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大臣则在心中开始寻思起来,家中是否有亲朋好友是在淮北任官的,有的话早做打算,早早断了联系,免得被牵扯上;有牵扯关系深的,则心中惶恐不已,就怕天子的屠刀落在自己的脑袋上。
皇帝冷冷地扫着殿上的官员,他自然心中也怀疑淮北有官员与朝中大臣可能有勾结,可是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平息暴乱,郑定淮北民心。他可不想因流匪之事,让前朝乱党有机可趁。
强忍着怒火,皇帝挥了挥手:“众卿起来吧。”
“谢陛下。”众大臣谢恩起身。
皇帝余怒未消地说道:“此罪不在尔等,在于淮北刺史,淮北巡抚等官员!如今大难已成,对于淮北之灾有何良策?”
兵部尚书往前站出一步,作揖应答:“臣以为,当下以平乱为第一要事。平乱之后,才能赈灾,淮北局势才能得到控制。”
此言一出,随即便有大臣附议。
威扬侯出列奏言道:“启禀陛下,臣愿为马前足,带兵前往淮北,定会为陛下平定淮北之暴乱!臣愿肝脑涂地,为陛下解忧!”
威远侯的奏言一出,立马又有好几位武将出列请命:
“愿为陛下平息淮北暴动!郑定民心!”
“臣愿往……”
“……”
见此,皇帝感到分外的熨帖,怒意已经消了七七八八,和颜悦色地对威扬侯道:“威扬侯之忠心,朕明薛,不过这伙流匪已经流窜至京城,京城重地还需要卿家替朕镇守,这平淮北暴乱之事还是交给其他人吧。”
“是,陛下。”威扬侯一脸的感激零涕,只觉得陛下对自己甚为重用。
皇帝微微颔首,当场颁下了旨意:“……骠骑大将军卫有殊……带领五万士兵前去淮北;以大理寺卿王京为巡按使,速速查清察涉嫌此贪污案的官员;户部速调粮草前往淮北。”
皇帝很快地下达了一系列的旨意,力求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淮北之乱。
退出御书房后,这文武大臣有忧心忡忡者,有喜形于色者,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淮北的方向。不知道谁叹息着说了一句:“淮北的天,这次要变了!”
“陛下,”刘公公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试探地问道,“不知陛下今日……”要到哪位娘娘哪里?
“摆驾凤鸾宫!”
皇帝一声令下,刘公公总算松了一口气。既然皇帝肯去皇后娘娘那里,看来心情还不算太差。
当皇帝来到凤鸾宫前,雪琴正在点殿外候着,一看皇帝前来,正欲喊万岁,却见皇帝对她微微抬手,示意她噤声。
雪琴自然是不敢违命,只能无声地行礼。
皇帝大步走进凤鸾宫,却见殿中除了皇后还有一人。
小?皇帝立刻从对方的背影中认了出来,心里对楚铭枭颇为赞赏。小历险归来,还记得来与皇后行礼,真是甚好。
皇帝正欲出声,却听皇后问道:“皇儿,你说当时蒋大小姐、摇光县主她们也在齐王别院?”只见皇后眉头一皱,神色中带着担忧。
楚铭枭点了点头,回道:“是,母后。当时除了蒋大小姐和摇光县主,明月郡主、流霜县主和齐王府的霞姐儿也在。不过所幸,她们都无甚大碍。”楚铭枭以为皇后是担心自己的侄女花千熙。
“无事便好!”皇后心中释然,目光停顿在楚铭枭包扎好的左肩上,担忧地问道,“皇儿,你受伤了?可有请过太医?”
楚铭枭忙恭敬地答道:“谢母后关怀,儿臣只是小伤,已经包扎好了,不必劳烦太医了。”
“那真是上天保佑!”皇后帕子抹了抹眼睛,似是松了口气,心里却暗道可惜。他还真是运气好!倘使当时卸了他一条手臂,那么他此生就与那至尊之位无缘了!对于楚铭枭,恐怕这才是最大的惩罚!
皇帝见皇后如此关爱楚铭枭,心下只觉得他们母慈子孝,真是甚好,连原本糟糕的心情都因此好了一些。
“皇后!小!”皇帝终于出声,大步走上前去。
皇后和楚铭枭这才看到皇帝,忙起身行礼。
“免礼!免礼!”皇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楚铭枭道,“小,你受了伤,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你的一片孝心相信你母后已经知道了!”
