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怪叶老板瞧不起陈冲一个乡下人,他确有骄傲的资本!
叶老板本名叶正邦,同属浙商一系,与董万仓年纪相仿。
叶正邦的发迹,与董万仓也极其相似。
实际上老一辈企业家发迹的根由,不仅仅占了特殊时代的便宜,还占了体制的便宜。
那年头大多的有志之士,都关进了牛棚,或者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
同属知识分子,却没有关进牛棚的,一般都有着从军背景,因为只有军人,才可以幸免关牛棚。
叶正邦与董万仓是战友,自然都有着军人背景。
若非这一背景,在那年头别说经商,就是正经参加体制工作,怕都是一桩极为困难的事。
叶正邦的企业,比董万仓大多了,他同样做制造业,但利润更高,规模更大,主要以大型器械为主。
而叶正邦与董万仓,也是一同来的山西。
叶正邦财大气粗,便去了大同。
董万仓自知财力不济,便来了吕梁。
董万仓有幸,将陈冲纳入麾下,这才成就了新腾如日中天的地位。
叶正邦却时运不济,没能遇见陈冲那样的幕僚也就算了,还多次受到地头蛇的威胁,这使得叶正邦的工作毫无进展。
因此叶正邦寻求董万仓的帮助,而董万仓将自己的得意干将——陈冲,推荐给了叶正邦。
并且在电话里,董万仓十分得意地吹嘘了一番陈冲的能力。
这使得叶正邦有意打压一下陈冲的嚣张气焰。
故而明明叶正邦等待多时,却以司机没起床为由,拒绝了派人去车站接陈冲。
谁料陈冲根本不吃他这套,而叶正邦断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是这般有个性。
“有个性,好——那我们就耗着,看谁先妥协,你一个小毛孩,在大同又人生地不熟的,谅你也兴不起浪来,当这是吕梁那片弹丸之地啊?迟早你会给我打电话!”
抱着这样的想法,叶正邦明明已经起床,在喝早茶了,却没有主动联系陈冲,也没有派人去车站接他。
叶正邦就是要杀一杀他的锐气,这样更有利于管理。
一直到太阳升起,叶正邦才给陈冲打去了电话。
谁料陈冲已经将他拖进了防火墙,根本打不通!
“好小子,敢拉黑我,实在有个性——”
这是叶正邦万万没料到的,不得已,他又将电话打给了董万仓。
“喂——老董啊,你给我介绍的那小子太不识趣了,早上我没派人去接他,叫他打车到酒店,他就给我甩脸色,还拉黑我,这是一个商人能做出来的吗?”
“哈哈哈——老棒子啊,我早跟你提醒过,千万不要想着驯服谁,尤其陈冲,你要是顺着他,一切好商量,一旦你想驯服他,那你就完了。这样吧,我给他打电话,问问他在哪里,你亲自去接他——”
“唉,只好这样了!”
两个老头在电话里商议一番,随后由董万仓出面,给陈冲打去了电话。
谁料电话根本无人接听!
董万仓又将这一情况,汇报给了叶正邦。
“电话没人接,估计在睡觉吧,晚些时候我再联系一下——”
“好,这小子给我甩脸色,在大同还能这么狂,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叶正邦心里实在想不通,一个小地方爬上来的小人物,按理说应该夹着尾巴作人才对,怎么这般狂妄呢?
那是因为他根本不了解陈冲,倘若叫他见识了陈冲的能力,他一定会后悔此时的自大。
而陈冲可没工夫睡觉,甚至连自身安全都没办法得到保证。
天还没亮的时候,陈冲出了车站,给叶正邦打电话。
谁能想到,他刚撂下电话,就凑过来一群混混,将他团团围住。
“嘿,小子,你外地来的吧?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要我们哥几个动手,还是自己掏出来?”
带头的一个杂毛说道。
陈冲心知,这是遇上抢劫的了。
这年头就是这样,尤其最为混杂的一个地方,就是车站。
抢劫还是好的,有时候连命都能丢了。
可陈冲不会那么轻易屈服,他周旋说,“我外地来大同打工的,身上没钱,就八十块,就饶了我吧!”
