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动手了。”丞相府里,安佑之将刚刚看完的信笺放到火烛上点燃,很快就烧了一地的灰烬。
“真的不打算往那边送消息吗?”胡斐望着安佑之问。
“既然对方瞒着收留了花家余孽,想来跟我们已经不是一条心,我们又何必枉做好人?”安佑之了胡斐一眼,然后冷哼。
“可通知对方辰王就在境内,不是更能高枕无忧吗?”这一招借刀杀人,胡斐以为百利而无一害。
“要是对方没有如你所愿呢?当初对方能跟我们合作,如今也能跟辰王合作,要知道,花家余孽还活着,花家军就有可能重聚,比起为我们所用,辰王那边恐怕更有优势,对方不可能看不出来。”安佑之可不想到了这个时候还被人倒打一耙。
说到底,还是不信任,胡斐在心里想着,低头没再多说什么。
“明日早朝一起上谏,以皇上病重为由禅位太子,就算辰王能顺利回来,皇上也不可能活到那个时候,就算辰王带着花家余孽一起回,到时候我们也能扣他们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就算能够重聚花家军,到头来也不过是叛军,不足为惧。”
安佑之早就计划好了,花家军再有威名,这么多年也该散成一盘沙子,想要重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他们还有罗家的镇北军,如今罗清河又成了前锋营统领,罗家要是还想要皇后那个位置,就必然只能站在他们这一边。
所以安佑之根本无所畏惧。
“若是辰王手上有证据呢?”胡斐还是担心,嫁祸这种事情难免有纰漏,除非死无对证。
“那就只能让他死在外头了。”安佑之冷声说完,胡斐抿着嘴不再说话。
等天光微亮的时候,由于皇上身体不适,在太子监政的早朝上,以安佑之为首的大臣们提出了让皇上禅位太子的意见,理由是皇上病体不适,应该早些调养,而国事繁重,大臣们恐皇上病情加重,建议皇上尽早颐养天年。
太子在朝堂上反对,以君犹在,不可妄议为由,想要撤销上谏的折子,但因为太子不是皇帝,支负责监政,没有实际决断的权利,于是以安佑之为首的大臣,提议面见圣上,由圣上决定是否要接受这上谏的折子。
辰王一派虽然也赞同太子意见,但人微言轻,加上辰王只是王爷,除非想要谋朝篡位,不然也只能不痛不痒的反对,最后还是得由皇帝定夺。
于是早朝散会后,以安佑之为首的大臣,跟在太子身后去了皇帝寝宫,虽然皇帝借病不见人,但一群人跪在殿外死谏的样子,无疑是在逼宫。
这个消息并没有刻意隐瞒,很快就在皇城里传了开来,却都以为是皇帝病危,太子侍疾,大臣忧心,这才团聚在皇帝寝宫外。
后宫皇后来看过,带着一众妃嫔,但都被人拦在了院门外,只道无事,让众人回去自行散了。而皇后也爽快,说不让看,就真的带着人回去了,只是这一群人里并不包含安贵妃,还有瑜贵妃。
一个是知道怎么回事懒得看,一个是还没弄清楚情况,不好去看。
得知皇后去了又被打发回来的消息后,安贵妃在栖霞宫里笑得放肆,而承欢宫里的气氛,却难得有些凝重。
“宵儿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瑜贵妃望着齐嬷嬷眉头紧皱。
“还没有。”齐嬷嬷摇头。
“如果连小越楼都没有消息,事情恐怕不乐观。”瑜贵妃忧心忡忡的皱眉,将手暗暗握成拳头,抿嘴沉凝。
“……。”齐嬷嬷望了忧心的瑜贵妃一眼,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瑜贵妃抬头望着齐嬷嬷。
“小越楼的人,撤了不少。”齐嬷嬷小声回道。
“……?”瑜贵妃有些惊讶,随后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
“娘娘,王爷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齐嬷嬷不得不这么想,毕竟从王爷把少将军打发走的那一刻开始,后边好像做什么都不积极的样子,跟以前那个雷厉风行的王爷判若两人。
“知道什么?会有这一出?”瑜贵妃望着齐嬷嬷。
“是!如今阚京城里除了朝堂上那些大臣,王爷手里边的人事物,都已经撤的差不多了。”齐嬷嬷的话音才落,瑜贵妃这才发觉,除了还在深宫的自己,那孩子手里的东西,好像都一点点的无足轻重了。
“去宣翰林院刘洛央来见本宫。”瑜贵妃厉声大喝,齐嬷嬷急忙领命退下,却很快又退了回来,一脸沉凝的望着瑜贵妃说。
“娘娘,皇城里已经戒严了,后宫这边不让见客,也不准踏出宫门半步。”所以刚才吩咐的事情,怕是做不到了。
“这些人的动作倒是够快的。”瑜贵妃咬牙冷笑。
