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的丈夫见素安愣神,也不好催促她,只好连忙道谢后,自己接过水杯,喂夫人喝。
时隔八年,重逢的喜悦涌上心头,赵元杰看着眼前这个傻愣愣的丫头,一切仿佛还像八年前一样,她与他都从未改变,于是情不自禁的伸手拉起她,温和笑道:“八年未见,小素安长高了,也长大了。”
素安看着眼前这张没有一丝为时光所改变的容颜,听见时隔八年的一句小素安,心猛地跳了一下,赶紧行礼道:“王爷。”
身边围观的人听素安这般唤赵元杰,都纷纷要下跪行礼。
赵元杰摆了摆手,一副亲和做派,调笑道:“都不必拘礼了,若是人人见到本王都要如此行礼,岂不是叫本王不得安生。”
说罢,也不待众人反应,赵元杰很是自然的牵起素安的手,大步往府里走去,素安步伐小,虽然俩个人的手缠在一块,可她依旧是落在他身后,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的背影,虽然他并不魁梧健壮,但是好像只有在他的身边,自己才能安心,她突然觉得时隔八年,再见到他,心境就不一样了,就像此时,她感觉被裹在他大手掌里的不止是自己的一双手,还有她那颗砰砰乱跳的心,也许就在这一刻,他们之间有些不一样的情愫开始生出。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慢慢消逝,素安与赵元杰两个人相处的方式也在不经意间发生了改变,赵元杰开始抽出大把的空闲来陪着素安一起品茶赏花,他们会在一起似乎成了理所应当的事。
过去素安一直都称呼自己为王爷,可如今情分不同以往了,称呼便也需得改妥当了,赵元杰让她改口唤自己的名字,素安羞涩,还未叫出口便已是脸红一片,低眉娇嗔道:“元杰。”
赵元杰捏了捏她的脸颊,见她如寻常女子一般含羞带臊,不敢直视自己,于是爽朗笑道:“叫我德和。”
德和乃是赵元杰小时候的名字,自及冠以来就换了现在元杰二字,而因着他的身份,本就少有人如此唤他。
从此在王府里,总能听见有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喊道:“德和…。德和…。德和!”,而在这样轻灵的喊声之后,便是那个男人低沉的笑声。
古人谈情,无非是意合二字,而情到深处自然希望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素安二十岁的时候,赵德和想要迎娶她进门,无奈身为亲王不得轻易娶亲,于是向当时已经继位的宋真宗赵恒提起此事。
谁料赵恒竟出乎意料的反对此事,以素安身份低微为名驳了这件事,甚至因为怕赵德和不死心,当下便为他赐婚朝中大臣的千金。
赵德和心里不愿,竟当场抗旨,对赵恒说道:“臣早已心有所属,曾对天许诺此生非素安不娶,皇上若执意赐婚,是要使臣下违背誓言、欺辱上苍,臣不甚惶恐。”
赵恒大怒,以抗旨不尊的名义使赵德和幽禁于他自己的兖王府中。
素安不忍见心爱之人为了自己而为难,只能对自己狠心,规劝赵德和道:“其实皇上也是为了你好,听说那位小姐相貌出众、才情过人,素安只是一介小小账房之女,除了行医救人没有别的本事,而皇上为你选中的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你莫要为了我而忤逆圣上,如果你再不接受旨意,指不定皇上会如何责罚于你。”
赵德和闻言,心疼的不得了,他的素安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没人可以比过她,相貌出众能如何,才情过人又怎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世间多得是,可是素安只有一个,他不会因此负了她,更不能让她为了自己委曲求全,他握紧素安的手说道:“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与皇上怎么说都是兄弟,他不会不顾念手足之情的,倒是你,我是绝不愿意负了你的,也请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坚守这难关,只要你不退缩,我就不会失了勇气。德和这一生只你一人足矣!”
说着,两个人紧紧相拥,彼此都多么希望这一个拥抱就可以到永远。
只可惜美好的日子终究不会长久,因为赵德和迟迟不受旨,所以赵恒很快迁怒于素安,他认为是素安蛊惑了赵德和,才使得赵德和胆敢抗旨不尊,于是下令把素安囚禁在大牢里,还特别吩咐下去,兖王不得探视。
祸及素安,赵德和一下子没了办法,本欲绝食抗议,赌一把赵恒会不会心软,结果赵恒让人传话,说是兖王一日不进食,也就一日不得放饭给素安,这么拖延了两三日后,赵德和终于不敢再做抵抗,只得向赵恒妥协,只是他要求赵恒答应自己一个条件,他希望赵恒在他成亲之后的第二天就放了素安,不许再为难她。
兖王大婚那天,满大街都喜气洋洋的,兖王府里上上下下贴满了喜字,风吹过去,红色的绸带飘扬,甚是好看。
素安躲在街边的角落处,看着来来往往庆贺兖王大婚的客人,想起在牢里时,赵恒屈尊前来,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他似乎句句在理,却毫不顾及他人感受,他说:“不要怪朕拆散了你们,如今朝堂局势动荡,赵家天下必须由朕来极力巩固,世人皆辱朕为昏君,可朕并不是昏庸之人,朕也懂得如何做才能聚朝中众臣之心。作为赵家的子孙,不仅仅是德和,朕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放心,朕不会再多加为难你的,此次放了你以后,望你不要再回兖王府了。”
现在素安就站在这里,这个离兖王府如此近的地方,可是这短短两步路却第一次让人觉得这么远。
她隐在那墙角,只敢露出个头张望,她看见赵德和身穿喜服,御马驾车行到门口,随行的丫鬟牵下轿中的新娘子,两个人牵着同一条红稠带就那样踏步走进了兖王府中,素安忍不住站了出来,她想如果赵德和可以回头,如果他能瞧见她,那么…。那么又能怎样呢?他没有回头,所以一切都是她自己妄想罢了。
她闭起眼睛,让泪水流下,然后终于死了心,默默的走了,她是应该离开了。
独守空房的王妃,一夜独坐夜饮的兖王以及孤身一人连夜离开的素安,这个夜晚似乎尽是失落的气息,天空似乎是为了应景而迷上了一层厚厚的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