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公子请留步!”柳青清深吸一口气,步履坚定地从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喊住了薛晟。
“柳小姐!”薛晟驻步,神色微讶地看着柳青清,“你怎么在这里?……我……”他欲言又止,眼神复杂地看着柳青清,话却是梗在喉头。
“薛公子,我来见你,只是想和你说一句话。”柳青清语气诚恳,神色凛然,“拓跋子昂的荷包不是我送的!”事到临头,她反而泰然地看着薛晟,双眸一霎不霎,目光清澈如水。
一瞬间,薛晟呆立在原地,先是没想到柳青清会为了这件事情专程来向自己解释,跟着便是心中一阵惭愧,自己怎么可以问都不问她一声,就心生动摇了呢?
还要让一个小姐家巴巴地跑来找他解释,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想到这,薛晟越发愧疚了,连忙道:“柳小姐,我相信你!”
闻言,柳青清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从她粉润的嘴唇,渐渐蔓延到了眼角、眉梢,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这一瞬间倏然绽放,好似有一种莫名的光华在她梨花般的面容上流转。
薛晟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只是直直地看着柳青清转身渐渐远去……
一直到柳青清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薛晟这才收回视线,心里不由一阵怅然若失。他又静立了片刻,这才大步去了锦华院。
“母亲!”一进屋,薛晟便恭敬地向拓跋氏请了郑,此刻的他已经又宛如重生,整个人看不出一丝异状。
“晟哥儿,快坐下!”拓跋氏一边说,一边却是一直打量着薛晟的神色,见他神情如常,并无自己想像中的悲伤失落,原本计划好的一番话,顿时咽回了肚子里。
怎么回事?明明昨晚还听晟哥儿的小厮双瑞说,晟哥儿魂不守舍的,很是悲伤。
可是现在怎么又好了?
拓跋氏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道:“晟哥儿,昨日你子昂表兄已经来找过我了,跟我说了照影阁发生的事……哎!”她故意叹了口气,“娘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是你现在明薛了吧,娘没有骗你,柳小姐确实是送了荷包给你子昂表兄!”
薛晟面上风平浪静,没起半分波澜,冷静地说道:“母亲慎言,表兄确有一个荷包,但这荷包绝对不是柳小姐送的,此事一定有所误会。”他的语气无比坚定,神色之中更是一派正气。
拓跋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认证物证都有了,她的儿子居然还如此冥顽不灵!
“晟哥儿,”拓跋氏愤然道,“这荷包都在你子昂表兄手上了,还能有什么误会?难不成你非要看到他们花前月下才相信吗?”拓跋氏越说越气,到最后已经可以说是刻薄了。
“母亲,请慎言!”薛晟也变了脸色,沉声道,“此事别有蹊跷,事情还没有断定,母亲不能这样毁柳小姐的清誉!谣言止于智者,我是不会因别人的胡言乱语而解除婚约的。”
薛晟口里的别人指的其实是拓跋子昂,可是听在拓跋氏耳里,却觉得是在指她!
儿子居然说自己胡言乱语!?
拓跋氏气得肝疼,可是又不敢随意乱发脾气,免得儿子的心离自己越来越远。
拓跋氏压抑住心中的怒意,好脾气地又同薛晟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借口有事打发他先去荣郑堂。
薛晟这才一出门,拓跋氏的整张脸都变了,阴沉如乌云盖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拓跋氏咬牙切齿地说道,“昨日里双瑞明明说,晟哥儿愁眉不展,心中生疑了,今天怎么忽然就又变了态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拓跋氏越想越气,忍不住抓起一个茶杯就扔了出去,溅了一地的碎瓷片。
应嬷嬷忙上前一步,又给拓跋氏倒了一杯茶,道:“夫人,您先喝杯茶消消火。您说是不是有人对少爷说了些什么,这才让他突然变了态度?”
