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里驼上疾驰了六个小时,我们才追上管家。他正往前方已经看得到树影的千叶绿洲赶去。
不知他是否又洗劫到了商队,一个人带着七八头骆驼,一看到我们大队杀到,骆驼马上四散奔逃,驼身还不断冒出七彩的烟雾来。
纳兰辞气极反笑:“这人身上的毒物,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
师洛同意:“嗯,也算是用毒高手中的高手了。”
十八铁卫驾着千里驼,绕开带毒的骆驼,呼啸着追上去,直把管家远远的追出了千叶绿洲之外十余里的距离,才回来绿洲同我们会合。
据说管家又中了燕子翼的一箭。燕子翼遗憾的说:“只差两分,便可射进他的后心。”
我也深觉遗憾,倒是西门斩说:“没关系,他这般伤上加伤,一会沙暴来临后,看他怎么捱得过去。”听他这么一说,我胸中急待宣泄的恨意方才慢慢平复下去。
扎营的时候,师洛要求将营帐尽量扎在绿洲最中心的矮树之中,并且每个营帐之间要尽量挨近。营帐的挂钉这次打得份外深。绳子也再三绕了又绕,还打多几个结。千里驼也不再散放着任它们啃食灌木了,在营地外打了一排桩子,将它们一只只的系在营帐外围。再外层,还挖了一排宽沟。
师洛懂得好多!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师洛以前懂得的东西少。只是我实在没想到,他连观测沙暴和躲避沙暴的法子都懂得。
自然我没有提出要把我的帐篷扎在最外围去,与其它人保持距离。这是拿我的生命开玩笑,相信没有哪一个人会同意这项要求。
但是我心里,实在忐忑得很。
半夜之后,沙暴果然来了。我听到极凄厉的风声,响在耳边,呜呜呜呜的,仿佛是老天在号哭,让人心惊。
一开帐门,大风便卷着沙子一下子刮进来,我赶紧关上帐门。
关在帐篷里,四周都是呼呼的风声。仿佛天地变小了,整个世界就只得我的帐篷而已,而帐篷以外的空间,尽是虚空。
这种感觉,实在有些荒谬,莫非是幽闭恐惧症的前身?
我伸出手臂,自己拥住自己。
闭上眼睛,再加多一点想象,也就如蔚沐风拥住我一般。
不怕哦,琉璃。你不是孤单的一个人。蔚大哥也跟你一起呢。
突然之间,在呼呼的风声之中,我听到有吹哨子的清音。
没有错听。因为跟着,又有吹哨的声音响起。
一声一声的,持续下去。
数了数,一共有二十声。
然后我就再没听到哨音了。
是十八铁卫他们吹的哨子吧?
不是有什么情况吧?
应该不会啊……管家就算想死,也不可能在沙暴来临之时赶来偷袭啊。
我听依苏大叔他们说过,沙漠中沙暴的种种可怕之处,那是再厉害的人,也不能对抗的自然之威!
想到依苏大叔他们,心里又不自禁的难受起来。
大叔,希望你们可以回到你们真神的怀抱里,不再经历人世间的忧患困苦……
我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大叔那样善良热情的人,一定可以回到他们所信奉的真神那里!
一定会!
仿佛听到风声中,有人喊话的声音。
可是,没有听清。
我自失的摇摇头。
是我错听吧。大家都各自呆在营帐里,师洛有下严令,风暴一来,是绝不可以出帐走动的。
突然之间,我的帐门开了。
风沙卷着一个修长的人影,抢入帐内。
我吓得一下子站起身。
师洛!
他……他不是说,风沙一起,每个人都务必呆在帐篷里吗?怎么他自己反倒四处乱逛,难道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极度危险!
他冲进来,惶然四顾,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我,眼中一下迸出喜色,两步跨到我面前,问我:“你为什么不吹哨?”
吹哨?我有一点茫然。
“你没有吹哨。”师洛提醒我,“代表平安的哨子。我还以为……”
他一额的汗,可见真正紧张我的生死。可是,我确实不知道什么哨子的事。
我打手势同他说我不明白,他想了想,疑惑:“我明明有叫纳兰辞给你哨子,并说明用法。”
哦纳兰辞……
晚餐前她确有来过,可是……
我在营帐的左边地上摸了摸,找出了一只小小的哨子。
纳兰辞可没告诉我这哨子是做什么用的,只随随便便往我面前一掷,便转身走人。
她分明欺负我不能出声,有冤无处诉。我有点悲愤。
她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反而弄得师洛急匆匆冒着狂风来确定我的安全问题!他又不会武功,这么大的风,搞不好一出帐门就被黄沙淹了去!
师洛温柔的望着我。
“忘记了吹哨子?”他温言说,“不要紧,不过下次要记得。”
我……我郁闷到了十分,咬咬牙,把满腹委屈忍回肚子里。
他天天操心的事那么多,又赶上生病,何必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令他不开心。
他安抚我:“害怕吗?第一次遇上沙暴,害怕是难免的。不过不要紧,这场沙暴不是很大,我看顶多明天下午便可结束。”
有他在,我确是忘记了害怕。我点点头,对他报以一个感谢的笑容。
他这才在毡子上坐下来,疲倦的揉揉眉心。
他看上去那样累,实在应该早些休息。
可是……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样大的风沙,他如何回他的营帐去?
我又势必不能同他共处一室。
或者,我去他的营帐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