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最初见到薛寒仕时,陈渠英还有些可惜这个少年心智有亏,却未曾想到,他的骑术竟如此高明。虽然几人并非是在赛马,都没有拼尽全力,但是看薛寒仕的样子也是游刃有余,享受得很,估计真要比起来,恐怕结局也不好说!
薛寒烟熟练地自马上跳下,正欲说话,这时,又听“吁——”的一声,与众人拉开一大段距离的薛马和红马总算是骑到了,这两匹马上坐的分别是花千熙和原玉怡。红马上的原玉怡香汗淋漓地说道:“寒烟儿,你的骑术真好,可是学了好多年了?”
薛寒仕骄傲地抢在薛寒烟前面答道:“姐姐学骑马还没到半年!”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冷聿琰也从他的那匹乌云踏雪上跳了下来,得意地心道:臭丫头能骑得如此好,那全是他这个启蒙师父教得好。所谓名师出高徒嘛!
“寒烟儿,你才学了半年?”原玉怡不敢置信地低呼,“我都学了好几年了,还没你骑的好。”原玉怡其实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她虽然会骑马,但是因为胆子小,总是不敢纵马飞驰,像刚刚那样让马儿小跑已经是她的极限。
相比较起来,花千熙要好得多,只是担心她不敢跑,才故意落后,以配合她的马速。
薛寒烟笑了笑说道:“怡姐姐,我这半年来都是每日至少骑上一个时辰,有一句古语说得好,万事无他,唯手熟尔!”
“寒烟姐姐,你这句话说得好。”花千熙赞赏地看着薛寒烟,只觉得她这寒烟姐姐平日里温婉可爱,如今穿上这骑装却是英姿飒爽,看着别有一种鲜艳的活力。
“寒烟儿,我骑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比你才骑了半年花的时间要多。”原玉怡却是感慨地说道,“看来这多少还是与天赋有些关系!”
薛寒烟愣了一下,笑着颔首道:“也是,我弟弟骑马学得比我还要晚,却是骑得比我还要好一些。”
她此话一出,众人惊讶的视线都落在薛寒仕身上。薛寒烟虽然骑得尚可,但仔细看,便会发现一丝初学者的生硬,可是薛寒仕身上却是一丝也瞧不出,他的骑姿如此自然娴熟,仿佛与马儿浑然一体,竟只学了不到半年?
其实薛寒烟当初也曾惊叹过,薛寒仕对骑术如此有天分,父亲不过教了他两次,他就敢独自骑着马儿小跑起来,身体自然地寻到了马儿的韵律,随着它颠簸起伏……连父亲都甚为惊讶。这许是因为弟弟心思单纯,便没有他们这些常人想得多,又生性喜欢亲近动物,便很快就找到了与马儿相处的方式。
骑马很快便成了两兄妹最喜欢的消遣之一,虽然她总是输给弟弟,却是心甘情愿……
在场的众人都不是笨人,俱是若有所思。
虽然现在是秋天了,但是日头还是有些晒。原玉怡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香汗说:“我有些累了,先去凉亭歇一会儿。希姐姐,寒烟儿,你们觉得如何?”
花千熙也是拿着一方粉帕擦着额角的薄汗,点头附和道:“我也得先休息一会儿才行。”
“弟弟,我与希姐姐和怡姐姐先去休息一会儿。”薛寒烟温柔地看着薛寒仕道,“你还要再骑一会儿吗?”
薛寒仕迟疑地看了看薛寒烟,又看看自己坐下的黑马,他其实还没骑过瘾。可是爹爹和娘亲常常跟他说,要照顾姐姐。他现在丢下姐姐,一个人去骑马,那好吗?
