚上攒底的是赵琪笙和梅若瑶,周秦榆和宋元鸣是倒二,刚刚从下场门下台去。
赵琪阮串好场,上场门一启,就走出来了赵琪笙两位。
薛青青这是第一次亲眼看赵琪笙的表演,之前那次是通过手机看他说单口《草船借箭》,而且还是从上场门那刁钻的角度看过去,虽然并不影响欣赏内容,可终归没有现场看的完整性,这回能加上面部表情和动作,还有对口相声的捧逗配合的默契性,感觉又大不相同。
说的还是一出传统腿子活——《黄鹤楼》,取材自京剧《黄鹤楼》中“从刘备过江起到张飞闯帐止”的一段表演。结构和汾河湾差不多,逗哏的自称是京剧表演艺术家,其实是吹牛皮什么都不会,捧哏故意要求向逗哏学习,二人在舞台合作一次,表演过程中逗哏漏洞百出,以此迸发出笑料翻包袱。
有时候就连薛青青这铁杆粉丝也弄不明白,赵文仲老先生到底是想培养几个说相声的呀,还是组男团来了。徒弟里面颜值居然和能力成正比,周秦榆、宋元鸣、梅若瑶……一个个的单拎出来放大街上都能引来小姑娘注目,就连生个儿子也是漂亮得过分。
不过呢,或许这就是老先生的奇招,先用颜值攫取了观众的目光再说。
不得不承认,她当年也是半因颜值半因实力才入的周秦榆的坑。
到底是颜值即正义的21世纪呢!
相比于周秦榆的禁欲系,宋元鸣的放荡不羁,以及他搭档在台上清朗的风格,作为少班主的赵琪笙更有一种根正苗红、正人君子的独特魅力,这年头,正经是多么一种难得的特性啊。赵琪笙就靠着这一点,把薛青青吸引得目不转睛。
“上台来呢,先给大家做下自我介绍,台下有认识我们的,也有不认识我们的。”
“嗯。”
……
要说梅若瑶台上台下还真是两幅面孔,台上还端着,保持他京剧世家的端庄尊贵,连嗯一声都透着一股子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庄重自持,一点都看不出来平时生活里究竟有多沙雕。
“要说我身边这位啊,梅元尧,您别不信,其实真真实实是位京剧大师。”
赵琪笙相声里总不忘提这么一嘴,看似是砸挂,其实也是想方设法让搭档被观众记住。要说这相声演员站在台上,一个桌子里,一个桌子外,一个话少,一个话多,毋庸置疑的就是逗哏的占了优势,但两人终归是搭档啊,逗哏的就要常常明里暗里提醒观众记住捧哏,常见的有一台上来就拿捧哏的名字开玩笑,这就算是让观众记住的一种。赵琪笙这么半开玩笑地说出梅若瑶的另一个身份,也是一种方法。
“您捧我啦,我就是个京剧爱好者!”
梅若瑶摆手谦虚,谦虚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薛青青知道他到底有多自大风骚,怕是就要相信他这树立的翩翩佳公子人设了。
“嗐,您别谦虚呀,这有什么好谦虚的?京剧!梅派!正经传人,是不是?”
梅若瑶低头笑得一脸坏,把个娇羞的样子演得是恰到好处,台下观众听到这儿也开始轻轻浅浅地起哄了。自从对过那万福斋开了之后,本来就不多的年轻观众都被吸引了过去,只剩下现在几个年纪大点的,懂得欣赏相声的老观众硕果仅存,都知道这梅派传人可不好瞎说的,这台上年纪轻轻的捧哏莫非还真是个梅派传人啊?
台下有个票友老大爷开始喊了:
“来一个!”
于是就有第二个老大爷喊:
“来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