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族
燕归不知遥2019-07-24 15:369,023

  没有一丝的光亮,松脂燃烧的香味和干燥稻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浓郁得让人难以呼吸。有人在黑暗中的某一方窸窸窣窣地说着话却连一个字听不清楚,声音越来越弱,仿佛耳朵在慢慢消失。

  他伸出手想出探索这不见五指的地方,却一个趔趄往前扑倒,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和脚都被绑住了。他眨了眨眼——眼睛并没有被蒙上。于是他努力地想站起来,尝试了好多次,但都在快成功时突然被一股身后的力量给拉了一把,径直倒地,摔得鼻子直发酸。他以为身后会有另一根绳子,但摸索几遍之后并没有发现。在他的尝试又一次失败后,懊恼不已的千黎终于冲着黑暗大吼了一声,颓废地垂首坐着。突然他感觉到手背上一热,而后那触感滑过好长的一条线,千黎伸出舌头舔了一舔,那和海水是一个味道。

  嘻嘻···

  身侧突然传来女生的笑声,但很快又消失了。千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噔地跳上了喉口,飞快地转动着脑袋,看到的却都是一样的黑,一股凉意由内而外止不住地飞速蔓延,就打了个冷颤,嘴里还呜呜地发出声音。

  于是那个笑声又出现了,却不在之前的位置了。

  “谁?是,是哪位···”千黎咽了口唾沫,将眼睛睁到最大,但无济于事,而且他发现他的声音有点抖,为了掩饰自己的害怕,他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的黑暗,正言道:“是哪位?是家父的朋友?我父亲是南泽郡王的弟弟,如果你要有事,请找我父亲,不要···找我。”他又咽下一口唾沫,张着耳朵,无比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动静,而那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很是干扰,惹得他心烦。

  呀!黑暗里终于传来了声音。

  但下一秒他的脸就被一双手从背后揪住,然后像个待宰的牲畜一般,被人粗鲁地把捏脸上的各个部位,他可以感受到那个人目光的存在,但因为害怕,他紧紧闭着嘴,一句怨言都不敢说,甚至一口大气都不敢出,任由来人支配。

  咦——?

  黑暗里的声音很是疑惑。

  突然黑暗传来一阵动听的女孩声音,清脆地像镜子跌碎:“你不是鲛人和人类的孩子吗?怎么头发是黑色的?嗯,也没有鳃?”

  千黎心中惊奇不已,除了父亲和李婆,基本没有人知道他非人类的模样是怎么样的呀!而且这么黑,她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头发的颜色,还能看到自己没有鳃!这个人到底是谁,竟对自己如此了解?但在不清楚对面实力而且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绑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赶忙回答那人的问题。

  “父亲为了不让我因为外貌被其他人过分关注,就教我方法将那些都隐藏起来了,等没人的时候就恢复原状。”

  哦——!

  “原来如此,那你的涟影青瞳呢?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可以知道周围的人在想什么?是不是,是不是真哒?”女孩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像是发现了一件极好玩的玩具。

  额···是。千黎慢吞吞地回答。

  “那你快打开青瞳啊,变成你本来的样子,快点快点,我等不及要看了!”那女孩似乎是真的对他很感兴趣,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看”的,但千黎还是用帮主的手结印,闭上双眼,默念上几句咒语,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能感受到自己鳃的存在了。

  哇——!好——好看啊!好有趣!好好玩!

  女孩不止是吵闹得欢,还不停地去戳他的腮,扯着他的头发大力地嗅,这放肆的举动让千黎原本害怕的心里生了烦躁。

  “啊!你猜猜我,你猜我!你猜猜我嘛!”女孩扯着他的衣服左右摇摆,感觉实在撒娇,但力气却大得吓人。

  “猜什么?”大概明白了女孩没有敌意,所以千黎就放松多了。

  “嗯···就猜——就猜我为什么在这里吧!怎么样?”

  “猜不了。”

  “为什么?我就知道你这个鱼眼是骗人的,既然没用,我就把它们给挖出来!”女孩像一座突然喷发的火山,怒气冲天而起。

  千黎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那股怒气,便只能摇头解释起来:“没有光,我开了青瞳也看不见东西啊!”