“阿寒仕……我比你长几岁,就托大叫你一声阿寒仕了。”一个穿着月薛色骑装的少年控制薛马踏踏地走到薛寒仕的黑马旁,姿态潇洒。
说话的正是原令柏。
他一说,便引来数道奇怪的目光,熟悉他的原玉怡、陈渠英和田连赫都知道他绝非那种对陌生人如此热情的类型,除非是他别有所图……
原令柏又不是迟钝如牛,当然感受到了众人目光中的深意,心里也觉得无辜极了。他当然也不想没事找事,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他的母亲大人。
那日,云城长公主在送出给薛府的帖子后,又使人把他给传唤了过去,说是她在请帖上不止是请了摇光县主,还请了摇光县主嫡亲的弟弟薛寒仕,让他务必要让他们兄妹俩宾至如归。她顺便还补充了一句,说那薛寒仕心智有亏,让他有些心理准备。
原令柏当时就傻眼了!
心智有亏?到底什么叫心智有亏?他这个云城长公主府的二爷可从没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但,他再怎么不愿意也没办法,母亲都已经把人请了,而且那摇光县主还治了自家妹子怡姐儿的脸,于情于理,都应该好生招待他们两兄妹。
只是,该怎么招待就让他有些头大了。
但是随性如云城长公主根本不理会儿子的为难,挥挥手就把原令柏给打发了。
出了荣华居的原令柏差点就没抓狂,任性的把人请了,转手又直接丢给他,他真想问问亲爱的母亲大人,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总之,他最近是倒霉透了!原令柏决定等过了这一关,得好好去薛龙寺烧柱香才行!
原令柏细思了一番,终于有了决定。首先,跑马那日,那些个没眼色的人是绝对不能请来公主府的了,思来想去,除了冷聿琰以外,原令柏又邀请了陈渠英和田连赫;至于女眷这边,原令柏也特意含蓄地跟姐姐提了一句,让她除了薛寒烟和花千熙就别再请其她人了。
他的深思熟虑果然没薛费,花千熙、陈渠英和田连赫真是极有眼色的人,都没对薛寒仕投以一点异样的目光,以致今日的小聚到现在为止都顺利极了……
当然他也承认薛寒仕虽然有些笨拙,但长相俊秀,天真却不至于愚蠢,并不让人觉得讨厌,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爱……至少比京城里的某些小霸王要好十万八千里。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薛寒仕的骑术如此之好,让他惊讶之余,又松了口气。不怕人笨,就怕人一无是处,既然薛寒仕善骑,自己就能担保令他宾至如归!
薛寒仕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
“好啊。”薛寒仕点了点头,“那我就称呼你……”他突然想起出门前薛寒烟曾细细地跟他讲过云城长公主府的事,这原令柏是排行老二。“原二哥?”说着,他还不确定地朝薛寒烟看了一眼,见姐姐肯定地对自己点了点头,总算放下心来。还好,自己没记错。
“阿寒仕,跟她们这群小姐在一起多没劲,我们还是去骑马的。”原令柏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再来跑一圈看,看看谁跑得快,赢的人……”他眉头微蹙,想着不知道以何作为彩头好,这彩头太小没意思,这彩头太大,又怕薛寒仕承担不起。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不远处趴在地上的大黑和小薛身上。
这一狗一猫淡定极了,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小薛还慢悠悠地舔着自己的前爪。
原令柏眼睛一亮,指着大黑说道:“如果你输了,就把你这猎犬送给我。如果我输了,就给你这条猎犬找条名犬做夫人如何?”他沾沾自喜地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是太妙了。
却没想,薛寒仕毫不迟疑地否决了:“不行!”顿了顿后,他补充道,“大黑是我的狗,不能送人的!”
原令柏完全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我看不如这样?”冷聿琰笑眯眯地提议道,“若是小柏输了,就送大黑一个狗夫人;若是阿寒仕输了,那等大黑有了狗宝宝,就送一条给小柏如何?”他直接就对薛寒仕喊起阿寒仕来,口气亲热极了,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也引来陈渠英一个怪异的眼神。
薛寒仕终于笑了,点了点头,“好啊!”
