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皮匠毫不犹豫,张口就来。
抑扬顿挫,琅琅上口。
未了还说明:“这是中国古代二大圣人之一,孟子的经典名言,一个老板怎么能乱改和说半载呢?”女学生停止了翻滚。
捂着自己的肚子爬起。
对顽皮匠伸伸大姆指。
“顽皮匠,看不出来,真有你的,哪个老师教的?”“自学”颇有些不服气的周游,这才眨眨眼眼,即然女学生都称赞了,想必顽皮匠说的是正确的。
于是,呶呶自己嘴巴。
“没事儿,你说得正确,我就改正。我们滨海动物园,就是一个欢欢喜喜的大家庭,谁对不听谁的!”的的!嘎!
“周园,到了。”
顽皮匠弯腰解着安全带。
“下车”周游一怔:“这么快?没错不?”可一眼看到熟悉的巨大警徽,马上闭了嘴,解开安全带,钻出了丰田。
可是,不管周游和女学生,如何命令或劝说。
顽皮匠就是不愿跟着二人进去,愿意窝在驾驶室里玩手机等着。
未了,周游只好讪笑道:“所以,为人莫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顽皮匠神经短路,弄出个持刀劫持来玩儿,也知道怕了呢?得,后半辈子就自个儿忧着,看你要忧多久?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去不去?”
顽皮匠还没问答。
女学生又劝道。
“顽皮匠,作为受害者,我早就原谅了你。可我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怕*?我怀疑你是不是另有隐情?”“对,只怕是另有隐情呢?”
周游赞赏地看看女学生。
又不断地催促道。
“现在坦白还算自首,可能宽大处理呢。”不想顽皮匠哈哈大笑,朝向女学生:“你真以为我有什么见不到人的事儿,因此怕见*?错了,是周园心里敲着鼓儿呢。”
周游被揭破了心思。
脸孔涨得通红,一跺脚。
“我怕?我堂而皇之的周园,守法经营,老实做人,我怕什么?走,女学生,我让你看看我周游的勇气。”恍然大悟的女学生,含笑点头。
跟在他身后,一起跨进了市*局。
然而,周游一辈子没和*打过交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显得心神不定,面带惶惑,引得女学生连连安慰着:“周园,淡定淡定,不就是鲨鱼嘴巴吐出了一只人手?我们只需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樊队汇报清楚就行了。*办案重事实,凭证据,你担心什么呢?”
“是啊,我担心什么呢?”
周游自问自答。
“不就是怕*干涉,不许我们继续展出啊?”“不许”女学生瞪起眼睛:“*凭什么不许?人又不是我们杀的,”
“可那只人手,却是从鲨鱼嘴巴掉出来的哇。”
周游像害着牙病似的,嘶嘶嘶的倒抽着冷气。
“如果樊队要将鲨鱼宝宝,做为案情证据进行立案调查,就,就,”于是,对刑法根本不懂的女学生,不说话了。
她这才似乎明白了。
胆大包天,敢作敢为的周游,为什么怕见*?
女学生郁闷的摇摇头:“不止于吧?毕竟樊队也是看到了的,我们二百多号人要吃饭,现在就全靠着这条大鲨鱼啊!现在承蒙谢局支持,各种手续又都齐全,不信樊队这么不通情理?再说,嗯,再说,”
她瞧瞧周园。
咬咬嘴唇,到底没继续说下去。
周游可没注意到她在咕嘟咕噜什么,一面心事重重的走着,一面对碰到的每一个*,都点头哈腰的问好。
现在,对他来说。
必须要在见到樊队之前,想出一个万全对策。
否则,市刑侦大队长,真要以大鲨鱼是案情证据为名,宣布在没调查清楚之前,不能继续对外展出,自己就完蛋了。
想想,不过区区一天多。
就几乎赚了整个动物园一个月的门票收入,周游的心就一阵阵抽搐。
自己现在的确太需要大鲨鱼了,这就像一个人在绝望中,抓紧了最后一根稻草,这种心情除了当事者,没人会懂的。
所以,由此派生出的胆怯。
居然无意中就流露了出来,让顽皮匠笑话。
周游忧伤的叹口气,顽皮匠懂什么呢?小伙子虽然义气可也现实,只能看到眼前,三个月没关全工资就铤而走险,唉!现在这些年轻人啊……
“樊队,你好,我到呢。”
市刑侦大队长面无表情,微微点点头。
却对周游身后的女学生,笑笑:“你们周园挺聪明伶俐啊!到哪都带上你。”女学生也回答得机智:“‘齐命使,各有所主。其贤者使使贤主,不肖者使使不肖主。婴最不肖,故宜使楚矣。’”
樊队大笑。
“说得好!不愧是现代版晏子使楚啊!杨芳,以你之才,滨海市何处不可?”
瞧瞧一头雾水的周游:“真是周园,前世修来的福气呵。”“谢谢”女学生报以心领神会的微笑,转而变得有些凝重。
“窥一斑而见全豹!二百多号人,嗷嗷待哺,谁可以等闲视之啊?”
