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要砍手指,还要扔了喂狗,饶是陈冲再怎么心性沉稳,也总该感到害怕了。
任何时代钱财都可通神,这是陈冲向来遵守的真理。
看来还是要破财消灾啊,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这样想着,陈冲便求饶说,“六哥是吧?你放了我,我给你一万,怎样?”
“噢?你不是没钱吗?敢骗我?”
一旁的杂毛一听,这家伙身上有这么多钱,心里又后悔又气愤。
只怪刚才大意,轻信了这家伙的一面之词,要是搜一搜他的身,这些钱可就是他杂毛的了。
而陈冲也是小气,他的小命再不值钱,也该比一万块多吧?
但陈冲的想法是,你们都混成这样了,一万块应该很多了吧?
所以陈冲只想用最少的钱,叫自己安全脱身。
谁料六哥一听,脸色骤然而变,问道,“一万?你觉得一万块就能买回你的小命?告诉你吧,十万块老子都看不上,何况你区区一万块,你知道我们有规定吗?”
陈冲只觉得可笑,你都住这么差的房子了,还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吗?
十万块,怕你一辈子都挣不到吧?
再说,你们一群小混混,有什么规矩?
还不是码头上那一套?
陈冲心里对这些混混有着极大的不屑,但是到了人家地盘,就算是条龙,也得盘着。
陈冲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他们有何规矩。
六哥扔了烟头,便说,“我管不住下面的兄弟,他们出去抢人、讹诈,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就当不知道,可是我们上面也有规定,绝对不能抢,也不能用威逼利诱的方式谋取钱财,我要是收你一万块,这不是坏了规矩吗?”
好正义凛然的一番话!
明明是乞丐,明明是土匪,却非要说的如此慷慨激昂,好像自己还很有道理一般。
就算有规矩,也要落实下去呀。
你们这是什么操作?上面不让抢,下面的人偏偏以抢劫为生,中间的人又默许了这一行为。
糊弄你们上头的领导吗?
到底是江湖草寇,嘴上仁义道德,背地里不知道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陈冲听了,越发觉得这些人可笑,十分的可笑。
不过话说回来,所有的地下势力都是这个样子——上头规定有些事不能做,但是又默许了下面的人胡作非为。
就好比这些混混一样,就好比那些高居庙堂的领导一样,其实都是这个样子。
“那你说说,怎样才肯放了我?”陈冲只想脱身离开。
六哥仔细打量一眼这个少年,眼神里闪过一丝狐疑。
他见过那么多人,却从未见过像眼前这少年一般镇定的,甚至于刀架到脖子上了,都能如此的平静。
单就这份心性,已经叫六哥有所动容了。
陈冲,牛王镇,十八岁!
这三个条件,十分符合他们祖师爷的标准。
而且焦三爷特别交代过,但凡有祖师爷的消息,就带人前去找他,就算不是,也会有小小的奖励。
因此下面的人但凡听到有人叫陈冲,都会将人带去领赏钱。
不过之前带去那么多同名同姓的人,全都不是祖师爷。
眼前这个少年,兴许不是,但也难保是了。
六哥再三思虑之后,他决定带这个陈冲去见见焦三爷,哪怕不是,也能领点赏钱,更能得到焦三爷的赏识,这对他以后的发展大有好处,兴许还能分配几个码头给六哥。
抱着这样的想法,六哥打量一眼陈冲,又转头吩咐说,“备车,去皇家会馆,找焦三爷!”
可是这却叫陈冲吃了一惊!
备车?你们都混成这样了,还有车?怕是自行车吧?
皇家会馆?一听名字就是高档场所,你们这些乞丐也有资格进去?怕不得被轰出来!
陈冲实在不明白,这些人的组成与结构有多混乱——明明是乞丐,却有车,明明是混混,却讲规矩。
奇了怪了。
陈冲也没有反抗,他越来越有兴趣了。
随后,由杂毛开了一辆面包车,带着陈冲与六哥去了皇家会馆!