  哦。女孩爆发的脾气被瞬间冰冻,风轻云淡地哦了一声,然后黑暗之中,两团白光凭空而现,再定睛一瞧,原来是两只眼睛,像悬在夜空里两颗大大的星星。

  “快点!快点!”女孩的语气很急迫,她很小心,像是怕别人发现一样。

  “哦,你待在这里是因为想让家人找不到你然后看他们着急的样子,是吧?”

  “哇!好厉害!我再问啊!嗯···你猜我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你叫宁羽诗,今年五月初十正满十六岁。”

  哇——女孩大声感叹他的神奇,收起眼睛里的光,周围又回到了黑暗的混沌。

  “那你还能猜到我是谁吗?还有我接下来要去干嘛?”

  “我现在只能猜到那些毫无防备的人的心思,如果你一心不让我知道,我想看也看不到。”

  哦。女孩回应着,似乎有点失望。

  考虑了一会,千黎才胆敢张嘴说话:“你——刚才那个,就是两只眼睛发光怎么做到的?这里这么黑,你又怎么能看请楚我头发的颜色?”

  仿若女孩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语气平淡,懒懒地回答:“我的灵是光,在我们的世界里,是不存在黑暗的。那个术法是最简单的,你不知道?”

  千黎明白地点点头,收紧了双腿,抱着双肩:“我从记事开始就是跟我父亲还有李婆还有一村子的人都住在玉瑶海的一个岛上,除了一些基本术法,我从没见过其他的,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灵。而且我父亲还跟我说我们住的地方其实不是在玉瑶海上,而是一个虚幻的地方罢了,所以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真是假了。”

  “天野虚境嘛,那地方可好玩啦!”女孩根本没考虑到千黎说的点,“那你怎么又出来了呢?”

  出来?他根本没有所谓的“出来”的感觉,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跟之前的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差别,他不禁回想起醒来之前的那个夜晚,他从未见过那样纯的白,它太刺眼了,从他的青瞳里射入,像放肆的浪潮拼命地搅着他的脑子,让他疼痛不已,然后那个声音就在他的脑中出现了,之后,之后···他就不记得了。

  正当他回想之时,外面的窸窸窣窣声陡然升高,混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大吼着发着命令,松脂燃烧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你听屋外的声音,肯定都是找我的!”宁羽诗骄傲地说着,连忙凑到门边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丝丝缝,谨慎地往外张望。

  哇!她倒吸了口凉气,这倒引起了千黎的兴趣,于是他连忙以肘膝为步,爬到门边,从宁羽诗脚边的缝隙往外看,同样也不禁地哇了一声,却被宁羽诗一把给捂住了嘴。

  黑暗的屋子外是个四四方方的高墙院子,数十丈长宽,三边各有十层石阶,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手上拿着各式各样武器的蓝衣侍卫,而屋子正对的那方的石座上悬浮着四张雕纹青玉板。院子之中,一位身着海蓝贵服的中年男子站在正中,背在身后的手不停地蹭着拇指上的绿扳指,那是郡王的标志!他不时握一握拳,似乎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一个布衣小厮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慌慌张张的,直接从七层石阶就滑了下去,也顾不得屁股刮蹭得疼,赶紧站起来在那站在中央的男子耳侧悄言几句,这才敢偷偷揉一揉自己的屁股,擦了擦汗。

  “什么?诗儿又不见了?”男子眉间的川字更加深了,大概是被弄得烦了,一拂袖,“别管那个死丫头了,玩够了自然会跳出来的。”

  “诺。”那小厮躬腰请退,快要走出院子时,却又被叫住。

  “水龟,你还是带几个人再去找找,今晚跟平时不一样,别让那丫头捅出什么娄子!”

  在门后的宁羽诗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不由咧嘴笑了起来,悄声说:你看,我爹爹很疼我吧!你以后跟我混,我保证在南泽没人敢欺负你!

  南泽?那——屋子外的那个人就是大伯了吗?

  见千黎没什么反应,她生生按着他的头点了点才满意,继续看着外边的情况。

  等了好一会,在宁羽诗第五次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夜风骤至,卷起所有人的衣袖和帽带,气温陡然降下,朦胧如雾的空气笼罩了整个院子,冻得她直打哆嗦,睡意全无。再当她往外边看时,却惊奇地发现之前一直空着的那四张青玉板上坐着四个人,他们都身着纯白色的长老服,胸前赫然绣着一只无头金翅雁,那是九州上最古老神秘的家族的标记——居于北方雁关的羽之一族。但他们无一例外地将面庞隐在帽衫之中,只能看到一片暗黑。

  “哇,是羽族的人欸!”

