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启语阁的门,小平与福德分别为木鱼、沈佑礼打起油纸伞。
平日里显得这样烦闷的深宫长巷,在与对的人一起行过的时候,竟然也叫木鱼的心中生出了几分美好的意境来。
“可惜了这会儿时候还早,不然若是有一场雪,咱们一起这样走着,岂不美哉。”木鱼感叹。
过去有一次,木鱼与李茹黎下山买米,那时候恰逢大雪,有一对相貌平凡的农家夫妇推着烤地瓜在卖。
那对夫妇没有打伞,其实北方寻常人家的人不讲究雪天打伞,这样的习惯只是富贵人家有的。
木鱼还记得李茹黎那天很是反常,不仅忍着受冻停下脚步,还十分艳羡的瞧着那对夫妇。
木鱼唤了李茹黎三次,前两次的时候,木鱼声音不大,李茹黎好像没有听到,最后一次,木鱼不仅加大了音量,还扯了扯李茹黎的袖口:“姑姑,好冷啊,咱们走吧。”
李茹黎这才恍惚回过神来,她摸了摸木鱼的脑袋,笑的很温柔,但是眼中却带着泪光:“两个人,一颗心,就能走到白头,真好…”
“姑姑说什么呢?”木鱼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又缩回手,拿自己的右手在撑伞的左手上摩擦着,以此生出一些热来。
木鱼瞧了那夫妇一眼,他们正卖出第一份地瓜,热气腾腾的地瓜用纸皮包着,好像有点香,木鱼想自己大概知道为什么姑姑会看着那对夫妇发呆了。
木鱼用一副了然的表情,对着李茹黎催促道:“姑姑可是饿了?那我们买个地瓜就走,好吗?我有些冻得慌。”
“好。”李茹黎捏了捏木鱼的鼻子,大手牵着小手,一起走向那小摊子,买了一个又红又大的地瓜。
那时木鱼年少,不懂李茹黎为什么饿了,但是买个地瓜却一口也不吃,全给了自己。
现在木鱼懂了,关于李茹黎这个事情的回忆很长,但是木鱼想起来就只花了一秒的功夫,领悟到当年没有领悟的事情也只花了一秒,其实李茹黎根本就不在意地瓜。
李茹黎在意的是白首与共,是她与沈天机在爱情里没有能够到达的那个高度。
木鱼不知道自己与沈佑礼有没有机会达到李茹黎期待的那个所谓的高度,木鱼很想,所以才会说出那句话。
下场雪多好,他们可以一路走到白头,一下子就圆了旁人一生都求不得的梦。
从回忆里抽身,木鱼听见沈佑礼失笑道:“你这样怕冷的性子,只怕下了雪,你要躲起来。”
“那倒也是。”木鱼跟着沈佑礼笑了起来,她的坦诚惹得身旁跟着伺候的人也忍不住想笑,但是只能憋着,将脸憋的通红。
又往前走了一会,沈佑礼看着前方自己与木鱼交缠在一起的影子,神色温柔:“听说八弟前几日来了。”
木鱼的脸色僵了僵,不复之前的笑意,语气宁淡道:“是的。”
沈佑礼的目光焦灼在地上那如鸳鸯一般亲密的黑影上,并未察觉到木鱼有什么变化,因此继续着这话题:“朕这一次昏迷,倒是劳累了他。”
话题徘徊在沈佑戾身上,木鱼避不开,她不敢去想沈佑戾现在会是什么心情,他大概不会好过吧,就像自己现在也不好过一样,天知道她在沈佑礼提及沈佑戾的时候,为什么会生出许多愧疚感。
这愧疚感对沈佑礼,也对沈佑戾。
“安王身为臣子,为皇上分忧是应该的。”木鱼尽力抿唇微笑着。
沈佑礼闻言,亲昵的捏了捏木鱼的耳垂,倒勾着唇角笑了:“你倒是不向着他。”
说完,沈佑礼的手在木鱼的耳际轻揉,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暧昧气息,叫人心里痒痒。
木鱼始终不习惯在人多的时候与沈佑礼太过亲热,即使经过人事,她也依旧是那个容易脸红羞涩的木鱼,她不好意思的扯下沈佑礼的手,有些生硬的问:“臣妾为什么要向着安王?”
沈佑礼被木鱼问的一愣,然后理所应当的回答道:“你本是他府里出来的人。”
原来是这个理由…木鱼笑了一声,眉梢微挑:“凡女子皆是向着自己夫君的。”
木鱼的意思的,在沈佑礼与沈佑戾之间,她自然是向着沈佑礼的。
因着木鱼这话,沈佑礼的脚步一顿,他转身面对着木鱼,修眉俊目深沉,不知是喜是怒。
木鱼被沈佑礼的眼神看的有点心虚,这才恍然间想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连忙跪下:“臣妾失言。”
夫君,对沈佑礼而言,这个词连皇后都不能向他说。
木鱼本是用自己的柔荑抓着沈佑礼的手的,可是随着木鱼的跪下,沈佑礼手上一空,他不习惯的动了动手指,轻叹了一口气:“你没有失言,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你于朕之间,本就应该这样称呼的。”
沈佑礼扶起木鱼。
是啊,若是生在民间,木鱼确实是该唤沈佑礼一声“夫君”的,可惜不是,因为沈佑礼是皇上,所以木鱼说错一个字,就得惶惶的跪下,就像方才,她只是按照寻常百姓家那样称呼他,就得告罪跪下。
真是悲哀啊!木鱼抑制住心口的异样,转移换题:“皇上刚醒,这日头稍微见见便好,若是晒久了也不好,不如臣妾扶皇上回去吧。”
木鱼将手放在沈佑礼的胳膊处。
“不了。”沈佑礼拂开木鱼的手,拒绝完木鱼的提议之后,长臂一伸,揽着木鱼的肩膀,眼底盈着温柔的笑意,说道:“你陪朕去一趟华东宫吧,瞧瞧小月。”
木鱼没料到沈佑礼会毫无预兆地提到这个,顿时头皮一阵发麻:“皇上!”
小平与福德低着脑袋相视一眼,他们对于沈佑礼突如其来的想法都有些紧张。
“嗯?”沈佑礼神色古怪的看了木鱼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沈佑礼总觉得木鱼哪里怪怪的。
“臣妾…”木鱼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她一时找不到好的措辞以阻止沈佑礼前往华东宫,她怕沈佑礼看见空荡的华东宫,就知道了自己对他撒下了弥天大谎,所以她有些结巴:“哦,那个…温淑妃病还未大好,皇上若是贸然去了,只怕温淑妃还要顾着您,免不得操劳。”
木鱼冷汗都流了出来,沈佑礼看她一脸慎重的样子,以为怎么了,没想到她是怕这个,于是道:“没事,朕让她好好躺着歇息,朕就只是去看看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