陈冲嘴上在求饶,但是语气里,却透着几分坚毅。
带头的杂毛自然听得出来,扬起鼻孔说,“看你不像打工的,你叫什么名字?”
“陈冲——”
“陈冲?你糊弄我呢?你知道叫陈冲有什么后果吗?”
这个陈冲真不知道,难道自己叫陈冲也有错吗?
陈冲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带头的杂毛便说,“告诉你——叫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叫陈冲,因为我们的祖师爷就是陈冲,你能跟他同名?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祖师爷叫陈冲?
这叫陈冲听了,不免觉得好笑。
陈冲身上有钱,但不会白白给这些混混。
他的身份证,自然不能轻易拿给别人看了。
“我身份证没带——”
“没带身份证?那你怎么上的火车?看来又一个冒牌货,敢冒充我们祖师爷?把这小子给我绑了,带回去让六哥发落!”
话音刚落,周围十几个混混就围了过来。
陈冲本来想反抗,也想撒腿就跑,但是碍于对方人多,又根本跑不掉,因此陈冲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他没有反抗,反而对这伙人的背景产生了好奇。
倘若陈冲所料不错的话,这些混混,应该隶属于某个黑恶势力。
但也很显然,这些混混成不了气候。
因为成得了气候的,绝不会上街抢劫。
这样想着,陈冲心里也没那么怕了,他反而乖乖就擒,被这些人带着,去了一处十分黑暗潮湿的小弄堂。
小弄堂前后两个出口,只容得下两人并肩行走,黑暗,潮湿,逼仄!
弄堂里面,也飘来一股发霉、恶臭的气味。
已经日上三竿,弄堂里却看不到丝毫亮光,好像被罩住了一般。
陈冲被带到一间破旧的房子,带头的混混敲敲门说,“六哥,又有人冒充我们祖师爷,我带来了,你看看是砍他的手指,还是直接扔狗窝,让狗给吃了!”
陈冲一听,却吓得不轻,这个名字就这么招人恨吗?
我叫陈冲也有错啊?还要砍我手指,还要扔了喂狗?
握槽!
这时屋里亮起了灯,里面的人说了句,带进来。
杂毛狠狠地在陈冲肩膀推搡一把,嚷嚷说,“六哥让你进去,耳朵聋了啊?快——磨磨唧唧的!”
随着这一把推搡,陈冲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差点扑在了地上。
这间屋子里外一致,外面看上去特别破败,里面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台黑白电视,一张木架床,两张看着特别恶心的桌子,旁边还生着一架火炉子。
陈冲心想,混成这鸟样,还敢让人叫你六哥,你要脸不要?
难道当大哥,也这么没有门槛吗?
乞丐都能当大哥了?
桌上扔着一包一块五的奔马香烟,想必这是“六哥”最为值钱的家当了吧!
“你也叫陈冲?那说说,你家哪里的,今年多大了。”
六哥点支烟,十分倨傲说道。
陈冲什么时候被人这样颐指气使过?
但到了人家地盘,又不得不低头。
陈冲便回答说,“我家吕梁牛王镇的,今年十八!”
“牛王镇?十八?”六哥像是在想什么的样子,又问,“那你知道焦三爷是谁吗?”
陈冲摇头说,“不知道,我都没不认识姓焦的人!”
“我们朱爷,总该听过吧?”六哥吐口烟圈,再次问道。
陈冲实在纳闷,心里也有着极大的不屑。
就你们这样,还六哥,还焦三爷,还朱爷?
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一群乞丐也配叫爷?
可笑!
“没听过——”陈冲十分笃定说道。
不料这个叫六哥的一听,立时大手一挥,说,“前面两个条件很符合,我真以为你是我们祖师爷,看来不是了,又来一个冒牌货,砍一根手指留下当纪念,然后扔狗窝,是死是活看你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