  羽族?千黎对九州的认识等于是空白,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自然不会知道羽族了。

  见身下的人没有反应,宁羽诗不屑地嘁了一声,小声地解释给他听:羽之一族是最古老的家族,没有人知道这一族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反正每次都是羽族杀死了暴君,结束星变的力量失衡,但很奇怪,平日里,拥有强大的力量他们也从不扩张,除非十三郡之间发生了战祸他们会出面调停以外,九州上基本就没有见过他们的踪迹。很稀奇的!听说他们因为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才获取了那样强大的力量,然后变得非常非常地丑,所以才要戴那么大的帽子,不让人看见,我好早就想掀开去看一看啦!”

  千黎虽然也看不到,但是不知为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四人周围的灵在拼命地颤抖,那是恐惧的气息!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意识最薄弱的灵都能如此害怕。

  正当他苦思不解的时候,院子里却有了动静,那中年男子往前走了两步,无比恭敬地卑躬行礼:“南泽郡千华风拜见水行事四位长老,未能远迎,还请长老降罪。”三边的数百侍卫一齐屈膝半跪,动作干净利落,整齐划一。

  坐在最右边的长老最先开了口,喉咙里发着断续的嘶哑笑声,如同老旧的木门来回开关:

  “华风啊,上一次见面,你还只有这么高,还没这玉座高呢,这时间可没给我这老家伙提个醒,打个盹的功夫,你都快跟我一样老啦?哈哈,哈哈!”

  “不敢,水岩长老寿比这大江高山,长老之千年同华风之一旬年岁,这南泽郡的以后,都得仰仗诸位长老的佑护呢!”

  水岩长老本还想寒暄几句,却被旁边的人一手拦住,那人话语冷冰,声音听起来年岁应当不大:“南泽郡王应该知道我等此行的目的,任务在身,不便多聊,请郡王快些交出人来,待我等完成了任务,郡王可往雁关寻我,水燕必以血杀酒款待。”

  原本还想多说几句的千华风听见那人的话,顿时就僵住了嘴,转身冲侍卫挥手示意,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拳头攥地紧紧的,关节直响。

  领命的侍卫迅速地跑上石阶,径直推开一扇门,当松脂燃出的光还没完全照亮整个屋子的角落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滞了那么一瞬,而下一瞬,一个白色的身影轻快地掠过,再定睛看去时,屋子里已然空荡,只有两扇破掉的门还在吱呀吱呀地呻吟。

  不好!千华风心中一惊,但已然迟了。

  一阵冷笑声响起,引得众人的目光转去。

  “南泽王真是客气,不仅把仙体还给我们,还附送一个祭品,都免得我们去找一个贱民的功夫了?哈哈!”说话的正是水燕,他左手提着被绑住的千黎,右手用灵力铸成一个水环把宁羽诗都捆地严严实实,连眨眼都不能,可她嘴里一直呜呜叫,水燕直接把她嘴也给堵上了。

  千华风见状心中一急,哪顾得及对方的身份,大叫一声:“水燕,快放了我女儿!”抬手一记青水刀直击青玉板之上的羽族长老,但隐在帽檐之下的面孔轻笑:不自量力。而后在他周围凭空出现一层水膜,在聚合之后却看不出一点点存在的样子,千华风的那一记青水刀在上面根本砸不出一点影子,像一块石头掉入了平静如镜的潭水却没有丝毫的涟漪。

  可恶!这家伙的水障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吗!

  千华风狠狠地咬咬牙,双手合拢聚集灵力,凝缩在胸前,像条绿色的小蛇一样在指间飞速缠绕,一弹指,低低一喝:破!

