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一再忍让,却不断助长她的嚣张气焰,看来,得给她点厉害尝尝。刚才她主动帮忙打饭菜引起一点儿好感,现在全部化为了乌有。
快到自己办公室时,周末放慢放轻了脚步。
她牢牢地记着自己现在是领导。
办事做事,决不能再像个小办公室主任一样,跑上跑下,风风火火。
可领导到底该是种什么工作风范和办事态度,其实周末心里并没有底。是像沈主那样,说话慢条斯理,办事儿不温不火,脸孔上永远是职业性的礼貌微笑?
末末觉得自己办不到。
也实在不屑。
什么七老八十的风度?根本就是装腔作势,敷衍塞责,看着就令人憎恶。像刘丽丽那样,唠唠叨叨,喜笑怒骂,意气风发?
更不可能!
整一个低素质,低层次和低视野,不可托付重要事情的二杆子。
那么,像自己这种不算老,也不算年轻的厅局级领导,如何具备这二者共有的优点?如何淘汰这二者共有的不足?实在是令人伤透了脑筋。
至今,没有一个万全之计。
叩叩!
周末轻轻敲敲自己的办公室大门,有意站站,里面悄无声息,空荡荡的就像坟茔……于是,手腕一用力,推开了沉重的防盗铁门。
那肖老板,正规规矩矩的站在沙发边沿。
恭恭敬敬的等着呢。
“周副主,你好!”“嗯”周末勉勉强强回应一声,就一按总电源开关,诤!全室灯火通明,照得对方眨着眼睛,有点不太习惯。
末末也不再喊坐。
自顾自的走到大办公桌后。
一拉椅子坐下,再慢条斯理的打开电脑,然后,随手从那迭过时文件中,拈出一份,埋头看起来。从眼角的余光睃出去。
肖老板有些手足无措。
左瞧瞧,右瞅瞅的,有点像才进衙门的乡下人。
周末拿捏着时间,想着第一句话说什么,可听到轻轻一响,那肖老板居然坐了下去。而且不但坐下去,还打算橇起二郎腿呢。
只不过试了几下。
终于没有把右脚抬上去。
这点小胜利,总算让周末心里得到了点满足。当当当!墙上的电子大挂钟敲响了,周末这才习惯性的放下文件,抬起头来。
“你有什么事情”
“周副主,我可是事先打了电话的呢。”
这家伙一出口,就让周末听出他的不怀好意。“打了电话不假”周末双手一交叉,做出漫不经心的姿势,回答道:“可我事多,临时出去。再说,我不是告诉你,有事直接找办公室么?”
停停。
又补充。
“凡事都得讲归口负责,好像你们动物园的主管部门,应该是园林局呢?”“当然”肖老板一口应道:“按规定是这样,可这世上果真什么事还按规定办,就好了。记得打电话,你给我提醒过,记着呢。”
歇歇,又说。
“对不起周副主,正是吃饭时间,我却来冒昧打搅,你看,是不是?”
周末装着没看到,而是不客气的回答:“打搅算不上,冒昧呢,倒是有点,下不为例。你就直截了当吧,到底有什么事情,必须等在我办公室?还有,谁给你开的办公室大门?”
“刘主任”
肖老板一口答道。
“我本来是坐在办公室的,她领我到这儿等你。”肖老板脸上现出了洞悉的笑纹,开始带上了点油腔滑调:“但我可申明,我只是老老实实的坐着,连水也没喝一口呢,不信,你到处查查看看。”
“说正经的”
周末故意拧起了眉头。
“你我都忙,说吧,请直来直去。”“昨晚上,我看到周副主率队参观了大鲨鱼。”肖老板停停,看看对方的反映,继续道。
“市商会的田秘书长,跟在你们后面,还直和我挥手打招呼呢。”
周末眼一瞪,怪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出去后,田秘书长就过来和我聊天,没想到,聊着聊着,他却突然动手打人,揪住我的头发衣领,还用脚猛踢我,我一直没还手。周副主,你给看看伤。”
说着,挽挽自己衣袖。
指指手臂和自己脸孔。
周末眼光一凛,正想发怒赶他出去,却突然冷静下来。很显然,自己和肖老板无亲无故,无任何职业或关系上的纠缠,甚至就连熟人也算不上。
因为,二人之前并不认识。
可他现在却不请自来。
而且指名点姓,自我介绍是和田坎打架,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认为我是田坎的后台?找我叫冤来呢?真是莫明其妙!
周末眼光一扫。
面无表情地抓住了他的眼睛。
被对方这么一盯牢,有备而来的肖老板。居然冲对方一笑:“因为,我听田坎说过,他和你的关系很好。我打不过他,怕他,所以只好来找你,给我作主。”
周末微微一笑。
“肖老板,虽然我们之前并不认识,可早听说过你的大名。恕我直言,你不是一个怕人的人,反倒是别人都怕你。”
停停,也看看对方的反映。
肖老板心里一惊。
这黄毛丫头,看到都要发怒了,却硬生生的自我控制住,反而不急不燥,不露自威,听她的口气,似乎对我十分了解?
