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参见父皇!”没有理会闻渊询问,闻余宵气定神闲的拱手行礼。
望着低头的闻余宵,也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问的有些急,便故意等了一下才说免礼。
“有什么事,说吧!”闻渊望着闻余宵皱眉,手指放在桌面奏折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
不落痕迹的扫了一眼闻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小动作,闻余宵假装没看到的收回视线,转而望向一旁伺候的陆霖。
看到闻余宵望过来,陆霖知道这是要单独相处,却忍不住望向闻渊,回想对方刚才的咳嗽,忍不住有些担心。
“你先下去。”闻渊挥手把陆霖打发走,望着闻余宵有些好奇对方到底想说什么。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彼此两个人的时候,闻余宵这才站直望着闻渊,却也只是定睛打量,许久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让闻渊望着他眉头越皱越紧,直到耐性全无。
“怎么?我脸上开花了?”看得目不转睛的,什么毛病?闻渊没好气的在心里嘀咕。
“是,儿臣以为父皇脸上开了花,结果却没有。”闻余宵如是回答,听得闻渊更加莫名其妙的皱紧眉头。
“混账!你到底过来干什么的?喝多了吗?”怎么说的话一句也听不懂?闻渊气恼的瞪了闻余宵一眼,揉着犯疼的太阳穴,开始考虑要不要赶人。
“只是发现自己从未了解过父皇,所以才想多看看。”闻余宵有问有答,看起来跟平常很不一样,也让闻渊更觉古怪。
“那你现在看过了,如何?”闻渊挑眉斜眼望向闻余宵,嘴角有些嘲弄的扬起。
“父皇老了。”闻余宵如是回答,听得闻渊瞬间变了脸色,拿起手边奏折狠狠砸出去,嘴里还骂了一声。
“滚!”
闻余宵侧身躲过闻渊丢来的奏折,在奏折砸在地上散开的时候扫了一眼,眸光微动后,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逆子!你是成心过来想要气死我的吗?”儿女债儿女债,闻渊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欠了这个儿子许多,不然也不会临老还摊上这么个事。
“儿臣可没这么大本事。”闻余宵淡淡的应了声,望着闻渊不动声色。
“那是你谦虚。”闻渊语气讽刺的望着闻余宵。
“比不得父皇。”闻余宵随口就应,气得闻渊抓起旁边茶杯又想砸出去。
“这么多年,不累吗?”望着举杯的闻渊,闻余宵紧跟着问了句。
“什么?”莫名其妙的望着闻余宵皱眉,闻渊放下手里的茶杯,拽着袖子在手背上擦了擦,刚才溢出的茶水,全撒手上了。
“背着那么多秘密,您不累吗?”这句话发自内心,闻余宵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
擦拭茶水的动作微微一顿,闻渊拧眉垂眸,慢慢的把手上茶水擦拭干净之后,这才抖了抖衣袖抬头,望着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闻余宵。
父子二人,似乎从未这样互相打量过,没有刺探,也没有窥视,更没有敌对,就只是对望着,像是刚刚认识彼此一样。
“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用敬称!”闻渊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语气有些自嘲。
闻余宵望着闻渊,心情十分复杂,这么多年认定的一切,在听闻胡越儿带回的消息后,全都变得不再真实,也让闻余宵对曾经深信不疑的一切,蒙上了一层怀疑的影子。
“听说胡越儿回来了?”闻渊沉声转移话题,也让闻余宵回过神来应了声。
“是。”
面对闻余宵笃定的回答,闻渊皱眉望了对方一眼,然后没好气的咂嘴,有些烦躁,也有些气恼,于是瞪着眼睛嘀咕了句。
“就知道这次去西沙边关没好事。”
看闻渊像是小孩子赌气一样的嘀咕,闻余宵心里虽然诧异,却不动声色的假装没听到,然后就听得闻渊没好气的又问了句。
“都打听到什么了?”
“一直扰乱西沙边关的不是西沙游族,而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闻余宵没有隐瞒,因为这件事情闻渊恐怕知道的比他更清楚。
“是罗家的人?”闻渊不动声色的继续问。
“是,也不是。”闻余宵说话的时候,不由得把闻渊又打量了一遍,看对方不动如山的样子,忍不住眯起眼睛皱了皱眉头。
“……。”闻渊没有应声,只是表情复杂的望了闻余宵一眼,捧着已经有些冷的茶杯就口,一口接一口的喝了个干净。
“能查到这个地步,也难怪你不把太子当回事。”闻渊低声说完,拿着空掉的茶杯在手上不经意把玩。
“可惜花了这么多年才查到。”闻余宵垂眸,喃喃的语气里颇为不甘。
“已经不错了,外头还有很多人蒙在鼓里呢!”闻渊表情讽刺的哼了声,视线望着门口方向,也不知道是在暗指什么。
“您这是……承认了?”闻余宵望着闻渊,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承认什么?”闻渊挑眉,不以为意的收回视线望着闻余宵。
“西沙边关的纷乱,有您的手笔。”闻余宵皱眉沉声说道。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闻渊冷哼一声。
“是您太过谦虚。”把这句话还回去的时候,闻余宵心里莫名舒了一口气,就像漫天云雾突然被人拨开了一样,终于变得晴朗。
“牙尖嘴利。”闻渊斜了闻余宵一眼,后者听完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比不得父王。”这句什么时候都适用的万能金句,换来闻渊一记白眼,然后问。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
“不是。”闻余宵摇头,在闻渊狐疑的视线下继续说道。
“我想知道当年花家灭门的真相,还有……东西在哪里?”
