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齐齐跪倒,暗怨忠王妃这次又带了什么消息,和上次忠王爷一样惹得龙颜大怒,这二人屡次震慑朝堂,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后面的信皇帝没有看下去,他将纸张愤怒的甩于地上,李公公慌忙的拾起来,小心的侍在身旁。
“你,你……”皇帝指着跪在堂下的平亲王,语气颤抖得说不出话。
举座震惊,这一次的事情莫非和平亲王有关?不可能,平亲王一向行事低调,待人谦和,怎么可能让忠王妃一个妇人上殿状告,而且他和军情又能有什么关系。
平亲王却毫不惊疑,而是立刻爬跪着向前,哭诉道:“皇兄,皇兄臣弟冤枉啊,臣弟冤枉!”
哭得声情并茂,让人为之动容,可梅若华对他只剩下厌弃,她高声宣道:“陛下,臣妇此举,为的是天下苍生,为的是黎明百姓,若信中所言当真,那我朝山河岂不是要落入蛮夷手中,请陛下明察!”
“你胡说!”平亲王换了一副嘴脸,恶狠狠的朝梅若华扑去,“本王和尘国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休想蒙骗皇兄!”
呵,无谓之争。
梅若华冷笑的看他一眼:“平亲王如何知道,臣妇所言是尘国?”
的确,从头到尾没有一人说这些信件和尘国有关,平亲王也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辩解道:“你口口声声是军情紧急,敢问我朝如今除了尘国何来军情,你夫君在外征战,你除了尘国又有何军情?”
临场反应能力还不错,梅若华稍稍高看了他一眼,不过如此下作小人,死到临头了还在兀自挣扎。
皇帝不敢相信自己的手足兄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怎么说也是先皇的子嗣,如今位居亲王还有何不满,为何要伙同叛党瓜分中原,就为了让他这个皇兄掉下龙椅?
他想不明白,也不愿相信,虽然时常鉴阅书信,对平亲王的字迹了然于胸,但皇帝还是宣来了几个中书府的大学士,将双方字迹,落款章印一一比对,唯恐有人陷害了平亲王。
果然是手足兄弟,梅若华跪于堂下半个时辰,看着他们仔细研究来回比对,依然迟迟不敢下决断。
如此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皇帝还是蒙蔽双眼自欺欺人,坚决不肯相信平亲王会背叛他勾结敌国。
纯冠说的没错,若是没有证据,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叫皇帝相信了她。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大学士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判断,他俯首在皇帝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然后就跪倒在地再不敢抬头。
皇帝的表情从震惊到绝望,最后一片空白,再看不出一丝神色。
旧朝九子夺嫡兄弟相残,落了个代代相传为人耻笑,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良久,这个九五之尊的帝皇也疲惫了,淡淡说道:“信件是真。”
平亲王抵死不认,哭得愈发凄惨了:“皇兄,字迹可以临摹,印章可以伪造,就凭这几封信就想定我一个叛国之罪,臣弟如何能认!”
说罢在地上磕起头来,光明殿的地板都是上等的花岗石,磕在上面“嘭嘭”作响,听得人也是心惊肉跳。
皇帝有些心软,他也不想留下这样的话柄叫世人笑话,一时间有些犹豫,单凭几封书信往来就定罪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堂下的梅若华看出了皇帝的心思,心中凄凉更甚,她的夫君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如今有人要害他性命,皇帝竟然可以坐视不理,顾忌的只是皇家脸面。
“陛下,臣妇也觉得单凭几封书信就给平亲王扣这么大一顶帽子,着实冤枉,”梅若华从容道,话语间竟然是站在了平亲王一边,引得在场的人纷纷侧目,她继续说道,“我建议由平亲王当场书写,若是字迹不同,臣妇甘愿受罚。”
说罢也将头磕在地上,皇帝左右为难,一边是同父胞弟,一边是宠臣之妻,最后只能听从梅若华这个办法,让平亲王当场书写,大学士临场鉴定。
平亲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答应了这个主意,笔墨很快送了上来,他端端正正的写了一首咏春词。
诗句之间倜傥风流,不愧是平亲王手笔,大学士们立刻围了上来,对照着从前字迹一一比对,神色间逐渐犹疑,最后果断对皇帝说道:“皇上,王爷字迹和信中所书,并非一人。”
梅若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陛下,相信您已经明白了。”
