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上谈论的都是《千里江山图》的画艺精妙,显出温月非凡的绣艺功夫,而木鱼从这一幅贺寿的千里江山图绣样中看到的却不止如此,上面已经说过了,这《千里江山图》画的是南国风光,所以温月绣来送给沈佑礼的这幅刺绣上自然也是南国风光,但是,对于南素这样一个风景秀美的北国而言,也多的是北国雪景图,温月舍弃那么多北国景色不绣,偏偏绣了这样一幅描绘了南国山水的《千里江山图》,由此可见,这是温月在祝沈佑礼将来可以一统南北天下。
试问如果木鱼所想不错,那么问题就来了,温月为何会如此祝愿沈佑礼呢?想来其中奥义,还真是深不可测啊!
或许,这南素、夭涂、离曲三国鼎立的局面,很快就要破了。
“温淑妃送给皇兄的这一份寿礼真是用心,想来皇兄今日看过这么多的礼物,也只有温淑妃的这一份是最花心思的吧。”沈佑戾将身子往后仰,靠着椅背上轻笑。
温月细长的眼睛弯了弯,嘴角有微微浅笑一闪而过:“安王殿下玩笑了,不管是朝臣还是后妃,大家都是极尽所能的为皇上祝寿,而本宫的这份礼物与其他人所送的礼物一样,都承载了对皇上最好的祝愿,说不得什么最花心思。”
“不,八弟说的不错。”沈佑礼长臂伸展,搭在温月的胳膊上,柔声道:“千里江山图之大,画作之细,众人皆知,你如此准备不仅费心,更费眼力。”
与应对沈佑戾的话时不同,在面对沈佑礼的时候,温月的口气难得轻松下来,眼神温柔而缱绻:“皇上,此绣作自然并非臣妾一人完成,除了臣妾与锦绣之外,还有尚物局那边三十五位宫廷绣娘以及家阳殿的二十位宫女。”
温月这话是在安抚沈佑礼,但明显效果不佳。
沈佑礼收回自己的手,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那也不行,下次不许你再绣这些东西了,对朕而言,你的眼睛比这样一幅图要重要的多。”
这句话沈佑礼说的小声,若不是木鱼的位置与主位离得近,她或许也听不到,在场那么多人,想来大概也只有沈佑戾与木鱼这两个人接收到了沈佑礼对温月的这一份关心。
沈佑戾倒是毫不在意,他本来也没有在意的理由,反而木鱼有些不自在,她嘴里一口嚼了一半的龙须面,忽然失了味道,她将面含在嘴巴里,也不好吐出来,只能囫囵吞枣一样的咽了下去。
因为是还未嚼碎的食物,所以咽下去的那一秒,木鱼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噎痛,她忍住不咳出来,但是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却越发明显,甚至她都觉得那疼痛仿佛迁移至胸口,叫人憋闷。
谷内烛火摇曳,光线忽明忽暗,而这样明明灭灭的火光看起来像极了人心,二者都叫人很难琢磨,因为你永远不懂下一秒是光明还是黑暗,就像许多人看不明白自己的心。
轮到木鱼献寿礼的时候,沈佑戾突然扭头看她,貌似好奇,又似漫不经心地问:“不知道木惠妃为皇兄准备的寿礼是什么?”
沈佑戾的声音一惯地淡淡悠悠,带着磁性,木鱼回视过去,他的眼神里有她看不清楚的东西,只是木鱼不想追究,她只瞥了沈佑戾一眼就移开视线,在原地站起身,她听见自己声线清冷:“臣妾谨以一幅万寿图,祝皇上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木鱼所送的万寿图是一幅字画,由小平与安安将其慢慢展开,这画作虽然没有像温月的绣作一样震撼全场,但也难得使人惊艳。
那是用一万个“寿”字所组成的龙形画像,画像中的字体多为篆体、隶书、楷书等,木鱼作此画时备了好几种黄色染料,为了画出生动的金龙,有时一个字就可以用上几种相近的颜色,而这幅经过精心描绘的万寿龙形图,能够产生一种独特的艺术效果,给人以富丽堂皇、意蕴深长的感觉。
“父皇,这不是您上次带来家里的姐姐吗?”突然,沈安若扯着沈佑礼的袖子,问他。
沈安若年纪尚小,对她而言,家阳殿就是自己的家,虽然这样的形容在宫里说出口未免有点奇怪,但是沈佑礼与温月从来不去纠正,这就是父母慈悲心。
温月帮沈安若擦了擦抓食的右手,同时纠正道:“上次不是教过你了,这位不是姐姐,而是你父皇的妃子,如今,你该尊她一句木惠妃娘娘,懂吗?”
沈安若乖乖的举着手,任由温月动作,然后随口“哦”了一句,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佑礼宠溺的敲了敲沈安若的脑袋,然后对着木鱼问道:“这是你自己画的?”
木鱼点了点头:“是。”
这画确实是木鱼自己画的,因为画样个中繁琐,需要一次次的改善,几乎花了她大半个月的时间,从选秀结束后开始,一直到前天才画好。
沈佑礼挑起眉毛,面上微露讶异,他端详了一会那万寿图,然后中肯的评价道:“书法苍劲,画工细巧,有大家风范。”
木鱼自知这画完成的好,于是得沈佑礼这句夸奖的话,她便也就理所当然的受了。
因着沈佑礼开了个好头,所以其他人也就不再吝惜于自己对木鱼这画作的赞美。
只见刘玉禾红唇轻启,第一个开口接过沈佑礼的话道:“这幅万寿图在颜色上应当是很难把握好的,想来木惠妃娘娘应当画了许多次吧。”
刘玉禾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木鱼的,但是木鱼并没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杵着不动,毕竟刘玉禾这话模凌两可,说是在夸木鱼也没错,但说是在贬低木鱼,暗指木鱼把握不好画功也是可以的,反正木鱼听不出好坏。
沈悦仰靠着林徒司,姿态慵懒,这一刻的她与沈佑戾有一种相似的感觉,很是不羁。
沈悦说:“何止啊,光是以万寿字作图都十分不易,本宫看木惠妃一定是费了不少草稿才是。”
同样的两句话,在沈悦嘴里和在刘玉禾嘴里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至少木鱼听得出来沈悦说这话时的好意。
木鱼扯了嘴角,冲沈悦礼貌地颔首:“长公主说得不错,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