要不,何来明显的讥讽呢?
照理,以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年龄。
特别是,她还是个刚把老公撵出了家门的单身女人,正处在最怕别人乱嚼舌头的极端敏感期,而田坎的老婆又不在身边,换了别的女人,早蹦跳起来了。
可她,居然反倒更沉得住气。
这么说,她对我早有了准备?
莫忙,先看看她下面的反映,再动作不迟。“是呢,周副主真是一针见血。”肖老板顺势说下去:“遵纪守法,诚实做人的人,是不会怕别人的,只会让人怕。就这像周副主,廉洁奉公,满腔正气,让那些投机取巧,阿谀奉承的人害怕,是一种光荣呢。正因为如此,我才找到周副主!”
周末脸上虽然微笑着。
心里越来越警惕。
看来,外面的传说的确是事实,这个肖老板,不但心机诡谲,而且也有点小聪明呢,不行,他是有备而来,我可没时间奉陪,再说,我凭什么要奉献陪?滑稽呢。
于是,周末收起了微笑。
毫不客气的揭露道。
“你不仅故意找庙门,而且编造谎言,赖在我办公室不走。以你肖老板的聪明,明知道我和这个田秘书长,毫无任何职业联系,却有意往我身上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下,肖老板给问住了。
以他的盘算,只要自己话里藏刀的说几句,对方一准蹦跳起来。
即或她周末有超人的冷静,能控制住自己,慢慢与我周旋,更好。因为话多必失,漏洞更大,一介年轻女人,保不定旋来旋去旋昏了她脑袋瓜子,我还能由此得到更大的好处呢。
可没料到。
对方居然稍一过招,就直奔主题。
这样果断干脆,让我后面的戏,就不能继续唱下去……肖老板是小看了周末。当然,不仅是他,即或是许多和他同样的中年男。
对周末的看法。
也基本上都是停留在,看不上眼儿而给予鄙夷轻蔑的层面。
一个几乎就是个上传下达的小主任,靠着脸蛋和运气,成了所谓的厅局级领导,这能让大家服气吗?当然,大家也不因此而感到奇怪。
眼下,靠着这二件绝活儿。
火箭直上的所谓领导,不是很多吗?
呵呵!要与时俱进,更新观念啊!现在,给周末兜头这么一棒喝,肖老板虽然感到有些意外,可他并不怕对方训斥或者公开驱逐。
因为。
肖老板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胸有成竹。
于是,他索性淡笑笑,慢条斯理的回答:“我到底找没找错庙门?编没编造谎言?你最清楚。至于你和田坎除了职业外,有没有其他方面的联系,你自己心里最明白。只有一点你对了,我的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来这儿说了这么多,其目的就是想得到你的帮助。”
然后。
挑战般看看对方。
“周副主,不知我这样回答,对不对?有不对和遗漏的地方,请你批评指正。”周末毕竟年轻,城府不深,又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和这种无赖。
啪啪一拍桌子。
满脸涨红,怒火中烧。
“放你妈的狗屁!谁给你的胆量和权力,敢跑到堂而皇之的市极机关领导办公室,撒野造谣诬蔑?你给我滚出去!”
卡嚓!抓起了话筒。
肖老板一时也有些发慌。
他当然明白,真正惹怒了这个年轻的女厅局级领导,可不是好玩儿的。说到底,自己所说的那些玩意儿,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过是些拿不上台面的捕风捉影。
而对方说的,却是具有法律效力的证据。
如果她真叫来保安,并以这样的理由将自己扣住,送往*机关。
得!不死也得脱层皮,够自己喝一大壶的呢。于是他连忙站起来:“且慢,是阿五让我来的。”“阿五是谁”周末怒火更盛,看看话筒。
也许是中午保安正在吃饭?
话筒里居然没有任何声音。
肖老板抓紧时间回答:“是你嫂子最好的朋友”“你胡说”周末一怔,几乎是尖叫起来:“你还敢造谣”肖老板吓得一哆嗦,眼珠子一转。
“周副主,对不起,我走我走,有空我再与你联系。”
一转身,逃之夭夭。
肖老板真不愧为老狐狸,见势不对,马上撤退,溜得及时。二分钟后,二个保安赶到了周末办公室,立正敬礼:“周副主,您叫我们?”
周末用力抵着椅背坐着。
交叉抱住自己双手的,冷冷的逼视。
“嗯”二保安额头泌出了细汗,嚅嚅而道:“食堂,今中午饭不够,下的面,所以,”“下去”“周副主”“我说了,下去!”
周末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
看看二个吓得脸孔发白的保安,摇摇头。
“下不为例,再犯必惩,下去。”“谢谢”“谢谢周副主”二保安又是笔直立正敬礼,然后转身离去。待二人背影一消失,周末一下倒在椅背上,二眼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
家里呢,她并不太着急。
刘丽丽帮忙把饭菜打回后,小保姆会喂给儿子吃的。
吃完后,照例是陪着疯玩一歇,然后哄着姚浩睡了觉,她自己就拿着遥控器,津津有味的看电视连续剧……
要说担心?