皇家会馆的外观与中国城相似,但是比中国城大了几分。
可见这处会馆,在大同应该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会所了。
更可见焦三爷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混混那么简单。
六哥与杂毛左右夹击,生怕陈冲逃走。
而会馆的服务生似乎也认得六哥,一个个点头,问声六哥好。
这种种迹象,都叫陈冲摸不着头脑——你住那么破的房子,怎么在这么高档的会所,都这么有面子?
穿过大厅,上楼,停到一间客房门口。
六哥带头敲门,“焦三爷,有个叫陈冲的,您看看是不是我们祖师爷!”
里面只说了句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就躺在床上,床上还有一个年轻轻轻的小女孩。
想想也是,来会馆消费的,不都是为了找女孩吗?
可是这小伙子看着才二十出头啊!
真是一个风大了猪都会飞的时代,这么小的年纪,就做了爷。
陈冲心里苦笑,又觉得实在可笑。
时无英雄,让竖子成名!
床上的小伙子赤着上身,而床上的女孩连忙扯过被子,生怕被人瞧见。
叫焦三爷的小伙子点支烟,问说,“你也叫陈冲?哪里来的?多大了?知道朱有福吗?”
“焦三爷,我问了,他不认识我们朱爷,也没听过焦三爷的名号!”
一旁的六哥抢着回答到!
陈冲不知道朱爷是谁,但是朱有福这个名字,他是很熟悉的。
不过也难讲,此朱有福是彼朱有福了!
焦三爷谈弹烟灰,没有理会六哥,而是盯着陈冲看去,意思是叫陈冲回答。
“我叫陈冲,老家牛王镇,今年十八。我的确认识一个叫朱有福的乞丐,他以前在吕梁要饭,跟我在一个废弃工厂住了一周,每天给我买份报纸,带几个馒头回来,后来带了十多个要饭的,来了大同——”
“什么要饭的,那是我们朱爷——会不会说话?”
一旁的六哥一听对他们老大这么不敬,一脚就踢在了陈冲小腿。
然而床上的焦三爷一听,连忙穿了裤子,跌跌撞撞下了床,站到陈冲跟前,又仔细打量一番,再次问道,“你说朱有福是乞丐,跟一帮乞丐来了大同?”
“你们的朱爷是不是乞丐不知道,但我认识的朱有福的确是个乞丐——”
陈冲所认识的朱有福,还真是个乞丐,甚至连乞丐都不如。
“你——你真是我们祖师爷?”
这话叫陈冲吓了一跳,我怎么就变成你们祖师爷了?
我才十八,老婆孩子都没有,哪来的孙子?
此时的陈冲错愕无比,他死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是这帮人的祖师爷。
焦三爷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之色,连忙解释说,“朱有福就是我们朱爷,我焦三是跟着朱爷一起来的小乞丐,陈——您就是我们祖师爷没跑了!”
焦三本来还想直呼其名,但是又硬生生咽了下去,这可是我们祖师爷啊!
可陈冲仍旧觉得不解——就算你们朱爷就是朱有福,那是朱有福的能耐,我什么时候成你们祖师爷了?
不等陈冲发问,焦三连忙将六哥与杂毛遣走,又冲着床上的女孩说,“快给我出去,没看到我们祖师爷来了吗?”
女孩衣服都没穿,只双手抱胸,护住要害部位,就跑出了房间。
这时焦三又拿出手机,给朱有福打去了电话!
“喂——大哥,我们祖师爷来大同了,就在皇家会馆,你别管生意了,快过来吧,我给其他兄弟们打电话!”
焦三一连给十多个人打了电话,完全忽视了陈冲的存在。
陈冲仍旧一头雾水。
他心说,你朱有福带着一帮兄弟讨饭,队伍逐渐壮大,成立了自己的组织,可是没道理拉我下水啊?
我没心思做一帮乞丐的祖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