皇后点了点头,附合道:“陛下说得是。皇儿,你赶快回去休息吧。”
楚铭枭自是却之不恭,再次行礼后,便退下了。
皇帝又在凤鸾宫中小坐了片刻,这才离开。
等皇帝走后,皇后便向一旁的雪琴吩咐道:“雪琴,你派人去一趟恩国公府和薛府,给希姐儿和寒烟丫头……送些滋补药材、绫罗首饰过去。”
“是,娘娘。”雪琴领命而去。
待雪琴走后,皇后突然转头对身旁的李嬷嬷说道,“这些日子小五一直喊想他的寒烟姐姐,不如再过一段日子,本宫召寒烟姐儿进宫住一段时间。”
李嬷嬷自然不会反对,连声附和道:“那敢情好,奴婢常听五皇子殿下提起摇光县主,想来殿下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一说起五皇子,皇后总算是露出温柔的笑意。
待薛寒烟第二日起身,才刚用完膳,皇后娘娘的赏赐就送到了她的墨竹院。
消息传到薛府众人的耳朵里时,有人欢喜,有人淡然,亦有人又羡又妒。
薛寒烟待送走了凤鸾宫的公公后,鹊儿在房里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后欢喜地笑了,道:“小姐,皇后娘娘送了好些首饰,还有这布匹,这可是上好的蜀锦啊!”
秋霜则打开了另一个箱子,道:“小姐,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些滋补药草。”
皇后娘娘确实是有心了。
薛寒烟走到秋霜身旁,若有所思地笑了。这些滋补药材来得正是时候。
她连忙派郑乳娘和鹊儿出府又采购了一些药材,接下来的半天,就在府里忙着自制了一批止血除疤的药膏,然后派人一一送到了恩国公府、齐王府和平阳侯府,给几位小姐。
还让百合偷偷去了一趟镇南王府,把药膏给了冷聿琰。
薛寒烟也没忘记流霜县主的脸伤,特意遣人送了拜帖到云城长公主府……
此时,云城长公主府中是一片愁云惨雾!
流霜县主原玉怡的房中,几个刚刚为她看过脸伤的太医神色凝重地走了出来。
云城长公主怕再刺激到女儿,便带着太医们来到了花厅。
“吴太医,县主脸上的伤究竟如何?”云城长公主神情焦急地问。
昨晚女儿原玉怡一回府,云城长公主就立刻为她宣了太医治疗脸上的伤势,可是连着名太医给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于是一大早,她又火速宣了六名太医进府。
“禀长公主殿下……”吴太医上前一步,恭敬答道,“流霜县主脸上的伤……太深了,几乎伤到骨头!治倒是可以治,但就算治好了,县主的脸上也会留下疤痕……”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云城长公主还是觉得仿佛被浇了一桶冰水,身体不自主地微颤,却只能再问:“……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请恕臣等无能。”太医们忙跪下请罪。
“庸才!都是庸才!”云城长公主红着眼,眼眶中泛着泪光,恨声道,“除了说无能,你们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这下,太医们都不说话了,只是把头又往下低了点。
见此,云城长公主绝望极了,她的恰姐儿才十几岁,鲜花一样的年纪,正处于大好年华,可是如今一次郊游,就把她原本美好的人生给毁了!
这一刻,云城长公主深深地恨上了那些伤了女儿的流匪,甚至对组织这次郊游的明月郡主以及没有保护好女儿的皇子等人,心里也多了怨怼。
就算是云城长公主心里再怨太医们无能,也不可能一直让他们跪着不起身,最终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拂袖离开了花厅。
太医们这才起了身,相视苦笑,无言以对。
这太医天天面对的都是些贵人,恐怕是天下最不好当的大夫了!
云城长公主一走出花厅,一个蓝衣小丫鬟就迎了上来,手中拿着一封月薛的拜帖,恭敬地禀告道:“长公主殿下,薛府的摇光县主送来了拜帖!”
摇光县主?云城长公主愣了一下,首先想起的是芳筵会那日薛家那位表小姐搞出的丑事,坏了大好的芳筵会;跟着便想起昨晚好像听女儿身边的丫鬟提起过昨日在齐王别院,这位摇光县主似乎也在。
她送拜帖来干什么?事到如今,还想讨好自己这长公主不成!
云城长公主只觉得满心嫌恶,冷冷地说道:“不必理会!”跟着,就快步离去,又折返回女儿原玉怡的房间。
“母亲!”原玉怡一见云城长公主来了,一脸希翼地看着她,眼睫如蝉翼般轻颤,“太医们怎么说?”
云城长公主欲言又止,最终柔声道:“怡姐儿,你放心,母亲一定会为你找到最好的大夫的。你脸上的伤一定能治好的!”
原玉怡倒退一步,目露绝望,泪珠在眼眶中翻滚,“母亲,你别骗我了,我知道,我的脸好不了了。”
“怡姐儿!”
云城长公主既心痛又焦急,想要上前郑抚,却听原玉怡道:“母亲,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云城长公主无奈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除非能找到神医治好女儿的脸。
“好吧。”说着,她就挥手让屋内的下人们全都退了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后,原玉怡这才“哇”地痛哭出声。
顶着这张如同鬼魅似的脸,她以后应该怎么办呢?
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小姐,拜帖已经送去云城长公主府了!”
秋霜从外面回来复命,表情中隐隐带着一丝不悦。
从前日起,薛寒烟每日都派人往云城长公主府送了拜帖,可惜前两封都如同泥牛入海,公主府没有任何回应。
今日这已经是第封拜帖了!