平亲王原本还在怀疑她笑什么,这时看见皇帝神色哀伤的望着他,眼中终于泯灭了最后一丝希望,最后难堪的闭上眼。
“带下去慎刑司,由刑部负责审理。”
任凭平亲王再如何辩解哀嚎,皇帝的眼睛始终都没有张开,他不愿意再看这个昔日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亲王,不愿看堂下众臣的神色。
事实上堂下众臣都面无表情,方才发生的一切太过震撼,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堂堂亲王勾结外邦,这是何等的丑闻,天大的笑柄。
他们哪里还敢议论,哪里还敢幸灾乐祸,生怕触动了逆鳞,成为皇帝泄愤的对象。
此时的皇帝早已经没有继续上朝的耐心,他草草的退了堂,吩咐太监宣忠王妃进养心殿一遭。
这次和上次一模一样,只不过上次秦敛带走的是他的伯爵爷,贪赃枉法罪无可赦,但这次梅若华带走的可是他的亲弟弟,兄弟反目天下传闻。
这两个人真是一个也不叫他省心啊。
梅若华在首领太监领着去往养心殿上的时候,回想起刚才在堂上发生的,这是她第一次身穿诰命服闯早朝,她心心念念的都是秦敛的安危,完全将自己置之度外,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幸好皇帝不愧为一朝天子,聪慧过人,在平亲王写出伪迹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信件定是他所为,若真坦荡,何必心虚。
在平亲王决定写字正身的时候,就已经走进了死局,皇帝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一个仁君的美名罢了,这是众目睽睽证据确凿,他也实在伤心欲绝顺水推舟。
所谓的天子无情,便是这样的吧。
不过她还一直有一个疑惑,今日将如此秘辛公之于众,皇帝竟然没有派兵增援岭南,也没有派人召回秦敛。
仿佛这件事只和平亲王大逆不道有关系,和南方的战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梅若华不禁怀疑自己在露香凝看到的真迹,里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平亲王邀如何和尘国里应外合吞并中原,再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秦敛。
就算皇帝不派兵增援,派人快马前去提醒一声也是有的吧,怎么今日朝堂如此安静。
等到了养心殿,梅若华便证实了方才自己的猜测不假,刚刚在朝堂上还悲痛欲绝的皇帝此时已经恍若无事一般的看起奏折来了。
看见梅若华前来,还特意赐座,她依旧执意不肯,皇帝直言这是圣旨,梅若华无奈只好落座。
等她坐下,皇帝才将一封奏折放到她面前:“王妃你也看看吧。”
梅若华小心的接了过来,不解的往下看,里面所说秦敛用十艘火船破了敌方铁索连舟之阵,当夜火势汹涌,一直烧到岸上的尘国连营。
尘国就此大败溃不成军,不出三日便决心归降,现在归降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而秦敛再次一战成名,因为当晚火烧了整整一夜,两岸通红如同赤色的沙壁一般,此战又被人命名为“赤壁之战”。
看到这里梅若华不禁轻笑出声,竟然连名字都一模一样,也算是两个时空的历史巧合了吧。
接着往下看,梅若华才明白方才皇帝为什么会这般凝重,堂中诸臣为何不接应秦敛。
方才在朝堂上说的恐怕就是这件事,秦敛不见了。
那晚他从快船上归来,路上遭遇尘国南天师一箭,正中肩胛掉入水中,之后秦家军在水中打捞了三天三夜,秦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什么叫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梅若华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腿脚发软,恐惧的站不起来了。
皇帝负手而立,道:“朕还在全力搜捕,你且放心,定给国公府一个交代。”
说罢顿了顿,接着说道:“若秦爱卿不幸……那他的儿子,以后就是朕的儿子,朕会以太子之礼供养他。”
这里是皇宫,不能对皇上置气,虽然梅若华心中明白,但是脑子不清醒。
她看着皇帝如同往常一般淡然的模样,仿佛秦敛只不过是他手中一子,丧失虽觉可惜,但还不至悲痛。
梅若华将奏折往案上一摔:“我夫君主动请缨出战,遭小人妒忌暗算,如今还生死未卜呢,陛下就在这里商量补偿,不觉得太无情了吗?还是说陛下正为尘国归降高兴呢,连为我夫君做假惺惺的慈悲都顾不上了!”
“放肆!”皇上还没说话,旁边的太监捏着嗓子怒斥了一句,脸都气得通红了。
“让她说。”皇帝沉沉的说了一句,看着梅若华的眼神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