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毕死后第五天,夜深人静的地牢里突然传来声响,华星回张开眼睛望向牢房外的走到,通过木质的栅栏隐约可以看到摇曳的烛火。
很快,就有人走到华星回所在的牢房,老头打开牢门的时候,华星回看得眉一挑,却依旧所在角落不为所动。
“出来!”看华星回呆坐在角落,牢头还以为人被关傻了,走进去就要用脚踢,结果被华星回灵巧躲过,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一脚落空,牢头有些惊愕,随后想起对方是参加武科考试还进入第三轮的考生,顿时心里有些打突,可是望着跟自己一般高的华星回,瘦弱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刮跑,还被关了这么多天,也没正经送过吃喝,顿时又安心不少。
“动作快点,大人要见你,耽误了时辰信不信我抽你!”牢头举起手来威胁,却也只是装装样子,连脚都没再踢过一次。
华星回拍了拍身上褶皱的衣服,转身走出牢房,一边走一边活动手脚,在牢头的领路下离开牢房,穿过一个矮小的院门,再走了一刻钟,终于停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门外。
“等着!”牢头瞪了华星回一眼,上前拍了拍院门,里边立马有人打开,却小心翼翼的望了牢头一眼,顺着视线还打量了一下华星回。
“进来吧!”似乎早有安排,里边的人拉开院门,牢头这才笑着把华星回带进去。
“行了,你们在这里等着,他跟我走。”领路的人面无表情,身材高大的伸手一拦,当下牢头的同时,望了一眼后边的华星回。
“可是……!”牢头有些犹豫的望着领路人。
一个荷包不偏不倚的丢进牢头怀里,牢头接的手忙脚乱,略一掂量,便喜笑颜开的让了路,而华星回熟视无睹的跟着领路人走进一个古旧房间,看到了坐在主座那个长相粗犷,少了一只右臂的中年男人。
双手用力握拳,华星回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面无表情的扫了周围一圈,许久才把视线落在罗金威身上,看对方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他也不以为意的站在原地。
“你倒是挺有骨气。”过了有那么一刻钟,罗金威才放下手里茶杯望着华星回。
骨气?华星回在心里嘲弄的回想这两个字,面上却不显的只是冷眼望着罗金威。
“看来,在里边待的时间还是短了。”没有收到回应的罗金威眯起眼睛,把面容憔悴却双眼依旧有神的华星回打量了一遍。
听到这句话的华星回忍不住嗤笑一声,为罗金威故意彰显的权势,还有这并不高明的威慑和手段。而他的嗤笑,也成功让罗金威变了脸色,略带不满的瞪着他。
“还以为能够进入武科第三试的人多少有点脑子,看来,是外边的人高估你了。”罗金威冷下脸来哼了声哼,表情略显不屑。
“不,是罗将军太过着急了。”终于开口的华星回,看到罗金威脸色微变的时候扬了下嘴角,站的更笔直,态度也跟随意了些。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身份的暴露虽然在罗金威的意料之中,毕竟他少了一条右臂的情况很明显,但对方明知道他的身份,却还是这种态度,就不得不让他警惕起来。
“招贤纳才。”华星回答的笃定,而罗金威并没有否认。
“既然都是聪明人,那事情就简单了。”不需要虚与委蛇的筹谋算计,对罗金威来说相当省事,却没留意到他完之后,华星回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
聪明人?他还真敢说啊!华星回望着罗金威打量一阵,表情一闪而过的不屑。
“这次科考过后,我要你在大殿上请职入兵部。”至于入了兵部以后如何安排,那就不是华星回应该管的事情了。
“科考提名之后,不管夺魁与否,都由吏部分编,适时补缺,就算是状元,也不可能分编六部,而是挂职入军,攒了军功才能名副其实的封将入朝,将军以为我凭什么可以入职兵部?”要是真有这样的办法,他也只会入刑部。
这样想着的华星回,眼中幽光微闪,心里嘲讽更甚。
“这件事情不需要你担心,你只需要告诉我做,还是不做。”罗金威并未多做解释,只是眼神微冷的望着华星回。
“当然是不做。”华星回毫不犹豫的回答,让罗金威眼睛一瞪,顿生恼怒,还未来得及叱喝,就听到华星回继续说了句。
“一个黄奇就足够了,我可不想步他后尘。”华星回说完冷哼。
听完这句话的罗金威眸光微闪,脸色也变得有些诡变,眉头紧皱的打量华星回,放在桌上的那只手,拇指来回的磨蹭着桌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罗金威小心翼翼的打量华星回,不确定自己是否多想。
“将军不是聪明人吗?怎会不知此话何意?”华星回轻笑,似有调侃,也似嘲弄,让罗金威有些分不清,也不敢再随意开口。
“年轻人,有些话你想清楚了再说,世上可没有后悔药。”罗金威一边警告,一边借着举起茶杯就口的动作隐藏了脸上一闪而过的动摇。
罗金威一边警惕的打量华星回,一边在心里思考有关对方的信息,不过是个镖局的小少爷,就算有奇遇和真本事,这朝堂也不比江湖,既然有心科考,没理由不想出人头地。
攀上高枝,寻个背景,对日后的前途来说是最有利的,而今的天阚国,除了安家和皇族,又还有谁能够与他罗家匹敌?
