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京城外,等着进城的人排了长长一队,一个带着斗笠的姑娘站在队伍里,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裹,显得尤为惹眼。
不过,旁边的人并没有在意,而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白花镇上那起命案。
“听说是个流浪汉,被人砍死的。”
“谁没事会砍流浪汉啊?怕不是得罪了人吧?”
“谁知道呢!官府说查无户籍,是意外死的。”
“可拉倒吧!那刀伤瞎子都能看见。”
“可仵作说是病死的,难道你还要去衙门伸冤不成?”
“有病吗?给个流浪汉伸冤,衙门板子打不死你。”
“可不是,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白花镇现在人心惶惶的,就怕自己是下一个。”
耳边充斥着这样那样的议论,华星回垂眸拉了一下身上背着的包裹,很快就来到城门口,被守城士兵盯着一阵打量。
“背上背的是什么?”士兵走过来把华星回拉出队伍,揭开斗笠上的纱帘想要看清人的模样,结果却被入眼的红斑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病?”士兵吓得倒退两步,瞪着华星回大叫。
“回官爷话,这是娘胎里带来的,背上是吃饭的伙计,一把古琴。”华星回声音轻轻柔柔的穿过纱帘传来,士兵听得有些神往,然后想起对方脸上红斑,顿时嫌弃的撇嘴。
“来阚京城干什么?”士兵例行公事的问。
“寻亲。”华星回低声回应。
“哪家的?”士兵拿着笔准备登记。
“小越楼。”华星回才说完,四周的人都望了过来,一副了然的眼神和表情。
“切,这小越楼真是越来越不讲究,就这张脸能有什么生意?”士兵一边登记一边嘀咕,旁边士兵走过来望了一眼说。
“人家卖艺又不卖身,动作快点,后边人还多着呢!”
“行了,走吧!”士兵挥手,华星回便拂身行了个礼,背着包裹进了城。
辰王府,闻余宵望着面前的疆域图看得出神,突然听到南羽走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你说人在哪?”闻余宵有些惊讶的望着南羽。
“小越楼。”南羽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她怎么会去小越楼?”闻余宵表情狐疑的皱眉。
“说是要卖艺。”南羽的话音才落,闻余宵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什么!?”
今天的小越楼有些热闹,白日里本是大家休息的时间,却被一阵敲门声打破,还没来得及打听是谁扰人清梦,来人就被带到了天字号上房,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负责接待的是露云,门房拿了个长长的包裹来找自己的时候,她还有些愣怔,等看清包裹里的东西时,就彻底回过神来。
礼貌的把人请进门,这会儿让人泡了茶,还备了一些茶点,倒是没人先开口说话。
沏好茶的露云抬头望了华星回一眼,看对方拿着块帕子一点点的把脸上红斑擦掉,不由得在心里多想了一些。
“给你添麻烦了。”把弄脏的帕子丢进一旁水盆,华星回低声望了一眼露云。
“无妨。”露云这话是笑着说的,但心里始终觉得有些怪异,就像她知道华星回是谁,而对方也知道她这里是什么地方一样。
“我待不久,等事情办完就走。”华星回端坐在椅子上,微微低头。
她知道现在外边很多人都在找自己,想查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不能以华星回的名义出现,但她又必须跟闻余宵见一面,除了夜袭王府,就只有这里最方便。
“没关系,这里人来人往,不会有人在意多了谁还是少了谁。”见华星回客气,露云也从善如流的应了声。
“谢谢!”简单两个字,给彼此的交谈划了句号,露云也识趣的笑了笑,然后起身。
“您先休息,有事叫一声就行。”露云拂身行礼,在华星回淡漠的视线里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的时候,露云望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望着前方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的华星回皱了皱眉,却在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了走廊尽头疾步行来的闻余宵。
“人在哪?”闻余宵匆匆跑到露云面前,后者于惊讶中回神,不经意的望了眼身旁房门。
顺着露云视线,闻余宵走过去推开门,然后望着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倩丽身影,愣住了。
目瞪口呆的往前走,闻余宵一时回不过神来,就连身后房门是什么时候被人关上的也没留意,他只是有些贪婪的望着华星回。
比起男装,女装的华星回多了一份娇媚,却始终难掩眉宇间的英气,交织着透露出一种别样的魅力,可闻余宵还是在其中看到了当年故人的影子。
“雪儿……。”闻余宵有些语无伦次,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王爷吉祥!”比起闻余宵的不知所措,华星回像是早有预料,淡定从容的起身行礼。