  那小蛇在空中一闪而过,直击在水燕的水障上,时间在这两股力量的撞击下仿佛陷入了无限的静止,短短的瞬间被延伸了无数倍,而在瞬间过后,残余的力量产生的冲击撞得前几台石阶上的侍卫东倒西歪,千华风的脚底出现一条三尺长的摩擦痕迹,但很少有人发觉的是水燕坐的青玉板也往后退了半个身位。

  破掉了?呵,有意思了!水华那家伙离开以后,有多久没有人都敢跟我动手了——

  年轻的长老捻着左手中指上的水蓝色双翼戒指,从嘴里轻吐出几个含糊的音节,而后一股蓝色的水流从镶嵌的纯蓝七棱宝石中涌出,在空中九曲而行。

  “化!”那股水流像是被利刃给划开,化成千万根细流,呈螺旋状前突,直奔千华风的胸口!

  感觉到这股力量的强大之后,千华风握紧双拳,弓步曲腰,眼睛细眯着注视着那股水流,一层幽蓝的烟煴从身侧的地面陡然升起,迅速闭合,将千华风整个都笼入其中,那层幽蓝也越来越浓厚,几乎望不见其中人的身影。

  砰!力量的对撞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周围的侍卫尽数后倒数尺,毫无抵御能力。再望院中,因为冲击而产生的大片烟尘笼罩了千华风所在的地方,而年轻长老身披的白袍,竟净白如洗!待烟尘落尽,原本千华风所在的位置赫然出现两条略深的滑痕,人却早已退到丈许以外了,双手交叉抵在额前,两袖被剐得粉碎,数条细如蛇信的伤痕上,血慢慢涌出,顺着手臂直流而下。

  “千家的十字诀果然名不虚传,竟能挡下我怒海龙戒的一击,”水燕轻轻鼓鼓掌,赞许似得点点头,“我还怕呢,要是把你这青浮板做的府邸给弄坏了,我还怕大长老怪我呢——毕竟,他老人家可一直都挺喜欢这种地方。”

  燕,够了!一直观望的那两个白袍长老在两个人发生更大的冲突之前斥声阻止。

  “千郡王,今日,你将仙体交与雁关,此等忠心,羽族水行事必不能忘,在九州重回平衡稳定的那一日,水行事可保南泽五百年太平,这个要求,足够平你心中怨气了吧?”

  千华风站直了身子,双目如炬,两手作揖,轻咳了几声:“昨日星命大变,仙体顺灵山之脊而坠入九州,七北三南,世人皆见,其一入南泽,为此小儿罢。羽族所求不过仙体一人,诸位长老,我女儿顽皮贪玩才藏入房中,与星变无半分牵扯,还请高抬贵手,饶小女一条生路!”

  燕,还与郡王。仿佛是不愿多在此类繁琐上费上心思,那两位不耐烦地催促着同僚将宁羽诗放开。迫于压力,还想好好玩上几局的燕恨恨地咬了咬牙,他将自己的真实面貌用幻术凝在宁羽诗眼前,满是贪欲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赤红的舌头像看见美味一样用力地舔舐发白的嘴唇,把宁羽诗吓得脑子一片空白,眼泪不知觉地流了出来,连身上的限制被去除了都不知道。

  千华风见状急了,连连唤宁羽诗的小名,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怕燕那疯子又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来。等叫了好一会那可怜的小女孩才如梦初醒般缓过神来,惊雷般嚎哭起来,把所有人的耳朵都震了一震,然后伸出双手半摇半晃地跑下石阶,也不知怎么就跑到了父亲的怀里,被一把抱起,埋首痛哭,她回头一看到水燕的脸,嘴角都不自主地抽搐起来。

  正当羽族四人将要离开之时,又听到一声尖锐的吼声,回头一看,却是从千华风身上挣扎下来的宁羽诗。

  “你们把他放下!放下!”一阵吼倒是把身后的千华风给吓得不轻,赶忙把她给拉到身后,却依旧无法阻止她探出半个脑袋和一张嘴:

  “爹!我说了要保护他的!我说过的!”宁羽诗拉着父亲的手耍赖似得上蹦下跳,那一股蛮劲怎么拉都拉不住,竟都把水岩都逗得笑了起来,所有人都当只是个小孩子的撒气罢了。

  然而接下来她说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煞白——

  “他是千灵叔父的孩子啊,他——”话还未完她的嘴就被捂得死死的,被千华风一把扔到身后的水龟怀里,而就在这短短的瞬间,一袭白袍飞速地靠近,贴身的一记掌法结结实实地打在千华风胸口,后者直接飞到了石阶之上,一路的青浮板被余力打得粉碎,一口鲜血吐在胸前,白色的里衣从破碎的外衣中露出,被染得通红,宁羽诗飞奔着跑了过去,大声哭喊。

  “呵!果然,十五年前,你还是欺瞒了九州上的所有人,把这世道不容的贱种给留了下来!”燕吹了吹落在戒指上的灰尘,右手结印随时准备要掉千华风的命。

  “燕,住手!”水岩开了口,“那次十三郡盟会我们羽族并未参与,无权干预,等回雁关了上报行事,通知其余郡之后再做处理!”

