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笨蛋不会感冒,但会传谣,且信以为真。
媒体和舆论其实早就已经对双方盖棺定论,认为元禄社就是错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闹剧不知道还要演多久,真相永远淹没在水底也有可能,周秦榆第二天去园子,其他演员们先是对他昨天在采访中的表现腹黑得很有深度,随后眉一垂,惨兮兮地诉苦:
“大师兄,观众这是越来越少了。”
梅若瑶嗑着瓜子也是一脸无奈:“现在都什么世道啊?三爷的高雅艺术不听,非得跑去听土拨鼠瞎叫,疯了吧那帮妇女?”
就在前两天,眼看着街对面拔地而起一家新剧院,卖票的时候门口排队的都站满了一个停车场,一打听才知道这他丫的竟然是裴霆带着那帮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办的剧团,还取名叫做什么万福斋。
万福他个鬼哦,宝里宝气,一群半吊子演员,这不是钱烧得慌吗?
梅若瑶气得嗑瓜子都是平常时候好几倍的速度。
宋元鸣在边上好心劝他:
“爷,您就别吃了,还卖钱呢!生气也别折腾自己啊,也不怕齁坏嗓子了?”
梅若瑶抬头白他一眼,继续嗑,没理。
赵琪笙做事就有少东家的范儿得多,直接把瓜子盘给收走,从根源上断了自家捧哏的念想:
“哎哎哎哎哎……”
梅若瑶傻乎乎地吐了口瓜子壳,抬头只看见赵琪笙放好瓜子盘回来:
“别吃了,我家的东西,你给钱了吗?”
……没给,嚣张跋扈的三爷这才作罢,终于一本正经商量起元禄社未来发展问题。
如何面对没有实力但有粉丝的敌人?
如何保证原有的观众并吸引来新的观众?
如何让元禄社度过这次的难关……
宋元鸣听他们说了一阵,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默默离开了后台。
都说相声是一夫一妻制,搭档如夫妻。
他是觉得这种说法很gay,引起不适,但从互相扶持的角度来说的确就是如此。
他的逗哏是这里的大师兄,是师父的爱徒,当年选好搭档的时候,人人都羡慕他,说他以后这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合着他不是鸡就是狗呗?
嗐,但他的确因为跟了个好搭档,让实现梦想的道路顺畅平坦。并且也逐渐发现,自己的梦想,或许就是别人的现实,不光光只有梦想的美好和完美,也充满现实的残酷和无奈。
他想从现实跳到梦想,其实只是跳入了另一种现实。这世上哪来什么理想主义?全都是因为管中窥豹,一叶障目罢了。
那么人家帮他实现梦想,认清现实,他不得报答点什么啊?
前两天周秦榆终于肯告诉他元禄社究竟面对的是什么,连房租都快付不上了,人家愿意相信他才告诉他。那他宋天铭,可从来不欠人什么的。
犹豫了半天,终于拨通了一个电话。
手机里响了一会儿才接通:
“……爸。”
那头沉默,他突然觉得心里一紧,自己都多久没跟家里联系过了?他们跟自己说,要去学相声就别回来,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现在回想起来,他当年可真是混蛋。
“爸……”
他忍不住又叫一声,这个字太久没喊出口,太沉重……
半晌,那头才终于有声音。
“……你这臭小子,还知道给你爹打电话啊!你爹我忙着呢,赶紧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宋元鸣捧着手机都傻了,耳膜差点没震碎,这老头,怎么几年没见中气又足了?
吓得他没敢说话,那头就又骂起来了:
“是不是要钱?是不是要钱?没钱了就知道找你爹了,混账东西,说吧,要多少?”
“五……五百万。”
宋元鸣目瞪口呆地小心翼翼说,只听见他爹又沉默了,正犹豫是不是自己要得太多,要不然打个折好了,他爹就又说了:
“这么点钱就够了?要够了我就叫人给你打了啊。”
那语气,活像是嫌他讨得太少,没出息似的。
宋元鸣也不知道自己家老头子这几年又赚了多少钱,一听要打钱,没出息地当场就点头哈腰起来:
“诶诶诶,够了够了,谢谢爸爸,爸爸身体健康,财源广……”
“嘟嘟嘟……”
宋元鸣彻底败了,要不说你爸爸还是你爸爸呢?
至于爸爸这头,宋总挂了电话,侧头吩咐助理去打钱,然后朝薛青青哈哈一笑。
“嗐,瞧我家这没出息的儿子,一天天的就知道要钱。”
薛青青还没有从刚才和蔼可亲的宋总突然直起喉咙骂人的震撼中出来,也哈哈了两声。
“哈哈……”
然后本着大家毕竟算是朋友的交情,好心劝了宋总两句:
“毕竟是父子嘛,宋总您就别太严格了,我看令公子也挺优秀的……”
此话一出,只见宋总的眼神就又不一样了。
“诶?青青你是不是也挺看好我儿子的?要不我还是让你们认识认识吧!来来来,我先把我儿子微信号给你……”
别呀!
当她什么也没说行不行?现在收回刚才的话还来不来得及了?
