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脱险
安平君2019-09-15 12:003,488

  张修朗呆在了那里。

  一脸暴怒的情绪,衣冠不整的模样,一地凌乱的衣裳,还有···帷幔中的美人儿,张修朗倒吸一口冷气,他仿佛,搅了叶歧扬的好事了!

  叶歧扬强行从他手中抢过帷幔放下,声音清冷如冰,“张大人,这下子放心了?”

  张修朗忙道,“叶大人,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叶歧扬道,“菱儿本就胆小怕生,偏偏大人还这般吓她!”说着示意清和,“张大人,恕本官不送了。”

  张修朗一再赔罪,“打搅大人雅兴,本官着实不该,来日定登门赔罪。”

  清和上前,“张大人,请吧!”

  张修朗随了清和的步子往前走了,那厢,苏雁菱轻轻地靠在叶歧扬肩头,娇滴滴的声音,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妾身给大人添麻烦了···”

  叶歧扬的声音亦是很软,丝毫没有之前的淡漠疏离,“没有,菱儿很乖,一点错都没有。错得是他们,菱儿乖,不想这些,好不好?”

  苏雁菱不语,窝在叶歧扬肩头低声啜泣。

  叶歧扬抚着她身后散落的长发,心早已化成了一汪春水,若能就这般抱着她,也好。

  清和很快回来,告知张修朗已带着府兵出了门,看行进的方向,大致是回府去了。

  二人这才松懈下来。

  苏雁菱忙不迭地将衣裳系好,本要起身,可胸前的伤痛,却又无声无息地漫上来,几乎将她整个吞噬,一时间失了力气,往一旁栽倒。

  “雁菱!”叶歧扬一声惊呼,随即出手将她揽至怀中,随后将靴子蹬在一旁,腰间用力便翻上了床榻,他倚着床栏,重新将苏雁菱揽入怀中。

  苏雁菱咳了几声,道,“连累大人了。”

  叶歧扬愣了愣,事出突然,他不得已用此法之际,也曾想过她的反应,是厉声呵斥,或是失声痛哭,为着她的清白之名,这些他都预料过,可偏偏,没有想到,她的反应,竟是一句“连累”。

  一时间心底愧意翻涌,夹杂着三分的怜惜,两分的疼爱,他低叹一声,问道,“你不怪我?”

  “为何?”

  “是我伤了你,如今又毁了你的闺誉。”

  “你并不晓得是我。”苏雁菱身上冷汗直冒,面色亦是渐渐惨淡了下来,了无生气,恍若一张煞白的白纸,“至于闺誉,这虚无缥缈的名声与性命想比,着实是太轻了。”

  一番话许是说得急了些,她有几分窒息的感觉,虚弱地倚在他肩头,缓缓平复着呼吸。

  叶歧扬抬起手,揉揉她的头发,软下了声音,“方才是不是吓坏了。”

  苏雁菱无力地摇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她只觉胸口一阵阵的翻滚着,疼痛如蛇一般蜿蜒而上,一点点将她吞噬,胸腔内的脏腑仿佛是被尽数撕碎了,她下意识地俯下身,贝齿咬上下唇,想如同以往一般,将这一分痛楚逼回去。

  叶歧扬悔恨不已,亦是心疼不已,可内伤,偏就无药可医,他有意相助,却是力不从心,只得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顺气,心中只恨不得替她受了这些苦楚。

  苏雁菱一手置于枕边,另一手却捂了胸口,躬起了身子,脸色稍稍好转了些。

  叶歧扬这才松一口气,于是俯下身,替她盖了被子,正将她凌乱的长发拨至脑后,道一声“好梦”,未料苏雁菱却再次咳了起来,未及,呕出一口鲜血。

  苏雁菱这才觉得胸口没有方才堵了,身子一软,栽倒在软绵绵的被絮上。

  叶歧扬大惊失色,忙将双指搭在她的腕间,这才觉出脉搏虚浮无力,若有若无,只怕他这一掌,会触发她两年间的旧疾!

  她已渐渐陷入沉睡,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知觉,他的指尖轻轻触过她的面颊,有些凉,叶歧扬低头吻上她的前额,低低自语道,“雁菱,我晓得你我今生无缘,我如今一意孤行,强留于你,不过伤人伤己,可我早已沦陷,怎么舍得放开你?且让我自私一回,若来日···”他的食指划过她的面颊,渐渐加重了语气,“不,我绝不会让你晓得此事!”

  守了她大半夜,都没有要醒的迹象,反倒是将清和给等来了。

  清和走到屏风外,一件件的捡起来,挂在屏风上,待收拾妥当,才在叶歧扬身边站定,“公子,快子时了。”

  叶歧扬闷闷地点了点头,没有回应。

  “公子···”

  他这才回过神来,取佩剑勾出了床下的夜行衣,边换边吩咐,“你去给五殿下传个信吧!”