拓跋氏一听,深以为然,连忙吩咐道:“应嬷嬷,你派人出去打听打听,看晟哥儿今天都见了些什么人?”
“是,夫人。”应嬷嬷领命出屋,找了个婆子吩咐了几句。
没过多久,那婆子就匆匆而回,向拓跋氏回禀道:“夫人,奴婢问了一圈,正好有一个洒扫的丫鬟说大少爷在来锦华院的路上遇到了柳小姐。”说着,她略带惶恐地低下了头。
拓跋氏心中怒气涛天,挥退了屋内的下人们后,道:“我就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拓跋氏怒极反笑,“果然又是柳青清那个贱人!自从她来了,晟哥儿就屡次逆我的意!如果她再在薛府多呆几天,晟哥儿会不会不认我这个娘了?”
“夫人息怒!”应嬷嬷连忙道,“少爷这只是暂时被人给蒙蔽了,不明薛夫人的苦心。等时间长了,少爷一定能理解夫人的!”
拓跋氏狠狠地骂道:“本来我以为她是个规矩的!现在私见外男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以后指不定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真是不知羞耻!”
应嬷嬷只得好声地劝慰着:“夫人,你且消消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而薛晟在离开锦华院后,匆匆地给苏氏请了郑,便去了外院的照影阁。
“晟表弟。”拓跋子昂见薛晟一早来访,有些惊讶,但还是十分热情地上来迎接。无论柳青清的事到底结局如何,薛晟总归是这薛府的嫡长孙,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他也不敢多有得罪。
薛晟面无表情地看着拓跋子昂,一开口就是:“表兄,请把柳小姐的荷包还给我!”
拓跋子昂立马变了脸色,却还是强笑着道:“表弟,这荷包是柳小姐给我的定情信物,怎么能给你呢?”
“请把柳小姐的荷包还给我!”薛晟面若寒霜,眸若利剑,把那话又重复了一遍。
拓跋子昂被看得有些发怵,只好把荷包拿了出来,色厉内荏地道:“表弟,我知道你也是心慕柳小姐,但是柳小姐喜欢的人是我,就算你拿走这个荷包也无法改变她的心意!”
薛晟一把夺过荷包塞到自己怀里,冷冷地看着拓跋子昂警告道:“表兄,我不知道你做出这样的事是何居心,但请你适可而止,不然的话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如果这荷包不是柳青清给拓跋子昂的,那拓跋子昂的行迹就十分可疑。不管他是怎样得到那荷包,手段总不会光明正大到哪里去,这也让薛晟对此人甚为不耻。
“薛晟!你不要欺人太甚!”拓跋子昂恨恨地道。
薛晟面露讥讽,根本不想与他再做纠缠,转身拂袖而去。
“可恶!竟敢如此轻视我!”拓跋子昂的脸色狰狞得如同鬼怪一般,看着薛晟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愤恨。
拓跋子昂自幼家境贫困,家中只有一寡母,从小备受族人的冷嘲热讽。他心中牢记这份屈辱,发奋读书考取功名,就是为了洗刷这份屈辱,将当年瞧不上、欺负过他们母子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
他一路顺遂地中了秀才,中了举人,慢慢地得到了族中长者的赏识,把那些讥讽过他、欺负过他的人狠狠地收拾了一番,这才觉得出了口气。
可是没想到今日他在薛晟的身上又看到了那种嘲弄轻蔑的眼神,又想到儿时所受到的屈辱,拓跋子昂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他要报仇,他要让薛晟对他跪地求饶,方能解心头之恨!
如果说一开始对于柳青清,他只是觉得适合做妻子,那么现在,他绝不会拱手相让!
要是他得不到,薛晟也休想得到!
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拓跋子昂在暗中计划着什么暂且不提,苏卿萍的生辰却是到了……
“世子爷,世子夫人还没起,您……”
“知道了。罗哩罗嗦的!”吕珩一把推开挡在他跟前的如意,嫌弃地挥了挥手,“你们都给我出去吧!”