“发生什么事了?”一声王爷让闻余宵回神,然后拧眉问了声。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华星回不会轻易换回女装,此时此刻,闻余宵竟然无法判断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想知道当年真相。”这是华星回听完探子消息后作出的决定。
如果新月阁和安家早有勾结,那楚遂亦救自己是否另有隐情?是否和当年花家被灭门有关?放任她回阚京城是否另有目的?皇帝口中所谓的真相是什么?和眼下的局势是否有关系?而她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太多疑问,需要解答,华星回打算从最近的人,开始解析。
“你?”闻余宵有些惊讶,随后了然,却也有些狐疑。
“我以为你会考虑很久。”闻余宵喃喃说。
“没时间了,不是吗?”华星回望着闻余宵,相信对方也知道了现在外边是什么情况,太多人想要知道她的身份,被人查到不过是迟早的问题,更何况……。
华星回低头想到楚遂亦,暗暗将手紧握成拳。
如果楚遂亦有心,安家随时都会知道她是谁,而新月阁和安家明明关系匪浅,却故意隐瞒了她存在的事实,这里边有什么缘由,联系之前探子说的谋逆叛国四个字,让她觉得心慌,甚至不敢去细想。
“你决定了吗?那些真相可能并不美好。”闻余宵小声提醒,却并不打算阻止。
“还能有什么是比现在更丑陋的吗?”华星回自嘲一样的哼笑。
“……我知道了。”略微沉凝,闻余宵望着华星回如是说。
“谢谢!”华星回望着闻余宵,语气诚恳。
错过了上次去御林卫诉职的机会,她想要单独面见皇帝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事情,如今的阚京城,只要她出现,就肯定会被人盯上,皇帝绝无可能在这个时候找理由召见她,因为结果对他们彼此来说都太不利了。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闻余宵望着华星回微微一笑。
面对微笑的闻余宵,华星回只是淡淡的望了一眼,然后转身望向一旁,伸手轻抚过桌上长盒,神情越见黯然。
见华星回沉默,闻余宵嘴唇动了动,伸出去的手最终还是垂了下来,一时之间屋内寂静,只有淡淡茶香四溢。
这几天,辰王宿在小越楼乐不思蜀的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只道这辰王安分了没几天,又要开始流连花丛。
同时,也有消息传出,说是小越楼来了新人,把辰王迷得团团转,说不定辰王府就要有女主人的消息,也顺风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在御史台又参了辰王一本之后,皇帝终于忍不住在退朝后把人找了去,没过多久,一顶轿子被人从小越楼抬进了宫,引来全城热议。
“你说皇上把人叫进宫了?”安贵妃惊讶的坐起身。
“是,听说辰王还有些宿醉,在被皇上质问的时候吵了起来,于是皇上就下令把人给带进宫了。”云嬷嬷小声说着打听来的消息,听得安贵妃一脸狐疑。
“哪来的狐媚子?竟然能让辰王跟皇上吵起来?”
“听说是外地来的孤女,卖艺不卖身。”云嬷嬷知道的也不多,毕竟这种人也没谁想要刻意去了解打听。
“这辰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安贵妃越想越觉得古怪。
“派人去打听清楚些。”安贵妃皱眉吩咐。
过了没多久,云嬷嬷便面色有些古怪的又回来了 。
“你说死了?”云贵妃瞪大眼睛望着云嬷嬷。
“是,被皇上赐死的。”云嬷嬷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到底怎么回事?”安贵妃眉头紧皱的瞪着云嬷嬷。
“听说辰王近来心烦,所以才去小越楼找乐子,不想被人传出误会,皇上因此震怒,所以骂了辰王几句,辰王赌气就故意跟皇上唱反调,最后把人找来一问,竟然也是个别有居心的,而辰王本就是堵着一口气,根本不在乎那女子死活,最后皇上一句话,就找了个由头给赐死了。”云嬷嬷说完望了安贵妃一眼。
“这会儿辰王应该已经出宫去了。”
“所以呢?消息是那个女人故意放出去的?”安贵妃表情微愣。
“好像是。”不然也不会被皇上赐死了,云嬷嬷在心里想。
“……。”安贵妃听完之后拧眉抿嘴,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闲的。
与此同时,本该被人赐死的孤女,换了身宫女的服装后,不卑不亢的站在闻渊面前,也不下跪,更没有行礼。
陆霖看到后张嘴想要说句什么,却被闻渊挥手打住,然后将人赶了出去。
等御书房里只剩下彼此两个人的时候,闻渊默默打量着华星回,见人不说话,才眉头微皱的冷声问了句。
“后悔吗?”之前大好的机会自己错过,还因此引来了不必要的关注,现在华星回这个身份,已经不能再出现人前了。
“那你呢?后悔吗?”灭了花家满门,没能斩草除根,现在群狼环伺,危机四伏的坐在王位上,这一切就是他想要的吗?
听得反问的闻渊望着华星回,后者也目不斜视的望着他,谁也不让谁的瞪视过后,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闻渊。
“你父亲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当时我的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