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敦煌战论
任微言2019-07-11 17:473,909

  这个问题的确需要阿思齐来解决。

  她爱孩子们,将每一个孤儿当做自己的骨肉,对孩子充满热情。她照看孤儿近十年,将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整治的服服帖帖,对孩子有经验。

  王允在书院上投入了那么大,上次打架的事情发生之后,她羞愧难当。危机虽然被化解,但并没有被解除,只要孩子们之间依然有胡汉之分,宁静与和平对书院就是奢望。

  阿思齐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转移矛盾。

  回到书院后,她立即将孩子分成两院,南院和北院。南院和北院不看民族、血统,只注意一条,就是人数相等,胡汉杂居。然后,两院将在学习成绩、体育成绩、甚至整理后勤等各方面进行竞赛。优秀的有奖励,落后的也会被惩罚。

  阿思齐还创造了很多比赛项目,在这些项目中,同为一院的孩子们必须通力合作,相互配合,才能完成比赛。

  起初在这些比赛中,胡人孩子和汉人孩子总会打闹、不配合,但是当看到诱人的奖励或者被阿思齐惩罚的肉疼的时候,他们慢慢学会了合作,有了合作,就有了尊重,有了尊重,就有了默契,当默契达到一定程度,单纯的孩子们之间就会培养出感情了。

  而另一边,王允也在底下活动,暗示那些家长,最好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这样不仅对孩子的将来有利,对他们现在的生意也很有帮助。

  仅仅过去了一个月,书院已经没有了胡汉之分,只有南北矛盾了。奇妙的是,如今北院的“扛把子”是虎子,他虽然是一个匈奴,但他手下最好的朋友却是一群汉人。而南院的领袖则是曾经和虎子打得难解难分的徐杰,他如今结识了不少羌人、匈奴朋友,整日席地而坐,学他们的语言和民歌。

  比这更奇妙的是虎子和徐杰二人不打不成交,在一次次的对抗中,居然也生出了“男人”的友谊。

  他们二人如今都是马超的得意弟子,在武艺上,马超倾囊相授,不仅如此,他们二人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在缠着马超教他们行军打仗的法子了。所有的男孩似乎都有一个战争梦、英雄梦,战斗几乎是他们的本能,这十有八九和基因有关,要不然为什么即便到了源世界,英雄联盟、王者荣耀也火的不要不要的。这些游戏多少满足了他们内心的渴望。

  马超军旅世家,将来还要继承父亲的武威、天水,这方面的教育和积累自然不俗,不像《三国演义》中只懂得好勇斗恨的“锦马超”。

  而王允有时候也闲得无聊,会来和他们“切磋”一番,“分享”自己的见解。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王允在一群孩子面前问道。

  “攻下城池,占地为王!”虎子道。

  “错!”

  “阵斩敌将,最威风不过!”徐良道。

  “错!”

  “那是什么?”

  “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简单来说,就是杀人。小子们,如果以后你们当了将军,要记住我说的话,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如果记不住这16个字,将来就不配上阵,如果现在不明白,就先自在心里。打仗的要点永远都是保障自己的有生力量,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这才是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事情?”

  小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马超却在一旁豁然开朗,那十六个字也让他有醍醐灌顶之感。看到马超在一旁着急地抓耳挠腮,王允不解地问道:“你在找什么?”

  “笔和纸,我想把司徒先生的话记下来。”

  “呃,没这个必要吧?”

  过了几日,王允又溜达到了书院,正好看到马超在教授孩子战阵之法,于是又坐在地上说道:“如果敌人比我们强大,我们该怎么办?”

  “鼓舞士气,和他们决一死战!”虎子说道。

  “逃跑!”徐亮冷静地说道,显然他对那十六个字理解的更好一些。

  虎子瞪了徐良一眼,说道:“怪不得你们汉人打仗不在行,就知道逃跑。”

  徐良道:“司徒校长才讲过,要保存有生力量的,你忘了么?笨蛋!”

  “你说谁是笨蛋!”

  眼看二人又要掐架,王允赶忙说道:“你们两个人说得都不对。不过,徐良说得稍微接近一些。还有,虎子,我必须纠正你,谁说汉人打仗不行的?你们匈奴不就是被我们打败的么?别着急,别憋着脸,听我说。乖,来,坐下。

  “你们匈奴人的确很厉害,你们都是天生的射手和骑士,但这是因为你们出生在马背上,成长在马背上,漠北的生活环境磨练了你们。但武帝时期,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数百里,宣帝时期,匈奴在巨大的压力下,分崩离析。光武帝时期,匈奴内附,大汉置‘使匈奴中郎将’率兵保护同时也是监护你们,并每年拨付粮草、丝帛给你们。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的勇士比大汉的士兵更英勇善战,但最终取胜的却是大汉朝廷呢?”