听到这句话的闻渊表情微变,眯着眼睛打量了闻余宵一眼,手指轻轻拂过杯口沿边,一时之间沉默蔓延,许久才听他低声说。
“你可知道自己是在问什么?”闻渊望着闻余宵,表情有些复杂。
“知道。”闻余宵毫不犹豫的回答,就像他脸上毫不动摇的表情。
“这是你自己的意思?”闻渊挑眉。
“自然!”闻余宵眼中闪过一刻疑惑。
“……你母亲要是知道了,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闻渊喃喃的望向一旁,窗外方向正是承欢宫所在。
“跟现在有区别?”闻余宵面色不改的反问,听得闻渊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逆子。”似乎只有这两个字能够诠释自己此刻心情,闻渊说完之后还哼了一声,随后放下手上茶杯说道。
“你想知道也可以。”闻渊表情认真的望着闻余宵。
“但万事总有代价,你可承受得起?”
“如果承受不住,就不会来了。”闻余宵理所当然的回应。
“是吗?那你比寡人能干啊!”闻渊表情嘲讽的斜了闻余宵一眼,然后转头望向门口方向,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失笑着说了句。
“没想到,这些事情第一个告诉的人,竟然会是你。”
面对闻渊突如其来的感慨,闻余宵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望着对方,直到听见一句。
“花家从未被灭门,死的,不过一个花见秋罢了。”
闻渊面色沉凝的说完,也不管闻余宵脸上的表情是如何惊讶,就像是个说书的先生,将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娓娓道来。
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愕然,再到最后的汹潮澎湃,闻余宵用力的将手紧握成拳,只有指尖扎破掌心的疼痛,才能让他继续保持冷静和清醒。
“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真相,也是你母亲不愿意让你走上朝堂的原因。”闻渊望着闻余宵,看对方久久没有回应,只得在心里叹了一气。
“曾经,我也以为只要坐上这个位置,就能够换来天下太平,因为我自认可以做个明君,结果最后才发现,这世上哪有什么明君?不过是比旁人更懂得取舍罢了。”闻渊表情讽刺的望着闻余宵。
“你说你想要真相,不知道这个真相,你可还满意?”闻渊望着闻余宵,表情和心情同样复杂,明明一开始,他们都不想让这个孩子卷进来,结果却……。
“……。”抬头望向闻渊的闻余宵,表情同样一言难尽,却没有后悔。
“这个真相,挺好的。”闻余宵这句话,让闻渊有些疑惑的皱眉,然后听到对方轻笑着又说了句。
“没有血海深仇,真好。”闻余宵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笑容不自觉扩大,看得闻渊一愣,想明白之后咬牙切齿的骂道。
“滚!没用的东西!”儿女情长四个字,真是罪孽深重。
“是。”谁知道闻余宵一点都不介意的应了声,行礼过后就打算离开,却在打开门之前想起什么的回头问了句。
“东西是不是在你这里?”
“不在。”想也不想的吼了一嗓子,吼完才发现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于是闻渊狠狠瞪着闻余宵磨了磨牙。
“父皇,不是自己的东西,该还的时候就还了吧!拿着太烫手。”
留下这句话的闻余宵望着闻渊笑了笑,在对方拿起杯子砸过来之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皇上?”听到哐当声的陆霖,在看到闻余宵离开后急忙进门。
“那个逆子,以后别让他来了!”闻渊气急败坏的大喝。
“您这是跟辰王吵起来了?”看到被丢在地上的奏折还摊开原地,陆霖便弯腰捡了起来。
“要能吵起来反而好了。”根本就是单方面的受气而已,闻渊没好气的在心里想。
“是招安的事情?”陆霖把奏折放会桌上,随口问了句,结果却看到闻渊表情一顿,面色沉凝下来的皱着眉头眯起眼睛。
“皇上?”陆霖疑惑的喊了声。
“那小子知道了。”闻渊低声说。
“啊?”陆霖困惑,随后想明白过来的瞪大眼睛,望着闻渊欲言又止。
“是他自己查出来的,手底下的人倒是本事。”闻渊嘴巴上虽然嫌弃,语气里却多了点欣慰和自豪。
“难怪,看样子太子和辰王,都准备收网了。”陆霖如是说。
“……。”是啊!孩子都准备收网了,他是不是也该给这一切画上句号了呢?
闻渊坐在位置上,思绪不自觉的飘出很远,默默的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