“娘娘,既然王爷早有安排,我们不妨等着便是,不然……。”容易被人及早盯上。
“等?就怕本宫等得起,别人等不起。”瑜贵妃冷哼。
“这……!”齐嬷嬷皱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看样子,皇上禅位的圣旨不下,这皇城里都会是这个样子,而圣旨要是下了,等着她们的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果子,安贵妃一旦上位,最先容不下的就是自家主子。
“这些事情,王爷应该早有预料,娘娘应该无需担心。”齐嬷嬷想了想,如是说。
“你觉得本宫是在担心自己?”瑜贵妃好笑的往来齐嬷嬷一眼,在对方还想开口的时候挥手打断,然后目光森冷的望向门外。
“那个王位坐的是谁,本宫一点都不在乎,这宫殿之所以能够困住本宫,无非是因为宵儿还在,北疆还受制于天阚,可这些人要是看不透,容不下我儿,也容不下我北疆,那本宫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受人摆布。”
瑜贵妃气势汹汹的望着门外天空,想着若非闻余宵因为花家而对王位动了心思,她也不至于留在这里直到今天,北疆天高任鸟飞,大不了叛出天阚,以如今天阚的国势,要想征战北疆,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更何况还有西沙游族和逐云国的虎视眈眈。
她如今只是有些闹不明白,那个儿子到底是什么打算,难道真的是因为找到了花家遗孤,所以就无所谓那个王位了不成?
但花家那个丫头必然是要给花家平反的,不然回来作甚?如此一来,还有比登上王位更方便行事的方法吗?既然如此,宵儿何以要眼睁睁看着安家和太子走到逼宫这一步?还是说,逼宫也是计划之一?
“那个臭小子,平时也不知道多说一些。”弄得她现在思来想去也猜不出这里边到底卖的什么药,烦躁。
而相比瑜贵妃的烦躁,此刻被人围困的闻渊却是悠闲的很,坐在书桌后翻着手里册子,看完最后一页的时候扫了一眼沙漏。
“去把太子叫进来吧!”闻渊如是说。
“是。”陆霖望了面色憔悴的闻渊一眼,低头退了出去。
“宣太子觐见。”陆霖打开房门,冲门外扯了一嗓子。
“陆公公,皇上只宣了太子觐见吗?”安佑之望着陆霖皱眉询问。
“回丞相大人,是的。”陆霖嘴角始终含着一抹浅笑,对于如今的局势仿佛未闻。
“既然皇上能够觐见太子,想来也不介意多见几位老臣吧?”安佑之上前一步望着陆霖,身后跟着的都是一些安家附庸,也是当初大开城门迎闻渊入城称帝的老臣。
“皇上身体不适,太多人进去怕精神不够,也说不了两句话,所以丞相还是改日再来吧!”陆霖客气的赶人,但安佑之却是冷哼一声。
“既然如此,那下官就继续等着,等皇上什么时候方便了,烦请公公回复一声。”这是打算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那边请太子殿下先进去吧!”陆霖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收拾。
安佑之望着闻安晖打了个眼色,后者看了之后微微皱眉,然后低头走近房门,陆霖笑着在后边把门又关上了。
“丞相,这样让太子殿下进去不妥吧?”万一皇上在里边对太子不利呢?有老臣忧心的皱眉望了一眼房门。
“怕什么?现在周围都是我们的人,就连里边暗卫都是我们的。”要不是怕人抓到把柄弹劾他们,这会儿皇帝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听到安佑之这句话的大臣松了一口气,然后互相对视一眼,继续安静的等在门外。
虽然是个表面功夫,也要做足了不是?
“儿臣参见父皇!”闻安晖望了一眼座上闻渊,低头行礼。
“坐吧!我们父子两人好像还没好好坐下来谈过话。”闻渊示意闻安晖落座,后者从善如流的坐下后,望着闻渊不落痕迹的打量了一眼。
面色憔悴,看起来确实一副病重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精明,让闻安晖低头闪躲了视线,跟着,就听见闻渊轻笑出声,结果却引来一阵剧烈咳嗽。
“皇上!”在闻安晖反应过来之前,陆霖已经忧心的上前拂背,手里的帕子也递给闻渊捂住了口鼻。
等闻渊好不容易停下咳嗽的时候,闻安晖看到了帕子上乌黑的血迹,顿时有些心惊,不自觉的喊了一声。
“父皇……!”
“如你所见,寡人活不长了。”闻渊望着脸上表情微动,眼中眸光微闪的闻安晖轻声一笑,然后淡淡的问了句。
“所以,你到底在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