  水燕恨恨地看了老头一眼,却没有要收手的样子:“大长老吩咐过,要是遇上特殊状况,可当机立断,他千华风我可以不杀,可这个半人半鱼东西的命,是该斩断了!”他伸出手来,龙戒之上迅速凝成一个符印,直奔千黎而去!

  叮地一声巨响,是铁器碰撞的声音!

  反冲力过于强大,燕身形飞掠,眨眼之间人已数丈开外,他低头,却发现白袍被割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是谁!他怒道,对手的强大同样也开始让他兴奋起来,手中迅速凝聚起幽蓝色的灵力,随时准备向来者发动最强一击。

  燕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反而是坐在千黎身边的水岩,在一掐指的时间后,身子不由自主地震了一震:如此浓郁独特的酒香···难道是他?

  来不及多想,他提起千黎,大声喊着:“燕,左右行使,快走!”

  左右行使的反应慢了一瞬,行动速度却更快一步,一点足身形早已升到院墙之上。本以为安全的水岩在往上飞身的时候,一股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空气都害怕地尖叫起来。水岩很快地察觉到这股剑气的目标是自己,而剑气的速度显然超出自己能预料的上限,他迅速将千黎往左右行使的位置甩去,立马聚力准备防御。

  从一开始被强行抓走到现在被人像甩陀螺一样在空中疯狂地翻滚,一切发生地太快,双手双脚都被禁锢住的千黎根本来不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全身颤栗个不停,整张脸比月光还要苍白,眼神空洞,只看得见害怕。

  那闪电般的一击被水岩勉强挡了下来,但是整个人都往后飞了去,撞在院墙上,一口血箭喷出。羽族四人对来人的忌惮使得千华风稍稍欣喜起来,至少来人不是针对自己这一方的。

  好强的剑法!羽族的人心中暗惊道,眼神飞快地在夜幕之中寻找那一股剑气的出处。

  “是醉剑仙前辈吧!”刚受了伤的水岩警惕地察看着周围,冲着夜空高喊着,听着上了一百六十的老水岩喊来人前辈,在场的人都讶异万分:这醉剑仙又是什么老妖精?

  “不知前辈驾到,所为何事啊?”

  哗——

  一个人影如闪电般从黑幕之中跃出,仿佛他一直都是夜的一部分。

  一阵眼花缭乱之后,那个人影在千华风面前停了下来,一身破旧布衣,以鱼肠穿发,满面垢污,腰间别着个尽是斑斑旧迹的酒葫芦,还未站近,冲鼻的酒气就令人窒息了。

  “哎哟!”醉剑仙手一挥,那被困住的千黎就像个小猪一样从天上摔了下来,被他飞身一脚踢回之前的那个屋子,断断续续的呻吟从里传出。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个不速之客身上,可醉剑仙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横卧在地,以手撑颈,解开葫芦对着嘴一通大喝!

  之前又被他挡了一记,燕已经很不高兴了,再看这人嚣张的样子,还把千黎那小子给抢走了,更是怒火中烧,便也顾不得不得与事外势力交战的规矩,一道深蓝的光从那枚戒指中射出,直冲那人的身躯。水岩见燕如此冲动,劝阻不赢,也只得招呼左右行使助燕一臂之力。

  四记光打在醉剑仙卧地的位置,却无一例外地在离他丈许的位置骤然停了下来,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坚硬的阻碍,再也无法前进,即使爆开也没有一丝的伤害。

  水岩四人的修行在羽族水行事之中也处于中上之流,即使是左右行使合力也鲜有敌手,但眼前这个人,轻轻松松就化解了他们四人的齐力一攻,其修行难测,这才引起四人的重视。

  正在四人想着的时候,横卧在院子之中的醉剑仙懒懒地起了身,也不拍拍身上的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哈欠的嘴都张到能吞下一整只葫芦。

