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月渎突然出现，华星回望了她一眼，前者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却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公子！柳姑姑的演奏马上就要开始了，您可要下楼观赏？”门外的奴仆朗声询问，华星回扭头望向门口。
“不用。”
听见回应的奴仆略为诧异，还没来得及再多询问，就听见房间里又传出一句。
“再备些酒食过来。”
“是。”奴仆答应一声告退，屋子里的月渎还未来得及开口，华星回已经起身走到靠近大厅方向的窗子边。
窗子被人推开，视野刚好对着大厅舞台方向，虽然看不清舞台上有什么，却能把环绕舞台前方来往的人群尽收眼底。
“来的人还真不少。”月渎走近，顺着华星回的视线往外打量。
“把椅子搬过来。”华星回始终望着窗外，月渎看了她一眼，转身把另一边的椅子搬到窗台下，而华星回早已经把旁边茶台挪到了窗边。
“公子，您这是？”月渎有些疑惑，华星回并不回答，只是望向门口，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敲门声，跟着就看见有人端了酒食走进门。
奴仆低头走进房间，看到换了位置的华星回微微一愣，等到走近的时候才了然一笑。
“奴才竟不知还有这样绝佳的位置，难怪公子不愿下楼与人挤兑。”奴仆笑着把酒食放上茶桌，摆好之后鞠躬做礼。
“楼下吵闹，在这里听曲正好。”华星回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酒杯一阵把玩。
“姑姑能得公子这般知音，是她的荣幸。”奴仆低着头，嘴里好不吝啬的说着好听话。
外边的人争得头破血流，只为能够距离舞台更近一些，却忘了舞台表演的是音律，听的是曲，与其在楼下闹哄哄的与人同流合污，这样居高聆听，倒是清新脱俗。
“那就劳烦跟姑姑说一声，得空不妨过来共饮一杯。”华星回扭头望了一眼奴仆，后者笑着应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公子，黄奇等人对这次科考胸有成竹，似乎笃定能够高中，连分编的事情都已经考虑到了。”见屋子里终于只剩下彼此，月渎便靠近华星回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用去翰林院做修编熟悉朝堂各部事务，而是直接分编入职吗？”华星回眉一挑。
“如果只是安排一人倒也无所谓，可听那些人的意思，好像都能安排上。”月渎的话里意思，华星回自然明白。
关键的不是分编这件事情，而是分编的人数，连皇帝都不敢说让谁做什么官就做什么官，谁敢给几个刚刚考取进士的书生许下这样的承诺？更何况，谁又能笃定他们一定能考上呢？
“看样子，今年的科考比想象的还要有趣一些。”华星回似笑非笑的望向窗外。
“公子，您说今年科考会不会……！”月渎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华星回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立马警惕的四下张望。
“表演，要开始了。”华星回靠在窗台上，视线落在窗外有些拥挤的人群，只听琴音绕梁，从窗外传来如同玉珠落盘，圆润沁人。
还以为是怕隔墙有耳的月渎，因为华星回的话而楞了一下，最后反应过来的站到一旁，面对窗外琴音声声入耳，心情颇为复杂。
亥时还没过，小越楼里的人就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明日大考，那些慕名而来的书生也都回到了歇息的地方，余下放肆的人，也都抱着软玉温香回了房间。
跟小越楼里其他房间的声色荼蘼比起来，后院的天字号上房依旧安静的仿佛不染尘世，早些时候出去听曲的刘洛央喝得有些微醺，对着闻余宵说话也更随意了几分。
“来的人倒是不少，却没几个顶用的。”刘洛央说完哼了一声。
“本来就没指望那些人全都露面，窥一斑而知全豹就足够了。”闻余宵倒是一脸淡然。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可惜了柳姑娘，本已经不在抛头露面，却拼命为你攒了这么一个局，结果钓出来的全都是虾兵蟹将，难堪大用。”刘洛央皱眉，觉得十分可惜。
“虾兵蟹将也有虾兵蟹将的好处，既然不能一击必杀，那就只能蚕食鲸吞。”闻余宵忽略了刘洛央前面那句话，只是理所当然的陈述事实。
“你倒是好耐性，就怕目的还没打成，你就先给人磋磨死了。”刘洛央望着闻余宵打量，不管认识多久，他始终看不透这人心中所想。
“那也得对方有磋磨的机会。”闻余宵不以为然的回应，拿着茶杯抿了一口。
听到这句话的刘洛央翻了个白眼，在心里狠狠咂嘴。虽然看不惯闻余宵这自信满满的样子，也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目前的情况看来，别磋磨的那个人怎么也轮不上闻余宵。