  看着两双单纯的眼睛和一双急切的眼睛,等吊足了他们胃口,王允接着说道:“因为我们有更严格的纪律,更完善的后勤,更聪明的将军,最重要的是我们背后有雄厚的国力来支持我们。我们可以输掉一连串的战斗,但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依然是我们,因为我们输得起。而匈奴呢?你们的人口甚至不足大汉一州一郡,单打独斗,你们也许更厉害,可是当两个民族决一死战的时候,汉人便能更胜一筹。先别着急反驳我,记住我的话,去思考。打仗打的是国力,这就是战争的本质。不要相信什么英雄传奇,以一敌百,以少胜多,那些都是特例。更多的时候,不管我们处在什么情况下,我们都要在一个局部形成敌寡我众的局势。”

  “可敌人明明比我们强大,我们又怎么才能做到敌寡我众呢?”

  “是啊,怎么办,怎么办?”马超在一旁急切地问道,手上还拿着纸笔。

  “这就是我今天我想和你们聊的,运动战和游击战……”

  “司徒先生,你先等一下。”

  “干嘛?”

  “你说慢点,我记不过来了。”

  “呃……”

  又过了几日,敦煌书院图书馆终于落成,王允举办了一个热闹的剪彩仪式之后,喝了几杯酒,晃晃悠悠来到了书院。

  马超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个巨大的沙盘,正在上面演示什么是运动战、什么是迂回包抄,侧翼打击。王允看了一会,微微点了点头。马超仿佛得到老师的表扬一般,更加起劲。

  实际上这些东西,王允也只知道一个大概。在源世界,这些东西他用不上,只是一个理念而已。但这些理念到了马超手上,则可以不断细化,不断充实并得到实践。

  “司徒先生,你不说点什么?”

  “呃,很好,大开眼界,马将军不愧是将门之后。”

  马超喜不自胜,挠了挠头,“胡闹,都是胡闹而已,先生不要见笑。”

  “不过我想了一下,这是在平原上,如果我们能够借助地形和服饰,更好的隐藏自己的行踪,然后出其不意的话,是不是能取得更好的效果?比如,你这个沙盘是平面的,但如果这里有一个小丘陵,我们借助丘陵的掩护,接近敌人,然后发动突然袭击,短促突击,一定能收到实效。”

  马超用力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没错,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可是,先生,你说的服饰是什么意思?”

  “如今,咱们的盔甲、旗帜都追求鲜艳,为的是醒目,也有鼓舞士气的作用。但这也会让我们很容易被发现,所以,如果我们将自己的盔甲弄成和周边的环境一个颜色,这样就能为我们赢得更多的时间和距离。至于旗帜,在短促突击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一击得手,立即撤退,消耗敌人就是了。”

  “服饰原来还能起到掩护的作用?”

  “当然了,如果有必要,我们甚至应该把战马也刷成绿色或者黄色,让它们不容易被发现。这样能有效减轻我们的伤亡率。”

  “对,我觉得很有这个必要!让我把这个记下来。”

  隔三差五,王允就会来到书院中,絮絮叨叨一番。孩子们喜欢听打仗的故事,马超更是翘首期盼。于是,断断续续,王允从后勤补给的科学性一直讲到了“舒适也是战斗力”,又从情报工作的重要性讲到了舆论对士气的影响,最后则从科学训练讲到了军队纪律性的塑造,比如叠豆腐块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今后书院也可以这么做。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门类众多,花样百出。不知不觉,马超已经记了上千页王允的语录,并且编制成册,还起了名字——《敦煌战论》。

  “司徒先生,我想按照你的这些思路,建立一所军校,培养一批将领,打造一支军队。我觉得,有了这样一支军队,咱们一定可以横行九州,战无不胜的!”马超激动地说道。

  王允叹了口气道:“你还是没有明白,没有足够的国力支撑,你这支军队连长安都打不下来。”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赚钱呗。咱们就先在丝绸之路上,好好赚钱,孟起,等有钱了,你就可以打造一支你梦想中的军队了。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军队一定要有信念,有理想。一支没有信念的军队,造成的恶果要远超其他天灾人祸,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如今书院中的学生已经快要超过了500人,教师的数量也超过了三十人。这已经远远超出了王允之前的预计,如果不是羌人保障了商路上的贸易,以及不少商人慷慨的捐赠,单书院一项支出,敦煌府早就破产了。

  如今敦煌书院的名气也随着商队远播西域,还引来了不少胡人。这所书院并不教授“四书五经”这些没用的东西,这里的每一门课,都会让人有所收获。一切学习都以实践为目的,王允还格外强调学生们的动手能力。每天消耗的材料、制作教具花费的成本动辄就是数万钱。

  不过越是这样,吸引来的学生就越多。在学生的数量突破到600人的时候,王允和阿思齐不得不第二次发布公告,宣布停止招生。

  到了这个时候,书院一个月就要消耗掉一万万钱。扩建书院的呼声依然一浪高过一浪。事情的发展出乎王允的预料,原本的免费办学突然无以为继,这样下去,迟早会坐吃山空。

  仓慈被逼无奈,只能宣布除了书院中原先的孤儿之外,学院将改为收费制,费用主要涵盖饮食和住宿。教师的工资,学员的运营费用依然由敦煌府承担。

  这种打着免费的旗号吸引顾客,在有了充足的流量和名气之后,立即收费的方式是任重在源世界最鄙视的。想来一纸告示贴出,敦煌城内必然是沸反盈天,仓慈和自己肯定会被骂得狗血喷头,阿思齐想必也难以幸免。

继续阅读:第182章 平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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