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上)
燕归不知遥2019-10-05 10:083,209

  洛尔河发源自绮罗山,大雁关东南六百余里的地方,流向自北向南,长达五百七十里,几乎将偌大的江北平原分割成两部,一直到守望者森林以北七十余里的地方。

  河流最宽处愈十丈,而落差最高不过十尺。它的流域是异域里最为肥沃的,是异族人最重要的粮食产地,最为人震撼的是,自天地开辟始,这条河从未有过任何干涸或者洪涝的情况发生,实属天赐罕见之事,所以此处的人类聚落十分密集,光九州人建立的城市就达七座,在九州人几千年打下的基础上,异族人更是将此地发展成九州最大的城市聚落,其繁华远甚于九州其余郡府。

  最南端的城市是弥尔顿,以出产铁矿、打造铁器在异域出名,从守望者森林往西北行百里即达。

  叮叮哒哒的声音在距离弥尔顿数百来丈的地方就听得清楚,有时铁匠们配合得好,打铁声可以连成一串不知名的乐曲,可能抑扬顿挫,可能似玉珠入盘;也可能没个调,稀里当啷地乱敲一顿。于是附近的村子便有了个说法:这打铁声连成曲儿的时候进城买铁器,铁匠门就会多饶几个钱,乱敲一通的时候说明铁匠们的心情不大好,同样的铁具得多出几个钱。

  城外有片林子,地势较高,土壤中石块较多,自是没什么活物。

  “啊——”宁羽诗又一次哀嚎起来,直接站在原地不动了,本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回头一瞧到处都灰扑扑的,顾忌着自己的衣裳又犹豫起来,但又看到已经不知多日未换的衣裳早已跟醉剑仙一般邋遢,宁羽诗皱了皱眉,咬咬嘴,仿佛已经接受这样的境地,也不多赖话,随手折了一根树枝,还是坐了下去,把双腿往前一伸,将叶子叠再在一块,垫着头。

  “你们走吧,”宁羽诗摆出一副安详模样,闭起眼睛,“我走不动了,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东西了,走不动了···”

  醉剑仙扛着还在昏迷的异族女人,头也不回,没听到似得自顾自往前走着,宁羽诗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微微睁着一只眼瞧着,见醉剑仙丝毫不将自己当回事的样子甚为气愤,可又拉不下面子自己起来去跟,而且自己是真的又饿又累了,真是走不动了。

  千黎在昏迷的当晚就醒过来了,身体经历过那样的对抗,有些虚弱,但还是半句不言地跟着。

  见到这个样子,他强行憋着的气虚登时冲到了头顶,全身都失了力气,这一路上他不知道已经碰上多少这样的事情了。

  “前辈,休息会吧,都走两天两夜了,我有些撑不住了。”千黎冲着前边喊着,虽然用尽了全力,但还是虚弱得很。

  醉剑仙终于是停下了脚步,他明白千黎现在的身体有多么弱,能坚持到现在他都觉得有些意外。

  他偏过头,冷哼一声:俩没用的小混蛋。说完便将那异族女人放在两人旁边,叮嘱他俩看好,而后去找水和食物了。

  醉剑仙走后没过一会,千黎就听着宁羽诗那边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他觉得欢喜,却没了力气去笑。

  千黎找了棵大树,躲在阴处,闭上眼睛,大口喘着气,眼前猩红和黑团混杂在一起,更让千黎头晕,甚至开始疼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头晕才好了些,他睁开眼,阳光依然刺眼,他想抬手去遮,但手臂的力气早不知往哪去了,千黎只好将头偏了过去,视线这么一扫,便瞧着了那异族女人,那样立体标致的侧颜的确很令人入迷,千黎不由咽了咽口水,眼神不自觉地顺着她的身段往下滑,却不由惊了一惊,那腿部原本四五寸的伤口竟然不见了丝毫踪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千黎用力地闭上眼,摆了摆头,觉得兴许是自己眼神晃了,再一看,那伤口过真不见了!

  这可让千黎郁闷极了,如何想都想不透。

  “嘿!往哪看呢!”

  旁边突然暴起一声惊雷,把千黎吓得够呛,要不是身子骨太虚弱,绝对弹了起来。

  千黎抚了抚胸口,心脏被吓得砰砰直撞,头晕更严重了。

  “装什么装,想不过你这小鱼人也不过这般,禁不得诱惑!”宁羽诗坏笑着说道。

  被打趣的千黎冲她翻了个白眼:“我是看到她的伤口就那么消失了,觉得很奇怪而已!”

  宁羽诗见他辩解,觉得欢喜,心想着这人真好逗的。

  “那邋遢鬼从森林里带出来的蜜酒有治愈效果,你以为你能醒这么快是怎样?自己很强么?”

