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成绩最好的是岳增林和成洁莹，他们两个为了名次一直明争暗斗，暗度陈仓，现在居然要成为“同桌的你”，他们内心显然不情愿，神情宛如仇敌一般，横眉冷对怒目相向，大有一决雌雄之势。就在他们举步迈向新座位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
“不要这样分了！”
众人目光及处，站着扶墙而立的我们的老孟，一脸焦躁的倦容，满目浑浊的沧桑。
的确，整个高中时期最有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我们的班主任老孟闭门思过三天之后，醍醐灌顶，开关出门，自我否定，制止了我们按成绩分组。
毛老师有些吃惊，下意识地去喝茶滋润公鸭嗓，但是忘了最后一口茶已经进肚了。没有茶的滋润，使他的声音听上去更加沙哑和粗糙：
“孟老师，这样不行吧；孟老师，这样不行吧？”
“行！怎么不行，就当是个试验吧，不一定不行！他们有信心就行！他们有信心，我想我就应该有信心！我想应该相信我的孩子们！”
我们都愣了，不知道老孟关子里又卖的哪壶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岳增林故意抬手使劲揪了一下成洁莹的头发：
“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成洁莹小声呵斥：
“是你自己在做梦！”
毛老师的眼珠子快要从两个金鱼眼里蹦出来了，嗓音拔高一个调门：
“我说孟老师，那你的意思是不分组？自由搭配？——”
老孟的声音从没有过的平静和低缓，目光在每个同学脸上走过：
“组当然还是要分的！不过，自由搭配不行，高的坐前面，后面的矮子怎么看黑板？大家说是吧？”
没有人响应，因为所有人都有些晕圈。
没有茶水的滋润，更为关键的是老孟突如其来的自我倒戈，让毛老师眨巴眨巴眼睛，张嘴结舌发不出声来了，只是使劲咽唾沫：
“我说，孟老师，你是没有休息好吗？你是——？”
“我休息的很好，我头脑很清醒——来，同学们，来，你们按大小个，自由组合分组！”
听到老孟如此说，毛老师的金鱼眼使劲弩着，唾沫已经没有，嘴巴大张，似乎缺氧了；郑凤仪差点从凳子上载下去，哆嗦着双手使劲抓着凳子边沿，才稳定好身子，继而，猛地从凳子上攒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像个子弹头一样冲到孟老师前面：
“老孟！学校的制度怎么能打破呢？你这是违反学校规定的啊！啊！我说老孟！”
老孟没有理会她，吩咐班长马文修让大家按大小个排列。郑凤仪有些诧异地站起身来，添油加醋、寓意深长地，扯开了嗓子大声质问：
“孟老师同志，毛校长的话怎么能不听呢！？”
孟老师没有理会她，她往前站了一步，誓不罢休的神态：
“领导的话怎么可以不听？孟老师同志，你这是在犯错误啊！”
孟老师一脸沉静，回头冲她微微一笑，不急不躁地说：
“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什么理论？”郑凤仪老师一脸狐疑，尴尬万分地转身走回自己教室。
毛老师目瞪口呆地站在那，看着一对对学生按大小个自由组合都进了教室，才拂袖而去。先是向校委会如实汇报了情况，而后，回到家中放下校长的身份，第一次以家长的口吻和两个宝贝儿子秉烛长谈，谈来谈去，原来是想把毛氏双雄转班到高一四班就读。
“人生苦短！关键的时候就这么几年，爸爸可不想让你们当试验品！”
孰料经历了水与火的洗礼，毛氏兄弟已非彼时黄口小儿，俨然脱胎换骨，已经成为有勇有谋成熟自立的小男子汉，他们异口同声地断然回绝了父亲的要求！毛老师又惊又气，伸手抓过过桌子上一筒水，看也不看仰脖就是一口，水下肚，才大呼一声：
“啊，是洗笔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