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小越楼里依旧人声鼎沸,跟门外的严寒比起来,楼内仿佛四季暖春。
胡越儿带着商队回来已经有段日子,一直都住在云宾楼,如果不是闻余宵相邀,她也不会来这里,因为图尔勒并不喜欢。
“这次又怎么了?”胡越儿望着坐在对面的闻余宵,举手给彼此都添了一点茶。
“年后,您要跟着图叔回北疆吧?”闻余宵不答反问的望了一眼胡越儿。
“是啊!过年没回去,想着赶元宵呢!”也不知道大雪封路好不好走,胡越儿在心里想着,倒也没有说出口。
“那就让鹰格跟您一起回去吧!他出来的够久了。”闻余宵如是说,听得胡越儿拿花生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垂眸问。
“是只有少将军一个吗?”
“一个够了,人多太吵。”闻余宵理所当然的回答,胡越儿听完许久没说话,剥了一半的花生也随之放下了。
“你就这么容不下她?”胡越儿抬头望着闻余宵,虽然知道对方做错了事,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实在狠不下这个心。
“是她容不下我。”闻余宵扫了胡越儿一眼,表情不动如山。
“你这话说的,她明明满心满眼都是你,不然何至于此?”胡越儿苦笑,忍不住想要帮着说话,却在面对闻余宵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时,默默在心里叹息。
“我能再见见她吗?”胡越儿问。
“您之前不是见过了?”闻余宵望着胡越儿,后者想起了去西沙边关之前发生的事情,脸上顿时一阵伤感无奈。
“再留一阵吧!说不定会有变化呢?”也许只是假意附和,其实心里还是向着他们的。
“该传的消息都已经传了,安家只要知道罗家和西沙游族有野心,想要取而代之就够了。至于皇城里传的消息,她应该也得不到。”本就是单方面的利用,闻余宵从未指望对方还能从皇城里捞到什么有用消息。
“……那孩子真是,糊涂了。”听到闻余宵的话,胡越儿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对于岁柳的选择,她可以尊重,带这样的后果,太残忍。
“只是太贪心罢了。”对于闻余宵来说,有些事情说清楚了,也就够了,要想不折手段达成目的,那结果如何,都要有勇气承担才行,至于结果好坏,从来不是他应该关心的问题,毕竟,他也关心不过来。
“当初就不应该把她留在这里。”胡越儿无奈的叹息。
“是她自己坚持要留,与姑姑无关。”都是自己选择的路,与人无犹。
“罢了,是她自己做的孽。”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自然也救不了一个一心作死的人,从决定跟安贵妃勾结的那一刻开始,就等同于背叛,哪怕是出于对人的爱慕,也无法改变背叛的事实。
“少将军那边你要怎么办?就算我把人带回去,你觉得就能放下吗?”胡越儿问。
“……。”闻余宵沉着脸,握着手里茶杯一阵把玩,许久才回了句。
“放不下,也无非就是恨我罢了。”
“你这孩子!”胡越儿瞪大眼睛,却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心里无奈,也觉得伤感。
“年宴过后你们就回去吧!”闻余宵说。
“知道了,这次回去,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再过来了,你自己要多当心一些。”胡越儿不放心的叮嘱道。
“没关系,还有南羽在。”闻余宵勾着嘴角微微一笑。
“南羽能护你,但却拦不住你,皇帝做的那些事情,你知道就行,还有花家……。”胡越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闻余宵给打断了。
“姑姑,这些事情我会看着办的,这次得回来的消息很重要,谢谢。”闻余宵抬手给胡越儿添了一些茶水,自己的也满上了。
“你别说,我刚知道的时候也是吓一跳,罗家竟然跟西沙游族早有勾结,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皇帝竟然……。”胡越儿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房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了。
“少将军?!”胡越儿侧头望向门口,看到鹰格有些摇晃的走进门,身上带着酒气。
门外的南羽望着闻余宵欲言又止,后者挥挥手,南羽只得低头把门关紧。
“怎么过来了?”闻余宵头也不抬的拿着茶杯,给跌坐下来的鹰格倒了一杯茶。
“……。”鹰格望着闻余宵,嘴巴动了动,似乎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吧!”闻余宵不动声色的捧着手里茶杯就口。
“你是不是用不上我了?”鹰格望着闻余宵问。
“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派上什么用场?”闻余宵目光清冷的望着鹰格。
“当初你说让我过来给你镇场子,因为手里没个武将活动不开,所以我来了。”就算只是为了震慑朝廷,鹰格觉得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嗯!所以你跟我要人,我也给你了。”闻余宵的话让鹰格身形一顿,旁边的胡越儿也听得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那她现在是我的,我……!”鹰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闻余宵开口打断了。
“不能。”
“为什么!”鹰格瞪眼大叫,将手握成拳头狠狠咬牙。
“你能救她一次,救不了第二次,更何况,她稀罕你救她吗?”闻余宵的话让鹰格僵硬原地,血液瞬间冰凉的连表情都僵住了。
“她受安贵妃蛊惑,以为只要帮对方达到目的,就能求个赏赐,不做正妃也不做侧妃,区区一个妾室就能满足,为此,她把从你口中得到的消息,还有利用小越楼这个便利得来的消息,全都传了出去,这样的人,有哪里值得你救?”闻余宵望着鹰格,说的毫不客气。
“那都是被你逼的,要不是你狠心……!”望着闻余宵嘴角嘲讽的笑容,鹰格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所以,我把她收了才是对的,这样你是不是也就开心了?”闻余宵望着鹰格,后者竟然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小越楼是怎么起来的,你应该没少听说,这里的姑娘都是自愿留下的,她们有仇,有苦,有难,都有各自的苦衷,所以我们各取所需。我不止一次的说过,岁柳要的东西我给不起,所以我放她自由,大家好聚好散,可结果呢?”