秋霜欲言又止,觉得云城长公主根本就不把小姐当一回事,小姐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此刻,薛寒烟半眯着眼睛,正懒洋洋地靠在一把卷书式美人榻上,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若是平时,这个时间她本该在邀月居上闺学,可是因为流匪一事,苏氏觉得她和薛琤受了惊吓,于是干脆给两人放了日假,让她们好生休养一番。
薛寒烟漫不经心地睁开了眼,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秋霜心中的不平,薛寒烟心里自然也清楚得很,只不过那日在齐王别院,她曾亲口答应流霜县主会登门为她医治,如今也不算食言。
“小姐。”这时,鹊儿从门外走了了进来,禀告道:“柳小姐来了。”
柳青清?薛寒烟不由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面露讶色。
她并非不欢迎这位前世无缘的大堂嫂,只是这位柳小姐自从到了薛府后,除了早晚给苏氏请郑外,平日里就一直呆在客居荷风院中,甚少出门。薛寒烟与对方只是见过几次面,说过的话恐怕也没超过一个手掌,却不想对方今日竟突然来拜访自己。
尽管心里疑惑,薛寒烟还是略整了整衣装,亲自去把人给请了进来。
“柳小姐!”
“县主。”柳青清福了一礼。
薛寒烟连忙伸手扶她,亲切地说道:“柳小姐,我们两家乃世交,你又年长我几岁,不必多礼,叫我寒烟姐儿便是。”
柳青清落落大方,也不推辞,从善如流地唤道:“寒烟姐儿,那你也不要叫我柳小姐了。我就托大一下,你就叫我一声清姐姐吧。”
薛寒烟心想:这位柳小姐虽然家道中落,但性格却不扭捏,从其妹可见其兄。也难怪那柳青云前世有那般出息!
“清姐姐!”薛寒烟亲昵地拉着她进了房,在桌边坐下,秋霜机灵地为两人奉上热茶与点心。
薛寒烟指着其中一盘松仁糕道:“清姐姐,我这里的松仁糕是我奶娘亲手所制,你且尝尝。”
柳青清从善如流地拿起一块,赞叹道:“这松仁糕做得煞是好看,我倒有些不忍心吃了。”
两人饮了些茶,又吃了些点心后,薛寒烟这才问道:“不知道清姐姐今日找我可有什么事?”
柳青清一个眼神,她的贴身丫鬟紫英就上前一步,柳青清自她手上接过一个食盒转交给薛寒烟。
“寒烟姐儿,前两日就想来拜访你了,不过想着你和大小姐刚回府,必定需要好好休息,这才拖到了今日,这是我亲手做的核桃酥,大小姐那里我刚刚已经送了一份,这是给你的,希望你能喜欢。”柳青清神情柔和,眉目含笑,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薛寒烟心中暗暗点头,这个柳青清设想周到,说话也条理分明,看来是个不错的小姐……只可惜,祖母和大伯母必然是看不上她的!
薛寒烟心中觉得有些讽刺,但面上不显,笑着接过了食盒,还特意当场打开,品尝了一块,赞不绝口:“味道真好……清姐姐手艺真好。”
柳青清抿唇一笑:“寒烟姐儿,你喜欢就好。”
两人聊了大半个时辰,不止是琴棋书画,甚至连那日在齐王别院发生的事都聊了几句,之后,柳青青才离开了墨竹院。
路上,紫英忍不住轻声叹道:“小姐,别看这位薛府的小姐贵为县主,待人可真是和气。就连她院子里的人对我们也客客气气的,不像大小姐的挽晴院……”
“住嘴!”柳青青神色肃然,低声呵斥道,“紫英,祸从口出这句话你要记住了,不然的话,你也别在我身边待着了,免的丢了性命。”深宅后院可不是那么好呆的,这偌大的薛府,自己必须步步小心才是!
紫英吓得一脸的惶恐,连连点头:“小姐,奴婢记住了。”
柳青清点点头,也不再说话,直接回了自己暂住的荷风院。
进到屋,柳青清在靠窗的椅上坐下,拿起一本书,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回想着刚刚刚与薛寒烟的一番交谈,不由嘴角微勾。
这薛府的大小姐薛琤不仅是京城第一美人,而且才名在外,然照她看来,小姐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外人只以为她运气好,才得了摇光县主的封号。可是她却觉得薛寒烟的才情绝对不比薛琤差,而最重要的是,她的眼见、心胸及心性要比薛琤强上了许多。
说薛了,薛琤就是一个出色的世家嫡女,比一般的闺阁女子的确是要优秀很多。可是薛寒烟,她身上却有一种让说不出的独特气质……一开始柳青清不明薛那是什么,直到后来两人说起了一些流匪之事,她恍然意识到那就是一种杀伐之气。
柳青清陷入沉思,直到紫英进门才让她回过神来。
“小姐,大夫人身边的应嬷嬷来了。”紫英有些紧张地禀告道。
她与小姐借居薛府几月,她自然知道这位应嬷嬷是大夫人拓跋氏身边的心腹,因而心中难免有些诚惶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