再说了,宋元鸣的微信她早就有了,这要让宋总瞧见了,那还说得清了?
薛青青逃了好半天才逃过了宋总的乱点鸳鸯,今天是为了替上次那场拍卖做收尾工作才来公司的,宋总果然花105万买下了赵之谦的对联。
下班之后同事提出一起吃顿饭,薛青青对这种饭局,一直都是不主动,不拒绝的态度,可这次却难得地说她有点事,可能去不了,大家也不强留,于是下班之后就先回了家。
唉,说起来也挺丢脸的,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钱去团建了。
别说团建,到这个月底,就连生活费都会相当拮据。
谁让那天晚上看完周秦榆的采访视频,她就没有按捺住给宋元鸣打了个电话,问他现在的元禄社状况究竟如何,宋元鸣也是口直心快,没想到要瞒她,把元禄社现在的情况全都跟她说了。什么剧场坐不满,房租交不上,工资付不起,等等等等。
后来她没有再听下去,生怕自己要是再听下去,但凡再多了解一点周秦榆的困境,可能就又会无心工作。只问宋元鸣现在眼前差多少钱,听他报了个数字,自己就挂了电话。
然后当场把工作了这么几年来的存款全部给他打了过去。
统共五百万,算不上多,要不是她这么多年来奉行享乐主义,应该还能多存下一点来。宋元鸣收到钱马上问她要干什么,她只说是想投个资,将来赚了钱的时候还就行,宋元鸣就没动静了。
薛青青借钱向来是有一个原则的,她借给别人多少钱,借的时候就权当拿不回来。这次借给周秦榆和元禄社,她也从来不是什么高大上的投资的心,而是希望他们能度过这次的难关,是她心甘情愿给周秦榆的。
她说了要捧他一辈子的,为角儿花钱算得了什么呀?只遗憾自己不是个富婆,不能再多给一点。
至于宋元鸣,刚给他爹打了个电话要钱想做次无名英雄,低头一看手机就来了银行的短信:
您的账户xxxx收入人民币5000000.00元,余额5000127.25元。
正心想他爹速度还真快,没过三分钟,银行又告诉他收入人民币五百万,这不就奇了怪了吗?
宋元鸣不敢相信自己一下子成了千万富翁,三分钟前他还只是个余额127.25的穷光蛋,心里难免害怕,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罪,平静下来仔细想了想最近都发生了些什么,然后就想到了薛青青。
光是想到还不行啊,还得找她本人确认,确认过后他才彻底懵了。
这看似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原来这么有钱的啊……
那自己现在多出来的这五百万怎么办?
原路还给他爹?
别,这可是爸爸的一份心意。
眉一皱,心一横,这就想到了个好办法。
得了,还是人不知鬼不觉地花了吧。
薛青青是千叮咛万嘱咐过宋元鸣绝对不能把自己投资元禄社的事情告诉周秦榆的,宋元鸣也发誓他没想违背股东的叮咛,只是他这张嘴啊……实在是控制不住啊。
要说这种事本身也不好瞒,他把钱交给周秦榆,总得解释一下钱哪来的吧。
演出结束以后周秦榆等一众师弟们都走了,和他在后台好好聊了起来。
“额……是个好心的老板,一直都挺喜欢我们的相声,所以投……投资的。”
周秦榆就又问了:
“哪个老板?”
宋元鸣都有种脖子放在狗头铡下面被审讯的错觉,心虚得冷汗直冒:
“就……你不认识的一个老板。”
“那你怎么认识的?”
做搭档这么多年了,他认识的人自己都认识,要真有一个这样的老板存在,自己也应该知道,而且人家老板也应该来找自己而不是还要通过宋元鸣。
“这你……你能不能就甭管那么多啦,反正这钱不是偷来的不是抢来的,你就先用着呗,不够还有!”
周秦榆陡然拿出大师兄的威严,提高声线问他:
“我再问你一遍哪来的!”
宋元鸣怂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哼,早知道就拿自己的那五百万给他了,看自己成了股东,他还敢不敢每次都拿大师兄的身份压他!
只怕是还敢。
就算周秦榆不骂,恐惧这种东西,是长在血液里的,他注定是要矮人家一截矮一辈子。
“薛……薛青青!是她给的,但是她不让我告诉你,大师兄,你……你可千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行不行,我求你了……”
亏他是大师兄,要脱去这层身份,这人就是个直男,没什么男女之间的头脑,很有可能做出转头就去质问人家的行为,那多让人家姑娘难堪啊?他又不懂,又不肯学,还不肯听……
宋元鸣就差跪在地上抱住周秦榆大腿求他别捅破这层窗户纸了,但人家果然有着身为大师兄的固执,坚决不听,把他一脚踹开走出了后台。
完了完了……
宋元鸣柔弱地瘫倒在椅子里,这直男要去做傻事了,他是真不知道有些事情是要不能说破的吗?唉,好不容易有了个这么好又有钱的准嫂子,别被他给作没了呀……
青青呀,你也可别怪他说漏嘴,他这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