一缕微笑,浮上周游嘴角。
他自然明白了女学生的心思,这在为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作铺垫呢,谢了,女学生。一道阴霾却掠过樊队的眉宇,他有些不自然地,避开女学生期待的目光。
轻咳咳。
指指一边的男女干警,介绍道。
“李队,周队,张警官,小许。”周游就点头哈腰的招呼过去,一眼看到角落还坐着二小伙子,双目炯炯有神,不露自威,便知趣的不等樊队接着介绍,就欠着身子直奔过去。
双手飞快的伸出去。
握住小伙子的右手。
“谢谢,你好,我是周游。”惹得樊队一迭声在背后喊他:“回来回来,怎么没介绍你就跑过去了呢?你知道他们是谁?”
“不也是,劳苦功高的*干警?”
周游讨好般笑道。
“能在樊队办公室坐着的人,不是*便是领导,我没说错吧?”大家都轻轻笑起来,二小伙子边笑。边认真的瞅着他,这让周游暗自咕嘟咕噜。
“怎么,认识我呢?真认识我,就请网开一面啊。”
樊队早看穿了他心思,摇摇头。
“丁老板,请坐下,还是说说吧,这大鲨鱼是怎么回事儿?”周游和女学生轻轻坐下,内勤端上二杯温开水,特地对女学生笑笑,这让周游看在了眼里。
他端着温开水。
大喝一口,然后苦笑着说。
“樊队,上午在动物园,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看,”他掏出刘部和女学生写的情况汇报,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樊队。
“再加上这些情况补充,基本上能说清楚问题了吧?”
樊队接过去,命令道。
“上午是上午,现在是现在,二者不可混淆。小许,记录!”小伙子就翻开早准备好的本子,拎起笔,严肃的看着周游。
周游机械地把上午说的话,认认真真地重复一遍,声音有些沙嘶。
大家都认真的听着。
樊队一面听,一面看着他刚才交上的情况汇报,而那二个被周游认成,“不是*便是领导”的小伙子,则微微拧起眉头,聚精会神的听着。
黑色的签字笔杆,不停的抖动。
在本上,记着周游讲的每一句话……
周游说完了,樊队的情况汇报也看完了,他把情况汇报递给一边的李队,然而字斟句酌的说道:“好,谢谢!你说的一切和这二份情况汇报,我们将一一核实。”
忽然变得有些吃力。
“周游,虽然我知道你们困难重重,也相信你的叙述,可我得告诉你,很遗憾,按照刑事诉讼法,那条大鲨鱼是案情证据。为保护证据的完好和有利性,在我们对此的调查没完成之前,你们不能继续对外展出了。”
预料中的打击,终于如期而至。
周游身子晃晃,脸孔苍白。
双手一会儿捏成拳状,一会儿又分开,直哆嗦……女学生不忍细看,扭过头去。“请理解,这是*办案必须的程序。”樊队的声音,像从半空中传来,有些飘浮:“这是每个公民,都应当遵守和承担的职责,因此,”
“因此个屁哇”
谁也不曾料到,周游突然爆发了。
他呼的站起来,瞪眼,怒视,咆哮如雷:“我一再申明,那只手不关我们的事情,我们又没杀人,你们*也不能不顾这个事实吧?”
樊队眯缝起眼睛。
“周园,请你冷静冷静,这是在市局刑侦大队办公室。”
“冷静个屁啊”周游直着颈脖子,红着眼睛,跺着脚,放声怒吼:“我不懂你们*那一套,我就知道,二百多号人要吃饭,不让展出,你樊队管饭啊?信不信我把他们都拉到市局,扔在你这办公室啊?反正,反正没活路了。”
“周园”
女学生怔怔,连忙劝慰着他。
“*办案,有法可依,有规可寻,我们还是按樊队说的办。”“樊队?樊队管二百号人吃饭啊?”没想到周游颈子一犟,对着女学生发起了脾气。
“樊队给二百多号人发工资啊?他只管着他交得了差,哪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
女学生怔住了,脸涨得通红,有点不知所措。
李队,周队,张警官都围了上来劝说,可更增加了周游的怒气。其实,没了退路的周游,知道成也鲨鱼,败也鲨鱼,自己真是坏事了。
没这鲨鱼,是困难重重。
一直拖欠着员工的工资,这顿没还吃饱,就开始愁着下顿。
可毕竟情况大家是都看到的,全滨海动物园都是如此,又不单是我周游无能,实在也怨不了我呢。然而,有了鲨鱼,情况却骤然起了变化。
鲨鱼宝宝的赚钱效应。
令大家翘首相望,喜形于色。
而一天之内狂赚了近40万人民币,更让员工们陷入了快速致富的怪圈,集体爆发出了从没有过的,热情主动和认真积极的献身热能。
唉,能说大家是太贪婪疯狂?
实在是,都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啊!