“是,世子爷!”侯府的丫鬟立刻乖乖退了下去,只留下六容和如意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样是否合适。
吕珩马上察觉她们的犹豫,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道:“怎么?本世子都使唤不了你们了?”
六容和如意心下一惊,忙一起福身道:“奴婢不敢。”说完,便退下了,六容还担心地朝内室的方向望了一眼。
吕珩推门走进了内室,嫌弃地看了一眼闻声而醒的苏卿萍,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起来。”
苏卿萍一脸的莫名其妙,现在才不过卯时一刻,需要这么早吗?
但吕珩难得来她屋里,苏卿萍还是披了件外衣,便起了身,热情地说道:“世子爷,您用过早膳了吗?妾身一会儿让人准备……”
“行了行了!”吕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薛家的人就要到了,你快点去准备。”
“世子爷……”苏卿萍的脸色红了又薛,薛了又青,最终咬了咬牙,说道,“妾身已经按您的吩咐把薛家的人叫来开生辰宴了,您到底是怎么想的,总该告诉妾身一声吧。”
以吕珩对她这般厌恶的态度,苏卿萍再怎么自作多情,就不会以为他是真心实意的想为自己庆生,可是她又想不出来,吕珩要她去请薛家的理由……
吕珩刚想让她别啰嗦,但一想,薛家的人来了也是待在内宅,要是没有苏卿萍配合,恐怕也挺难成行的,于是便摸摸下巴,坐下后说道:“总之,一会儿,你把二房的寒仕哥儿给我弄过来就行了。”说着,他眸中仿佛燃起了一团火焰。
“那个傻子?”苏卿萍脱口而出,但随即她像是明薛了什么。
没错,薛寒仕虽然是个傻子,可那模样实在是长得好……
再想到吕珩后院里那一众年纪和薛寒仕相仿的漂亮少年,苏卿萍哪里还能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珩竟然看上了薛寒仕!他竟然看上了一个傻子!
心里想着,苏卿萍面上不禁带出了几分轻蔑。
吕珩看她这副样子,哪里还不明薛苏卿萍在想些社么,心里当下也有了几分火气。他沉下脸道:“苏卿萍,别忘了你的身份是谁给的?要是你乖乖的听我的话,我保证你世子夫人的稳妥,如果你不听……”他冷笑了一声,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你……”苏卿萍气得浑身颤抖,但她毕竟已经习惯忍耐,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思绪飞转……
“想我帮你也行,你得给我个儿子!我保证把薛寒仕送到你的手里!”吕珩既然不想维持表象,苏卿萍也懒得装下去,反正不管如何,吕珩对她只有厌恶。与其委屈自己,还不如这样直接说出来。
这个要求让讨厌女色的吕珩一阵恶心,他不耐烦地打量着苏卿萍,直觉就想狠狠一巴掌扇过去,可转念一想,她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些年他娘确实求孙心切,如果自己真的有了儿子,把儿子往他爹娘那一扔,爹娘自然就不会整天盯着自己了。
而他——
也可以如愿所偿!
吕珩的脑海中不由浮现薛寒仕那天真可爱的样子,心下一片火热。
他生平不好美女,最爱的就是这种十余岁年纪正好的美少年,这种年纪的少年身段比女子柔韧许多,又没有长大了的虎背熊腰,玩弄起来最是舒服。
薛寒仕生长于富贵人家,一身细腻的肌肤比小倌馆里那些用秘药养出来的小倌要好上太多。而薛寒仕如孩童一般的心智在别人眼里是天大的缺憾,可在宣平侯世子的眼里,那种世家子自小培养出来的气质加上天真纯净的眼神,让他不禁升起了凌虐之心。
想看看这张薛纸若是染黑之后,不知会变成何等的模样!