小越楼难得的一出，让那些心思浮动的人露出了马脚，虽然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棋子，但棋子多了也能压死人，如同百足之虫，多短几条腿，对他们来说总是有好处的，就不知道这事情闹到最后，能占得几分便宜罢了。
刘洛央觉得事情有趣，却也觉得有些不甘心，只是不等他细想，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很快，就看到换了表演衣衫的岁柳推开门走了进来。
若不是地方不对，此刻的岁柳说是哪户大家闺秀也不为过，只可惜造化弄人，进了这小越楼，便注定了她的出身。
刘洛央望了旁边不动声色的闻余宵一眼，嬉笑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望着走近的岁柳咧嘴一笑。
“哎哟！赶巧了！还能跟柳姑娘道个别。”
“外边书生早就散了，还以为刘公子也早就回去歇息了呢！”岁柳同样笑着回应，走过来微微拂身行礼。
“我也想啊！这不是王爷不放人吗？”刘洛央毫不犹豫的甩锅闻余宵。
“那你现在可以滚了。”闻余宵云淡风轻的说着，拿了手上茶杯随意把玩。
“有本事我滚了你别让我再滚回来！”刘洛央瞪了一眼闻余宵，抓过一旁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也没把壶子放回去，而是拧着扬长而去。
“刘公子倒是个性情中人。”岁柳望着刘洛央背影消失在门外，笑着说道。
“这样的人，容易吃性情的亏。”闻余宵想到什么，扬了下嘴角。
“还好，刘公子遇到的是王爷。”岁柳笑着坐到一旁，拿起茶壶给闻余宵续了一杯茶。
“如果不是他有所求，怕是宁肯遇而不见。”闻余宵很有自知之明。
“人都有所求，没有其一，也有其二，不能免俗。”岁柳垂眸低语，放下茶壶的同时，并未留意到闻余宵拿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
“求的太多，便是贪心了。”闻余宵低声说完，淡淡的扫了一眼旁边端坐的岁柳。
“人有贪念，才会有所求，有所求，便有所制，不是坏事。”岁柳的话让闻余宵微微皱眉，抬眸望着对方若有所思。
“王爷今天可要留宿？”像是没有发现闻余宵的打量，岁柳泰然自若的沏茶，若不是手指骨节用力太紧而有些泛白，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闻余宵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岁柳看了好一阵子，空气慢慢安静下来，只有茶香四溢，谁也没有开口，直到房门被人从外一把推开。
“怎么就剩你们两个了？洛央呢？”鹰格大步走近，打破了房间里诡异的静谧。
“已经回去了，我还等着他中状元呢！”闻余宵抬头望了一眼鹰格。
“那你大可放心，他的学问一点问题都没有。”鹰格十分自信的朗声一笑，率性的盘腿坐在旁边，等岁柳给他倒茶。
“他没问题，你呢？”闻余宵反问。
“你总不会还指望着让我也拿个状元回来吧！”鹰格瞪眼大叫，接过岁柳递来的茶水牛饮一口，竟然也不怕烫。
“我只求你别在第三轮之前就被人刷下来就好。”闻余宵的要求很低。
“那怎么可能？武科不比文科，若不是这次开恩科，礼部想办的热闹盛大一点，也不会引来这么多人关注，但关注归关注，时间这么仓促，报名的人参差不齐，还真找不出几个出挑的。”不是鹰格要说，武将大多世袭，子承父业是常态，世家子弟一般都直接入伍，攒了军功就能直接提拔，哪里需要参加武科考试？
所谓的武科考试，不过是给基层士兵一个提拔的空间罢了，这次恩科开的急，很多人都来不及报名，所以能够称得上对手的还真不多。
“那也不能大意。”闻余宵嘴巴上虽然这么说，却不见得有多担心。
“切！你要是用关心我这劲儿多关心一下洛央，也不至于他一天到晚总想着给你找不痛快。”鹰格没好气的哼了声。
“他不需要我关心。”闻余宵如是说。
“真巧，他也是这么跟我说你的。”鹰格支着下巴打量闻余宵，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的带着调侃，可惜后者无动于衷。
“王爷和刘公子自有默契，少将军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旁边岁柳突然笑着插话。
“连你都帮他说话，难怪他总是有恃无恐。”鹰格回头望着岁柳。
“少将军言重了。”岁柳低头拂身，看似谦卑的样子，让鹰格不觉在心里叹了一气。
“平日里你要是也这么帮帮我该多好。”鹰格语气似有不平。
“承蒙少将军错爱，奴家惶恐。”岁柳始终低头，让人你看不清表情。
“行吧！看来我真的要回去休息了，明日还得大考呢！”鹰格说着站起身，低头拍了拍本就整齐的衣衫，也不等人回应，径自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房门再次关上的时候，岁柳这才抬头望了一眼门口方向，耳边也跟着响起闻余宵低声的说话。
“你越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