“既然她选择成为敌人,那就不能怪我对敌人残忍,你要帮她,可以,只要你选择放弃我。”闻余宵的话音才落,不光是鹰格,连胡越儿都变了脸色。
“你这是在逼我!”捂着脸,鹰格悲痛的大叫。
“难道你这样就不是在逼我吗?”闻余宵望着鹰格,表情不动如山的反问。
“可她传出去的消息,都不是正确的。”鹰格似乎还想辩解,但闻余宵却没给他喘息的机会,而是冷声回道。
“如果她传出去的消息都是正确的,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坐在这里讨论这种事情吗?”闻余宵冷笑。
消息的正确,说明没有人发现,那岁柳就能源源不断的跟安贵妃勾结在暗,而他们永远都在明处,最后很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你始终利用了她,而她也帮到了你。”鹰格执拗的望着闻余宵。
“……!”闻余宵望着鹰格抿紧嘴唇,脸上表情复杂的就像在看一个傻子,就连旁边的胡越儿都忍不住深深叹息。
“你回去吧!回北疆,让舅舅告诉你,你错在了哪里。”闻余宵无奈的望了一眼鹰格,收回视线后盯着面前茶杯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我要带她一起回去。”鹰格望着闻余宵咬牙坚持。
“如果你能带走的话。”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闻余宵只是淡淡的应了声。
望着闻余宵皱眉打量了一阵,鹰格也猜不透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是自己这次过来要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也决定了要怎么做,便不再继续逗留,不然只会让彼此变得尴尬,于是很快就离开了。
“北疆的孩子,也太耿直了。”胡越儿没想到鹰格竟然会天真到这种程度,难道自己被人算计,就因为对方失败了,你还得跟别人说声谢谢不成?
“母亲当年,应该也是这么被骗的吧!”时间越久,闻余宵也就越明白,有些事情之所以发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年,你母亲应该也是真爱过的。”胡越儿想了想,如是回答。
“也许吧!”闻余宵想到瑜贵妃,觉得对方可比鹰格聪明多了。
“如果少将军真的要带岁柳离开怎么办?”胡越儿问。
“他想带,也得对方愿意跟他走才行。”闻余宵嗤笑一声。
“若是知道事迹败露,为了自保难免不会想要利用。”胡越儿忧心的皱眉。
“只要鹰格不说,她不会知道。”只会认为自己帮了安贵妃那么多,不过是一个妾室的位置,怎么也能安排上。
“就怕少将军心急说漏了嘴。”胡越儿幽幽一叹。
“所以才想让您尽快把他带走。”不然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闻余宵也是十分无奈。
“我看,我还是去走一趟吧!”胡越儿皱眉说道。
“姑姑也还不死心?”闻余宵挑眉问。
“哪里是不死心,只是想要给少将军提个醒罢了。”胡越儿嗔了闻余宵一眼,并不想被人拿来和鹰格相提并论。
“那呆子,就劳烦姑姑费心了。”闻余宵望着胡越儿笑了笑。
“你也别想太多,少将军那脾气,来的快也去的快,你还是想想明天的年宴吧!记得代我向你母亲问好。”胡越儿望着闻余宵也回了一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