如今安家和皇族都紧盯文科大考,想要把自己人都安插进六部入朝为官,为日后继承大统做准备,所以这届恩科跟以往的科考大有不同,罗金威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把主意打到向来只是陪衬的武科大考上,想要借一下这股东风。
原本是想利用侄女拉拢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抛点诱饵和软玉温香的诱惑无有不从,而华星回从一开始就不在罗金威考虑范围,毕竟只是个镖局的小少爷,没有身份背景,虽然好拿捏,却不一定能成事。
所以,在知道罗清沂动了私心的时候,罗金威把人找来训斥一回,还禁了足。却不想,这个原本不被放在眼里的小少爷,竟然名声鹤起,还成了夺魁的热门,这就让罗金威不得不动了点心思。
只是这点心思,好像并不能让他得偿所愿。
“那请将军也万事小心,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华星回的话让罗金威心里一阵打突,难道这人知道了什么?
“什么意思?”还没反应过来,罗金威已经下意识的询问,而华星回也没卖关子,直言不讳的说。
“冯毕之死,应该不止是为了把我送进牢房吧?不如说,只是顺便?”华星回的话才说,罗金威的脸色就变了,瞪着眼睛的样子,似要吃人。
“小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不然,可是会死人的。”罗金威的警告,听在华星回的耳朵里像极了一个笑话。
“将军,我人都在这了,您觉得我会怕死吗?更何况,您觉得我要是想走,谁又能拦得住呢?”华星回双手一摊,表情尽是嘲笑。
“放肆!”罗金威一掌拍在桌面,面露狰狞的瞪着华星回,可惜后者却不为所动回了句。
“是将军太贪心了。”
话音才落,罗金威已经将手边茶杯砸了出去,而华星回只是微微侧头躲过,等到杯子落地破碎,一队侍卫也跟着提刀闯进门来,将华星回团团围困。
“我看你是找死。”罗金威瞪着被人围困的华星回咬牙。
“不,我死不了。”华星回似笑非笑的望着罗金威,像是很满意看到对方气急败坏的模样,所以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继续说。
“身为考生的冯毕死了,明知道死的古怪,却也不敢息事宁人的说是意外,为什么?因为他是考生,不说出个子丑演卯来,那些读书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冯毕还是兰亭书院的学生,而且深受老师看重,论学识,更是夺魁的热门。”
“这样的人死了,衙门不敢做文章,而我要是也死了,将军觉得会如何?”大考期间,文科和武科的两个夺冠热门都死了,死的莫名其妙,世人会怎么想?而比起世人的想法,背后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恐怕才是最应该担心的。
“你觉得会有人在乎你的死活?”罗金威嘲弄的望着华星回冷笑,握着桌角的手却不自觉用力,绷出青筋来也不敢放松,可见他的紧张。
“将军,别人在乎的当然不是我的死活,而是我死了之后,能用我的死做多少文章,而做文章的人是谁,这才是关键啊!”华星回望着罗金威,看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苍黄后,满意的笑了。
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算太蠢,这里边的利害关系,就算看不清,至少也不会随意碰。
“承蒙将军厚爱,在下无福消受。”这就算是彻底拒绝了。
“……。”望着站在包围圈里假惺惺拱手的华星回,罗金威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无知小儿,你不要以为这件事情就会这么算了。”就算不能现在动手,也不意味着罗金威会甘心咽下这口气。
“将军与其关心无知小儿,不如多心一下这件事情该怎么收拾,原本只需要解决一件凶杀案,如今还得处理一件冤假案,往后不足十日,科考结果必会张贴在考院大门外,将军以为,到时候我会排在第几位?”华星回说完后,似笑非笑的望着愣在原地的罗金威。
“将军,东风好借,可也要兜得住,您说呢?”说完这句话之后,华星回也不等罗金威反应,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提刀的的侍卫横加阻拦。
华星回不为所动,只是扭头望向罗金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