  千黎稍稍惊了下,不过稍稍一想也就通畅了,拥有会说话的树和猴子的森林,总会还有其他神奇的地方。他咂咂嘴,终于反应过来这两天嘴里的味道是什么了,这个事已经困扰了他整整两天了,让他难受极了,现在知晓后头晕都缓解了许多。

  温度已经够高了,太阳也足够刺眼,但这暑天似乎还不满足,想给远离屋舍的人一些教训,让他们不要随随便就敢出来。

  树叶太稀疏了,根本找不到一处遮蔽阳光的地方,地上的沙土温度越来越高,可屁股上的温度似乎也在跟着升,灼得腰间发麻。但这也无法迫使千黎和宁羽诗站起来,甚至都懒得动上一动,大自然太低估了人的忍耐力和惰性。

  醉剑仙从老远看到这俩人的模样,狠狠翻了个白眼,嘴角抽搐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去。

  还没走到跟前,醉剑仙使劲吼起来:“起来,喝水!”

  两个人都被吓得一激灵,懵懂懂地睁开眼,傀儡一样晃悠悠地站起来,垂着头,往这边挪着。这场景看得醉剑仙又气又瘆。

  醉剑仙手里端着两个枯了的瓜瓢,里边盛满了水,给千黎和宁羽诗一人分上一瓢。宁羽诗接过那瓢,跟壮汉喝酒似得,仰起头咕咚咕咚的,漏不少,反观千黎,把头埋进瓢里边,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咽着,结果宁羽诗喝一半,漏了一半后,觉得还是不够,就凑到千黎旁边,笑眯眯地去盯他的眼睛,本在专心喝水的千黎从水面的倒影上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双眼睛,抬眼一瞧,虽预料到了,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往另一侧转了过去,顿了顿,又转了回去,阴着眼睛,抿抿嘴,把还剩一半水的瓢递了过去。

  宁羽诗咯咯笑着,不带一点铺垫地接了过来,继续以壮汉饮酒的姿势边喝边漏,千黎看得心疼,自己还没有完全解渴,看着那么多水就那样白白顺着她衣服流到沙土上,心被揪地紧紧的。

  哈!喝够了的宁羽诗一手举个瓜瓢,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发出嗯——的满足的声音,气得旁边的千黎直瞪眼,却又不知拿她如何。

  “有喝的,没吃的也不行呀!”醉剑仙原本要继续往前走了的,被宁羽诗一把拉住,“就几口水又填不得肚子,仍是没力气走了。”

  原本会被训斥一顿,宁羽诗都做好撒娇的准备了,可不想醉剑仙直接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兜,一摊开,七八个红果子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诺,吃吧。”

  宁羽诗瞧着这果子的模样实在可口,想都没想,欢叫着抓了三个,还想多拿一个的,却发现手拿不下了才作罢,赶紧转着脑袋想寻一个阴凉地方,接着蹦蹦跳跳地过去了。

  千黎盯了那果子一会,对没见过的东西他总有些本能的抵触,但终是拿了两个,然后跟着宁羽诗去了。

  醉剑仙看着他俩走远,一转头,看向之前停下的位置,猛然一惊:那异族女人原本躺着的地方,竟空无一物!

  身后突然觉出一丝炙热,醉剑仙手中立即结出印记,一道屏障将自己护住,另一只手幻出灵剑,一道剑弧划过,剑锋直指身后之人。

  果是那异族女子,也不知何时醒的,趁自己打水的时候,那俩小孩也没注意,偷偷躲在一小坡后面,若不是自己往这边走了走,她怕是不会露了自己的踪迹。

  “很快的反应呢。”那异族女字一开口竟是九州官话,很是令醉剑仙意外,但更让他感兴趣的是这女子操控的魔法,他能感觉到她并不想置自己于死地。

  见女子收了手,醉剑仙也撤掉了自己的屏障,只是灵剑还握在手中。

  “你本可以使出杀招的。”醉剑仙瞟了她一眼,将额前的发丝往后撩了撩,掏出葫芦想喝上一口,习惯性地往后仰却没有一滴酒倒出来,他在心底狠狠地揍了那猴子一顿。

  那女子笑了笑。本想作答,却不想眼前的男子把刚碰到嘴的葫芦给别了回去,直接替自己答了。

  “你是想现在实力还没恢复,要是偷袭打不死我,我必杀了你,要是这般小小地试上一试,既能探个虚实,又不会让自己身受报复,的确挺聪明的。”

  那女子一直微笑着挺他说着,脸上的神色不见变化,却也未让人感到不适,静静地等醉剑仙讲完。而后往前迈了几步,行了个礼,抬首莞尔一笑:

  “您好,我叫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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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仙魂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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