  自古驿站便是用于外朝使团驻扎招待,其间的守卫,除却本朝的,自然还有自外朝带入的,而启朝诸人,身在客中,要带多少守卫是不可能了,因而驿馆之中的守卫,大多是大越奉命前来监视的。

  只是,白日叶歧扬才对曲墨函说过这话,曲墨函亦是有心安排,只是无奈姚元掌管着十万的城中守卫,太过忙碌,等他听到曲墨函的话之时,已是黄昏了。

  于是,他匆匆遣人重新安排巡视表,一来二去,却只能增加三四个寻访侍卫,依旧来不及在当天晚间将巡视的人手翻倍。

  这便给了叶歧扬可乘之机。

  他悄悄潜入驿馆去见一个名叫“席林”的启朝将军之时,正是侍卫换班之际,人少又不专心,加之是叶歧扬那样的高手,毫不费力地潜入了驿馆之中。

  他将一封书信递给席林,却丝毫不曾压低声音,道,“我家大人要我将这书信交予将军,还望将军笑纳,若将军点头,自然有大好河山奉上!”

  席林收下书信,“有劳了,替我转告张大人,席林谢过他的好意。”

  如此,只说了两句话,叶歧扬便推窗而出,然而这一次,没有之前的幸运,巡视的侍卫眼尖,瞥见了叶歧扬的身影,怒喝道,“什么人!”

  叶歧扬并未理睬,只运了轻功,快速离去。

  于是,在侍卫的惊叫声中,整座驿馆皆被惊动了,睿王贺兰驰、落玉郡主贺兰瑄和姚元都急匆匆赶来,却是连人影都不曾瞧见,姚元忧心是什么人与驿馆中人安通款曲,当即下令搜查每人房间,贺兰驰、贺兰瑄晓得身在屋檐之下,不得不低头,便也答应下来。

  于是,一封通敌叛国的书信,便在席林房中被搜了出来,上面是张修朗的笔迹,有着张修朗的官印!

  这一场好戏,叶歧扬并未瞧见,好戏发生之际,他便已回到叶府,探看被重伤的苏雁菱。

  屏退一旁照料的陆芷蔓,叶歧扬换上寝衣,隔着锦被将她拥入怀中。

  四更天的时候,清和便来催促他上朝,叶歧扬转眼望向窗外的天色,点了点头,顺手自屏风上拿起自己换下的夜行衣,“拿去烧了。”

  清和应声,“是。”

  金陵城的整个晚上都闹得沸沸扬扬,早朝的时候亦是不曾安定,从驿馆中搜出的书信被姚元呈给了皇帝,上面写道,景嘉帝昏庸懦弱,崇文抑武,绝非启朝对手,早晚会被擒为阶下之囚,于是他就自谋生路,找寻机会,夺景嘉帝的皇位。

  宁王素来不问朝政,此次却经不住出言讥讽,“张大人可真是人心不足,得了个当太子的女婿,又得了个皇太孙的外孙,竟还不知足,惦念着父皇的皇位!”

  若说景嘉帝早先对这书信还有几分疑虑,可宁王这话一出,加之居高位者心中的那么一些疑虑,便彻底教他相信,张修朗,是有反心的。皇太孙刘泰是自己的嫡孙,却也是张家的血脉,张修朗如今虽没有与皇权抗衡的本事,可难保不会勾结启朝,借助他们的力量,让自己的外孙登基为帝。

  于是当即下令,张府中人禁足府中,并令刑部尚书郭毅彻查此事。

  叶歧扬在一旁沉默不语,一切都如自己的预料。

  此次,苏雁菱躺了整整两天才能勉强下地走动。

  庭院中春意已是很浓了。

  杨柳早已抽出了青绿色的嫩芽;嶙峋的假山群畔,种的是小琴丝竹,长得也不算高,方才与围墙齐平罢了;长廊的上空虽是有瓦楞遮雨,却依旧在一旁栽了紫罗,长长的一条浅紫,从书房檐下垂落,一直绵延到花园中的凉亭。

  苏雁菱坐在廊下,双膝蜷曲着靠在围栏上,身子依着柱子,一手抱着手炉,另一手却捧了一本书看。

  陆芷蔓笑吟吟地递来一盏热茶,“姑娘喝些茶。”

  “多谢。”苏雁菱将书本放下接过。

  陆芷蔓却感知着方才两手相触之际的温度蹙了眉,已是四月天了啊,姑娘的手,怎还是这样冰凉?

  苏雁菱将茶盏放在一边,正要去拿书卷,不料陆芷蔓已先一步拿了来,“姑娘还是先暖暖手吧,若不嫌芷蔓粗鄙,便由芷蔓给姑娘读书听,权当解闷了!”

  苏雁菱看着她恳切的面容,硬生生将喉咙口“你识字?”这三个字给逼了回去,她能这样说,自然是识字的;而且,这样贸贸然地问人,着实太伤人心。

  于是她点点头,将两只手都覆在手炉上暖着。

  可越听越是觉得不对,《资治通鉴》中有语,君臣之礼既坏矣则天下以智力相雄长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社稷无不泯绝生民之害糜灭几尽岂不哀哉!

  年幼之时,夫子教她读书,是先教授句读,再行讲解,而在夫子教授之前,她根本读不通整个句子,如今陆芷蔓读来,君臣之礼既坏矣,则天下以智力相雄长,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社稷无不泯绝,生民之害糜灭几尽,岂不哀哉!

  读得很是通畅流利,连着句读都没有出过丝毫差错!

  她绝不会是简简单单地识字而已,她读过书,受过良好的教养,可若是这样,怎么甘愿在府中为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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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如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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