当然担心!
还纯粹是一个孩子的小保姆,免不了总是有许多有惊无险,除了早上出门和平时多打电话提醒注意,暂时还没别的办法。
要说满意?
当然不满意。
可不满意又怎么办?把姚浩送到外公外婆家,或是爷爷奶奶家带,再把小保姆辞去?都不妥。这些年,隔代亲带大的孩子,早成了姐妹们茶余饭后的聊资。
我不能再重复这个悲剧。
毁了儿子。
这都得怪那个没良心的,弄得我如此疲于奔命,疲惫不堪。可是,现在最重要的,却是这个不请自来的肖老板。
听他口气。
好像是与田坎产生了什么冲突,跑到我这儿鸣冤叫屈?
现在且不论这有多荒唐,可他至少向我传达了二个讯息,肖老板怕田坎,他还知道了田坎的单相思。周末转转眼珠子,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我儿子都满三岁了。
居然还有人为我害单相思?
而且居然还是个不入流的土老鳖,我周末也太不值钱了呢?不深想了。有兴趣的是,肖老板怎么会怕田坎?难道田坎比他更狡猾更毒辣和更有势力?
二个家伙即然当众扭打。
就不可能是什么好朋友?
因此,田坎也不可能跑去给其乱吹嘘,因此,他了解田坎所谓的单相思,就一定不过是捕风捉影。捕风捉影?唉唉,要有影,才能捉呢。
影从何来?
真有影,我周末岂不成了?
末末一下坐正,又充满了烦恼。诚然,有理不怕势来压,身正不怕影子歪,可这好像有些过时了呢?现在的人,相信无风不起浪的,比那更多,哎,这可真是个事儿呢。
还有,要是传到那个没良心的耳朵里?
周末大声而响亮的骂一句。
“**妈你妈了个*……”马上一捂嘴巴,四下瞧瞧。还有,那个阿五是干什么的?肖老板又是怎么知道,那个阿五是郑娟最好的朋友?
郑娟真有个叫阿五的好朋友吗?
莫忙,这其中有点不对,我得认真想想。
周末站起来,当!大挂钟清脆一响,末末下意识的瞅一眼,唉,怎么一不注意,就是一点钟罗,连忙拉上门向食堂赶去。
“周副主”
内勤兼文员,笑盈盈的从办公室里跑出。
一手捏着一个卤翅膀,嘴巴油汪汪的:“那人,走了吧?”周末点点头,停下:“不是,该在办公室等着呢?”
“是呀,本来刘主任,是让他在会客室等。”
小姑娘美美的咬一口卤翅膀。
巴答巴答的边嚼边回答:“可这人特讨厌,就没话找话,还自作聪明。后来我烦了,也没征得主任同意,就把他扔进了你办公室。反正你办公室空着,让他一个人发呆去吧。嗤,好硬呀,根本就没卤透哦。哎,周副主!”
周末向后挥挥手。
愉快的叫道:“慢慢吃,小赵,你可真可爱。”
知道自己错怪了刘丽丽,周末反倒感到一阵轻松。丽丽姑娘呢,看来不像自己所想象那样坏呢,这是好事儿。
如果她心眼儿再放宽一些。
我们可能成了真正的好朋友。
原先朦朦胧胧,现在明明白白,这世界,多个朋友多宽心么!哎,好像在办公室里没有看到丽丽?这么说,她还在我家里陪着二个孩子?
咕咕!咕!
肚子在叫唤,快走,下午还要开会。
匆忙吃完饭,嘴巴还在嚼着,手机就响了。“你好,我是丁,哦,沈主。”周末喉咙一用力,将最后一口饭菜,全部吞下了肚子。
“吃没有”
“吃了吃了,现在几点钟啦?”
老头儿略带责备口气:“一点都过了呢,你在哪儿?”“食堂”末末站起来,一面收好碗筷,端向小窗*给了洗碗工。
“沈主,我上来?”
“还是车库等吧”
老头儿回答:“稿子我认真读了三遍,有些不常用的字和词儿,等会儿在车上,老办法,你给我提示提示。”“好”周末简明扼要回答,收了手机。
刚跨出食堂。
刘丽丽正好一跨进来。
“丽丽”“周副主”二女孩儿相互抱抱。“还没吃”丽丽扬扬自己手里的不绣钢盅:“有些冷了,放到微波炉打打,热饭热菜吃起舒服一些,更易消化吸收,转为热能呢。哎周副主,你那二孩子可真还有点另类。”
周末笑。
“有点顽皮,累坏了呢?”
“累倒不太累,张部也来帮助了呢。”刘丽丽咯咯咯的笑道:“真看不出,张部一个大男人,伺候起孩子来一整套。要不是他,我还有点搞不定二个小家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