比如杜阿金俩口子,三代人都是吃的动物园饭,这园内的一草一木,都浇灌着阿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他们的心血。
在那些最平凡,最不显眼和最卑微的日日夜夜。
时时刻刻,无论春夏秋冬。
三代人者佝偻着腰,睁大眼睛,一手拎着短锄,一手拿着花剪,给草们树们剪枝删桠,拔掉杂草,药掉害虫,才有了现在这么一园的花草繁茂,四季绿荫。
可是,如今俩口子生活寒碜,倒也罢了。
唯一的儿子读大学,却时时为儿子的学费生活费发愁。
听说阿金偷偷为此,卖过好几次血。比如守大门的海娃,23岁那年某夜里,身为治保员的他,与趁海风肆虐摸进园内,偷盗狐狸的三个盗贼只身博斗。
身中八刀,仍大声呼喊。
最后狐狸保住了,盗贼也抓住了。
他却从此落了个二级残废。隆隆重重的风光过了,市里发的怃恤金奖金和见义勇为金什么的,也用完了,时过境迁,改革改制,沧海桑田。
挨边儿50,仍独身的海娃。
现在成了谁也不管不问,全靠着园里那份工资渡日的弃儿……
他们,没别的奢求,只盼着园里好起来,能每月按时领到活命钱啊!天!如果大鲨鱼这一停展,周游根本不敢想下去,真是只觉得自己没退路呢。
因此,思来想去的他。
决定先礼后兵,实在不行,就和*硬干一场。
当然,周游至少比女学生懂得,抗法和阻碍执法的严重后果。可对一个没有任何退路的人,什么后果不也一样?
砍头不过碗大个疤!
再说,如今这社会。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为了这二百多老少爷们儿,我周游就是成了不要脸的,又何妨呢?
至于其他。
不想了,想不了啊。
周游将警官用力一拨,大叫道:“我不听,我不听啊。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不管老百姓死活,都给老子滚开,惹火了我周游,老子要杀人呢,没活路了,没退路了,左右是个死,砍头不过碗”
咣当!啪—哗!
狠狠一掌拍在桌上。
震得茶杯蹦起老高,一只滚在地下,摔得粉碎,樊队一声厉喝:“放开他”警官们散开了。樊队腾腾腾几步跨过来,怒视着周游。
“干什么?吃了豹子胆啦?挟众要挟吗?敢跑到市局来撒野,不想活啦?”
可谁也没想到。
红着眼睛的周游上前一步,哗的捞起自己衣服,露出胸膛怒吼道:“有本事打死我,开枪啊!反正没活路了!”
“鸣,周园啊!”
女学生吓哭了。
“求你了,你别这样啊!”樊队也被真正的激怒了,怒视着对方,一抬手就往自己腰间摸去,可就在手掌刚按到冰冷的枪柄上时,却以极大的毅力,停了下来。
二个男人就这样。
鼻尖对着鼻尖,眼睛对着眼睛的怒目而视,空气有些沉闷……
女学生鸣鸣咽咽的哭着,上来拉着周游:“周园周园,求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好害怕啊。”终于,周游绷不住了,眼睛朝一边移移。
随着女学生的拖拉,向后退了二步。
抓住这宝贵瞬间,樊队厉声呵斥道。
“是你周游不懂法吗?不,你懂!你是怀着侥幸心理,以为什么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真是愚蠢透顶。你口口声声二百个老少爷们儿要吃饭,好像真是什么为民请愿,为民仗义执言?不,你更多考虑的是自己的私利,自己这个老板所谓的威信和名誉,沽名钓誉!连你的助理都知道,*办案,有法可依,有规可寻,你又岂能不知这个简单道理?故意要和*叫板,你真想试试?”
周游扭过了脑袋瓜子。
鼻孔呼呼直冒粗气。
樊队看看众警官,特别瞧瞧角落里的那二个小伙子,再对女学生轻轻点点头,然后宣布道:“我再代表市公局领导,通和你周游,你园的大鲨鱼因涉及到本案案情,在*没调查清楚之前,停止展出,保护待命,以配保本案的处理。”
手一伸。
小许把早盖了鲜章的通知书递过他。
樊队拿起看看,然后放在桌上,啪的上一支签字笔:“签字”女学生就恳求般的摇摇周游的右胳膊:“周园”周游像条垂死挣扎的公牛。
垂着脑袋,红着眼睛。
仿佛没听见一样。
“周园啊,求你啦。”女学生又带着哭腔,摇着他胳膊:“签字吧,签字吧,签啊!”终于,耐不住女学生的哽咽求情,周游抓起签字笔,在停展通知书上签了字。
最后一笔愤怒的划过。
一大颗亮晶晶的泪珠儿,很响亮地咂在“周游”三个字正中,迸成碎片……
当女学生扶着周游,晃晃悠悠走近丰田时,缩坐在驾驶室玩手机,玩得晕头转向的顽皮匠,慌乱得一纵而起,猴子般钻了出来。
“大哥,怎么啦?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将周游扶进副驾座后,又来扶女学生。
“杨芳,周园这是怎么啦?被樊队打了?”“别碰我”女学生愤怒的摔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