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派的大圆桌上,摆着一大盘青菜,简直是一种讽刺。黑牧云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就开始转动着大圆桌,搞得石大草心烦。
“就一盘青菜,你转来转去的干啥,是不是想挨揍?”
如果不是坐着吃饭,石大草肯定已经抬起了大脚板。
“石大妈,你说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我们在银行贷款,每个月要还很多利息,你说该怎么办?”
“有啥咋办的?活人不可能让尿憋死,大不了你又跟着你爹去做木匠。反正你有天赋,你做的家具主人家都喜欢。”
离开学校以后,黑牧云跟着黑老山做过木匠,他做的家具新颖,十里八乡的都喜欢请他。
如果不是因为木兰蓉,那黑牧云肯定已经是一个比黑老山还有名气的木匠了。
一直闷声不响地黑老山,并没有因为乌木队解散而忧伤,还有点窃喜。
他这辈子,最爱的就是木匠活,还有很多手艺活,还没传给黑牧云。
要是黑牧云跟着他做木匠,那他们父子挣的高工资,还拿点利息没问题。
“行,反正我也喜欢木匠活,那就跟着黑老爹出去闯荡了。”
在年少的时候,黑牧云的梦想,就是做一个有名的木匠。他喜欢那些木头在他的手里变魔术,成为最新颖时尚的家具,让主人家脸上乐开花。
“牧云,那你就跟着爹做木匠活,我把家里的几亩地,都种上蔬菜,咱们一起还债。”
这是白菜花早就想好的退路,全家都是劳动力,只要努力,没有翻不过的坎。
“我的任务是带好木木,给你们做好后勤工作,再协助菜花一起种菜卖菜,这日子一定会好起来。”
看到白菜花不离不弃,父母都帮着他,黑牧云的心情慢慢开朗起来。
第二天早上,黑牧云背着木匠的工具,跟着黑老山出发了。他们这次要去省城,这是黑老山以前一直不愿意去的地方,因为他不想离家人太远。
这次他为了黑牧云,就在城里接下了支模板的活。这种木匠活很累,只要修一层高楼,就要用木头支模板,浇灌混凝土,没有技术含量,但是工资高。
黑牧云也想离开家乡,免得面子上过不去,被人笑话。他们住进简陋的工棚里,四面透风。一个个农民工,都汗臭味十足,躺在木板搭建的大通铺上,发出巨大的打鼾声。
这和家中的小洋楼相比,相差太多了,黑牧云无法入睡。从小他就习惯了一个人睡,现在和这么多人睡在一起,让他难受。
黑老山是随遇而安的人,不管在什么样的坏境下,他都能睡着。
抱着脑袋,黑牧云闭上眼睛,又想着木兰蓉。白楠那么凶,他会不会打她呢?
还有她知道自己住在这么破烂的工棚里,她还会和白楠离婚,嫁给自己吗?
在来省城的时候,黑牧云和黑老山在县城住了一晚上,黑牧云是有机会去看木兰蓉的。
可口袋里没钱,还背着木匠工具,黑牧云就没了底气。像木兰蓉这么美丽的女子,她要嫁的肯定是有钱的老板,不会是寒酸的木匠。
因此,黑牧云强压住心里的相思,就是没有去找木兰蓉,免得给她留下坏印象。
胡思乱想到天亮,工棚里的汉子们都已经起床,满血复活,开始干活了。
黑老山坐了起来,不慌不忙地裹上叶子烟,慢慢地吸了起来。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早起一支烟,快乐如神仙。
一股叶子烟的味道,在工棚里飘荡,压住了那股汗臭味道,让黑牧云为之一振。
“云娃子,你昨晚没睡好,今天干活的时候要小心了。这高楼上干活,和咱们乡下不一样,要是有什么闪失,那就见不到亲人了。”
“爹,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为了石大妈,为了木木,黑牧云做好了防护工作,才开始干活。这省城的天气,和乡下不一样,太阳早早地挂在天上,晒得黑牧云头晕。
看到黑牧云脸色苍白,黑老山走了过来,把他黑黑的大水杯,递给了黑牧云。
杯子里一半茶叶,一半水,又苦又涩。黑牧云硬着头皮喝了几大口,提起了精神。
“要是你嫌我的杯子脏,下班以后,你去买杯子。”
黑老山知道,黑牧云有钱以后,就开始讲究了,家里的杯子有几个。
喝茶的是紫砂,喝红酒的是高脚杯,就连喝白开水的,都是高级白瓷杯。
这也是黑牧云想的,他走的时候,虽然白菜花虽然给他准备得很充分,带了茶杯,但那杯子太小,他干活累了,一口就能喝完。
“我没钱了。”
黑牧云出门的时候,白菜花把仅有的十元钱都给他了。在车站的时候,黑牧云买了干粮,现在口袋里只有一元钱,什么都买不到。
想起以前有钱的时候,大手大脚,随便吃一顿饭,买点好烟,都要花不少钱。
那时候不知道节省,还以为这种有钱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哪知道日子会变得这么拮据,看来一分钱都要憋死英雄汉这句话真的不假。可以前就是不相信,以为那是书上骗人的假话。
在口袋里摸索了很久,黑老山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钱。这次回去,他把挣到的钱都给了石大草,现在兜里只有几十元钱了。
拿出一张十元的钞票,黑老山递给了黑牧云,就开始闷声不响地干活了。
看到黑老山那么卖力,黑牧云也不能偷懒。他们的工资,是以平方算的,干得越多,工资就越高。
汗水,从黑牧云的额头上流下,他脱了棉衣,脱线衣,只到穿着薄薄的春秋衫,才感觉没那么燥热了。
中午饭是工作餐,简单粗暴,除了回锅肉,就是一大锅青菜。大家都是干体力活的人,都拿起大碗,装上一大碗饭,舀上很多回锅肉。
黑牧云也饿了,可看到这些回锅肉上基本没瘦肉,就很难下咽。
“云娃子,你多吃点,下午还要干活。”
虽然吃惯了小灶伙食,黑老山看到这些饭菜也没胃口。他在乡下干活,村民都是好酒好肉伺候,那曾吃过这样的大锅饭。
但是不吃饱饭,就没力气干活,黑老山拿起大碗,舀上回锅肉,也吃了起来。
“要是有点辣椒就好了。”
菜不好吃无所谓,只要有辣椒,黑牧云就能填饱肚子。
“我这里有辣椒。”
一个工友热情地递上一个小瓶子,里面的辣椒就要见底了。
接过辣椒瓶,黑牧云就笑了:“谢谢!我等会儿买了辣椒回来就还你。”
“小兄弟,不用还,咱们农民工都是一家人。只是你这么小,怎么不读书,就出来干活了?”
因为黑牧云长着一张娃娃脸,总是被人误会他只有十多岁。,甩动着小辫子,黑牧云嘻嘻笑着:“我结婚了,孩子都快一岁了。”
黑牧云的话,惹得工友们围了过来。他们和黑牧云逗趣,黄段子满天飞,成为了这些粗犷汉子的减压武器,赶走他们的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