  他还吧唧吧唧嘴,揩了挂在胡子上的几滴酒放进嘴里,狠狠地吮吸起手指来,空着一只手就对着那一头脏乱乱的头发放肆抓了起来,脸上露出极为惬意的笑容,却几乎要让宁羽诗作呕。

  他胡乱撩了撩挡在眼前的头发,躬起腰,眯着眼,一副认真辩识的样子,片刻后又突然欣喜起来:“原来是你们几个小屁孩呀!一个个还带个假面具!哟,怎么还带了个在吃奶的?鸟族是不是要解散啦?那你们老大五十年前欠我的那一百坛血杀酒可怎么办?看来我得去催催债才好呢,免得那老头借记性不好赖账!”看他这样子他似乎完全将刚才四人打他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哎——哟···屋子的呻吟声还没停下,却把正往前走的醉剑仙给拖了住,他痛苦地回头看着那个屋子,抬起头,而后吸了口气,大声地长叹起来,一边叹气还一边躬腰,直到头完全倒置了过来,从两股之间冲羽族四人叫喊道:“回去告诉重华老头,那酒先给老子留着,少一坛我要他跪下来叫爷爷,老子得先带屋里这小子走啦!”

  说着就往房间那边走了,却突然被石阶上的千华风拽住了衣角的一个破洞。

  “你这孩子又要干嘛!”他毫不客气地训斥道,旁边的侍卫都当他是疯子。

  千华风从里衣里掏出一块雕纹精美的黄金水纹令牌,在火的照耀下散着闪闪的光:“这位大侠,在下是南泽郡郡王千华风,这是小女宁羽诗,请大侠带小女离开南泽,护送她到北方的明德庄园,我一个妹妹住在那里——”还没等醉剑仙反对,他飞快地说了起来,“大侠带着这个令牌,南泽每个酒坊的酒任大侠畅饮,明德庄园那里还有许多珍藏百年的好酒,只要大侠答应我的请求!”

  本来想一口拒绝的醉剑仙一听到可以任他畅饮还有百年美酒后,眼睛都快被馋虫给填满了,还没等千华风说完,就急忙点头,抢过令牌胡乱揣进衣内,拉起宁羽诗就要走,可小姑娘哪肯答应啊!像只小鸟一般猛地扎进父亲怀里疯狂哭喊。

  “诗儿不哭,你先去姑姑那里玩几天好不好,爹很快就会去接你回来···”怀中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再看,那醉剑仙扛着被打晕的宁羽诗正往屋子里小跑,边跑还边嘀咕:小孩子就是碍事!就是碍事!

  千华风不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叫住那人,最终还是没叫出口,回头再看,羽族四人却早已凝力向醉剑仙的背后攻去!

  “大侠小心!”千华风不禁惊呼。

  “今日吾等奉命拿此人回关,多有得罪还请前辈见谅!”四人并首齐力,强大的灵力令所有人的灵都感到窒息。

  “一群没老子教的兔崽子!”感受到背后的威胁,醉剑仙单手结印,一把青色的铜剑凭空出现在手中,他持剑往后在夜空里挥出一条靓丽的弧线,强大的剑气与四人的灵力在空中撞在一起,世界在短短的一瞬之间失去了声音,被白色的光全部填满!

  燕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发抖的手——那种抖动,竟然,竟然是从龙戒里面传来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让龙戒都恐惧如斯?

  定睛再看,那醉剑仙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下一阵阵狂笑的回声。

  哼!愤怒至极的燕一把将青玉板拍了个粉碎,缓缓走到千华风面前,将声音压低,吐出的话语像蛇信子一样在千华风脸上疯狂地舔舐着:南泽,一定会毁在你的手上——

  恐怖的话语像一块冰触碰着千华风脑子里的每一块皮,浑身像是在冰槽之中浸过了许久的时间。等他再回过神来,那四袭白袍,早已消失在夜空之中,他在水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两条腿都没了知觉,差点直接跪了下去。

  千华风望向北方,数不清的星星盘踞在那边的天空之中,心底慢慢生出一丝苦意:

  诗儿呀,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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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仙魂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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