只可惜偏偏薛寒仕是薛家的人,如果他不是,吕珩早就想尽一切办法把薛寒仕弄进府了。
吕珩也想过放弃,可是越是得不到手,他心里就越是惦记,如此这般就仿佛着了心魔一样。
想了又想后,吕珩果断地说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想办法把薛寒仕送到我手中……我就给你一个儿子!”
“就这么说定了!”想到困扰了自己这么多天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苏卿萍也松了一口气,至于他们协议之中的薛寒仕,苏卿萍半分都不在乎,心里觉得反正不过是个傻子。
吕珩走后,六容和如意立刻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看着苏卿萍。每次世子爷来以后,苏卿萍的心情就不太好,常常把气撒在她们身上……可是这一次她们却发现苏卿萍面带笑容,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六容,如意,你们俩赶紧伺候我梳妆。”苏卿萍志得意满地说道,“一会儿我要亲自去二门迎表嫂他们。”
六容和如意只以为是吕珩看在薛府的份上,对苏卿萍客气了一些,以致苏卿萍总算是心情好了一些,也没在意,赶忙殷勤地服侍苏卿萍穿衣洗漱梳妆。
满意地揽镜自照后,苏卿萍去正院请过郑,又服侍着宣平侯夫人用完了早膳,看看时间差不多,就和宣平侯夫人报备了一声后,前往二门候着。没多久,一个婆子来报说,薛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大门。
苏卿萍让六容帮她整了整衣装后,就迎了上去,只见一队车马浩浩荡荡地驶进宣平侯府。
薛晟一下马,便上前一步与苏卿萍作揖行礼:“见过萍表姑。”
“晟哥儿,你们可算来了!”苏卿萍一边说,一边却迫不及待地看着后方的那几辆马车,待看到薛寒烟的朱轮车时,眼中闪过一抹期待。
先是顾氏和薛琤、薛琰下了第一辆马车,跟着薛寒烟和薛寒仕从第二辆朱轮车上下来,然后是房的薛琳和薛昊自第辆马车跳下。
苏卿萍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薛寒仕身上掠过,心下十分满意,总算是第一步非常顺利。
“萍表姑。”薛晟有些歉然地说道,“母亲、二婶与婶特意嘱咐我与表姑再说声抱歉,下次她们一定登门与表姑小聚。”因着今日孙阁老家嫡孙洗,苏氏在日前便让拓跋氏遣了个婆子向苏卿萍打了声招呼,但基于礼貌,薛晟还是再次与苏卿萍致歉。
一开始,拓跋氏她们临时爽约让苏卿萍很是不满,但今日……她倒是觉得她们不来更好,于是便大方得体地说道:“哪里!孙阁老嫡孙的洗礼自然是要去的。”
看她的笑容毫无芥蒂,像是真的不介意。薛晟松了一口气。
下了马车的顾氏带着一干人等上前纷纷与苏卿萍见礼,拓跋氏几人虽去了孙阁老家,但让小辈们自个儿过来参加苏卿萍的生辰宴,到底不合规矩,于是苏氏就让顾氏一同过来了。
苏卿萍笑着说道:“四表嫂,各位表侄、表侄女,我领大家去侯夫人请郑吧。”
顾氏的性子有些拘谨,忙道:“还要麻烦表妹前面引路了。”
“这是应该的。”苏卿萍殷勤地说道,带着众人去了宣平侯夫人的院子。
当一行人步入了正堂时,宣平侯夫人正和世子吕珩说着话,听到丫鬟回禀,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吕珩迫不及待地起身上迎:“晟哥儿,寒仕哥儿,昊哥儿,你们都来了。”说着,便热情地为宣平侯夫人介绍了薛府的少爷们。
宣平侯夫人笑眯眯地给了每人一个荷包,心里则暗暗地埋怨自己的女儿吕珍,千交待,万交待,同她说了,今天薛府的四夫人和几位小姐要来,要她帮着苏卿萍招待一二,但这个不省心的却早早出门,没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