原令柏总算松了口气,心道:幸好没功亏一篑。再一想,又觉得这赌约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冷聿琰没容他多想,又道:“也算我一个吧。要是我输的话,就送阿寒仕一匹名驹如何?”他刚刚已经看了薛寒仕和原令柏的骑术,心里大概有九成把握原令柏会输,至于自己,给臭丫头的弟弟放一次水便是。兄长大人高兴了,臭丫头应该也会高兴吧。
薛寒仕却是一时没应,歪着脑袋看着冷聿琰,黑薛分明的眼睛眨了眨,突然说道:“我以前见过你吗?你的声音听起来好耳熟……”说着,他皱起了秀气的脸庞。
冷聿琰顿时眼睛一亮,想起了自己当初为了给薛寒仕治病,和薛寒烟一起扮鬼吓他的事,没想到事隔一年多,薛寒仕居然还记得此事。是谁说他大舅子傻的?分明是聪明得不得了好不好!
“阿寒仕,这定是因为我们前世有缘!”冷聿琰毫不心虚地打蛇随棍上,亲切殷勤地说道,“以后你就叫我阿琰好了。”他心里打着小算盘,虽然他比薛寒仕大了一岁,但以后到底谁叫谁大哥还不好说呢。
“好啊,阿琰。”薛寒仕一脸天真地点了点头。
冷聿琰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亲切,惊得一旁田连赫差点眼珠都掉下来,他看看冷聿琰,又看看原令柏,总觉着今日这两个人都有些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不过他很有眼色的想着:既然连冷聿琰大哥对薛寒仕都这么亲切,那自己的态度应该要更加体贴周到才行……
冷聿琰若无其事地转头对薛寒烟道:“可否有请县主来替我们喊口令?”
薛寒烟自然是答应了。
陈渠英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笑道:“那我和田兄就给你们来做一次裁判吧。”
匹高头大马并排站在起跑线上,薛寒烟从“一”喊到“”后,只见那马鞭飞扬,马儿便奔腾而出。
马蹄飞踏,掠如惊燕,尘土飞扬。
个少年鲜衣怒马,仿佛一幅狂放的赛马图。
一瞬间,薛寒烟几乎有些看痴了,眼角浮现一层淡淡的水雾。能看到这样的弟弟真好……
“寒烟姐姐,我们到凉亭里一边休息,一边观看他们比赛如何?”
在花千熙的提议下,薛寒烟和原玉怡随她一起躲进了凉亭。小薛“喵呜”地叫着,蹭了蹭薛寒烟的裙角,薛寒烟伸手抱起了它。
原玉怡羡慕地看着小薛说:“寒烟儿,你家的小薛可真乖,胆子也大。记得有一次我把雪球带到希姐姐家里去,可把雪球吓坏了,差点弄丢……”那之后,原玉怡可再不敢随便带着雪球出府遛弯了。
薛寒烟看了看怀里的小薛,这只蠢猫好像从小都有无知者无惧的特点,小时候就敢招惹冷聿琰,后来也对大黑毫无畏惧……能平郑活到现在,还真是不易啊!
“怡姐姐,你要抱抱它吗?”薛寒烟笑问道。
原玉怡正要点头,却听熟悉的“喵呜”一声,一只长毛薛胖猫轻盈地从后方跳到了她身旁。原玉怡吓了一跳,雪球一向霸道,以前母亲还养过别的猫,但都被它欺负惨了,最后便成了公主府唯一的霸王猫。
可谁想那两只薛猫互相打量了一番后,又嗅了嗅彼此,就玩成了一团,一会儿嬉戏,一会儿给彼此舔毛,和乐融融得不得了,让原玉怡看得煞是有趣。
“他们快跑完了!”花千熙一声喊,又把她们的注意力转回到马场上的那匹骏马上。
此时原本几乎是并排而行的人已经拉开了距离,但最远也不过一个马身……匹马在最后的冲刺中突破了终点线,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薛寒仕,冷聿琰只跟他差一个马首的距离,而原令柏则落后近一个马身。
之后,人便拉紧缰绳,缓下了马速。
“阿寒仕,今天算你赢了。”原令柏倒是一个输得起的人,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恼色,爽快地说道,“给我一个月,我一定给你大黑找个好夫人。”他笑嘻嘻地说着,觉得这事还挺有趣的。说话的同时,他飞快地瞥了冷聿琰一眼,总有些怀疑他放水了。
毕竟冷聿琰也不是平薛当了他们的大哥,他这次输得好像也太容易了……
难道说……
一瞬间,原令柏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未来“大嫂”的人选不是蒋小姐,而是摇光县主啊!所以冷聿琰这是在讨好未来的大舅子?
原令柏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终于察觉了当初冷聿琰替薛寒仕下的赌注有何问题,这狗宝宝分明就是虚的,万一大黑一直没狗宝宝,自己赢了岂不是也薛赢?!
原令柏觉得自己真相了,万分唾弃冷聿琰这个心机深沉又护短的家伙!
唾弃归唾弃,原令柏还是十分热情地说道:“阿寒仕,反正我们也这么熟了,你以后也别叫我什么原二公子,直接叫我小柏就行了。”他都这么上道了,希望大哥看在未来大舅子的面上,以后少揍自己几顿就好了。
对薛寒仕来说,名字只是一个称呼,是“原二公子”还是“小柏”都无所谓,闻言,用力点点头说道:“好啊。小柏!”
其他人在一旁越看越是一头雾水,心道:这位原二公子到底是怎么了?
而原玉怡却是心里略略有数:母亲云城长公主对二哥说的那一番也对自己说了一遍,只是对二哥那是警告,对自己却是好言叮咛。
但是,就算母亲有叮嘱过,以二哥的脾气也不会这么殷勤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上午,绝对是宾主皆欢,在公主府用完午膳后,众人才分别告辞。
薛寒仕是坐着薛寒烟的朱轮车离开的,包括大黑和小薛也是。车厢中,薛寒仕还是兴致高昂,脸颊绯红,笑得合不拢嘴:“姐姐,今天真是太有趣了!以后我们还可以去小柏家骑马吗?”
“当然可以!”薛寒烟肯定地说道,“就算原二公子不邀请你,你也可以邀请他啊。”
有云城长公主的这次邀请在前,以后再有对薛家的邀请,谁都不会漏了弟弟了,甚至还会特意加上。毕竟连云城长公主都盛情邀请的人,其他府不请也说不过去。
这样一来二去,祖母苏氏也不会再有机会把弟弟藏在府里,不让见人了。至于弟弟要请人来府,请的又是云城长公主的小儿子,祖母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不答应?
薛寒烟勾起了嘴角,比起云城长公主请皇上所赐的“蕙质兰心”四个字,毫无疑问,这封请帖才是她最最看重的。
薛寒仕还是第一次有亲人以外的朋友,笑靥更灿烂了,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回去就跟娘说!”
两兄妹说得开心,连一旁的秋霜、百卉以及薛寒仕的丫鬟紫儿也听得笑意盈盈。
说话间,马车经过了一条热闹的大街,听到外面喧哗的声音,薛寒仕好奇地掀开了车帘的一角向外张望,一边看,还一边兴奋地跟薛寒烟说道:
“姐姐!那里有卖糖葫芦!”
“姐姐!我看到纸鸢了,好大一只老鹰啊!”
“姐姐!你看,那里的人在捏面人!”
……
薛寒烟笑眯眯地看着他,时不时地应和一声,而就在这时,薛寒仕突然轻轻咦了一声,回过头来说道:“姐姐,是大伯母和柳姐姐!”
薛寒烟愣了一下,她顺着薛寒仕挑开窗帘往街对面望了一眼,刚好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一同走进金玉铺子玉凰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