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檀州屠贼
被辽国郎主耶律辉委以重任镇守檀州的贺太平、毕应元探听得大名府失守,刘广被五马分尸的消息,直吓得两脚发软,提振不起精神。贺、毕两贼整日躲于后堂之内,密议脱身之事,却又想不出个万全之策,累得两贼茶饭不思,长嗟短叹,烦恼无比。
这时,探子又再报,大名府派出先锋官双枪将董平、一丈青扈三娘来取檀州城。贺太平、毕应元眼见大事不妙,吩咐手下亲随赶紧收拾金银细软。正当檀州府衙乱作一团之际,大将军韦扬隐率真祥麟、唐猛一众将领前来商议战事。贺太平、毕应元心里发毛,硬着头皮到府堂接见韦扬隐等人。
“两位相爷,宋军已攻陷大名府,主力顷刻来取檀州城,不知相爷可有御敌之良策?”韦扬隐开门见山问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檀州城高墙厚,怕它作甚?!”毕应元颇为不快道。“相爷说得甚是有理,只怕城中有贪生怕死之徒,临阵脱逃之贼,不知相爷如何惩办之?”副将唐猛冷眼望着贺、毕二人。
“放肆!唐猛你好大的胆子,敢来斥责本官!”毕应元怒火中烧,向两旁喝道,“来人,把此叛贼押出府衙斩首示众。”贺、毕的亲随拔出利剑,要擒唐猛。“且慢,”韦扬隐迈步向前,双手一挥道,“唐将军何罪有之?唐将军所指临阵脱逃之人非相爷,相爷何故这般慌张?”
“这……”毕应元自觉理亏,满脸通红。“众位将军莫要误会,毕大人非是此意。众位将军到府衙,莫非有了破敌良策?”贺太平见势头不对,急忙出面斡旋。韦扬隐见贺、毕二贼退让,也不敢将两名鼠辈逼迫过甚,缓了缓道:“宋军虽是夺取了大名府,却又如何敌得我北辽铁骑?末将愿带铁骑出城拦截宋军,莫使宋军兵临城下。”
“将军所言极是!就按将军之言,请将军带兵出城,击破宋军,灭其锐气。”贺太平打蛇随棍上,连说好话。“请两位相爷为我等掠阵!”韦扬隐与众将一齐拱手道。“你等放心去吧,功劳薄上本官自会为各位将军记上。”毕应元冷冷道。
堂下众将见此,也不再多说,跟着韦扬隐大步走出府堂。贺太平向手下打个眼色,亲随点头,远远跟在韦扬隐众人后面。
贺、毕二人回到后堂,叫仆人送上美酒佳肴,把门关上,低声商议。“贺大人,此乃是非之地,刘广那厮尚且不能阻挡宋军,我二人何必为陈希真那厮卖命?”毕应元借着酒力壮胆,把心底之话说出。“毕大人,城中尚有韦扬隐一群武将相帮,我等可否先遣家人出城,你我稳守檀州城,也不可让那陈老道子把你我二人看扁。”贺太平一时拿不住主意,面有难色。
“大人之言差矣,韦扬隐有勇无谋,他日城破,鸡飞蛋打,只怕头颅难保。大人既然一意孤行,请恕小弟不以性命相陪,今夜小弟由北门而出,大人勿要告知他人。”毕应元把杯中酒吃完,起身拱手要走。“毕大人且慢,你我向来同生共死,富贵与共,大人要走,贺某理应同往。”贺太平一手扯住毕应元道。“大人果是明事理之人!”毕应元奸笑道。“哪里,哪里,识时务者为俊杰,贺某愿与毕大人同舟共济。”贺太平眯起眼,也奸笑不止。
这时,敲门声响起,贺太平派出的亲随闪进堂内,毕恭毕敬对着贺、毕二人道:“两位大人,小厮随韦扬隐到了军校场,韦将军点了一万人马出了南城门,看是要和宋军打仗去了。”“干得好,本官有赏。”毕应元从怀里摸出碎银,满脸堆笑道。
“且慢,”贺太平脸色阴沉,冷冷道,“你这厮为何不跟出城去,莫不是又要偷懒不成?”“小厮这就去,就去……”那亲随不敢多说,唯唯诺诺退出门外。
“对付这等小厮,毕大人无须如此慷慨。来,毕大人,我俩再多吃两杯美酒。”贺太平给毕应元满上酒。“正是,正是。”毕应元笑道,把碎银收回怀里,与贺太平继续吃酒。
月上柳梢头,檀州城北门悄悄打开,吊桥放下,贺太平、毕应元指挥家奴把一车车的金银珠宝运出。望着车队离开城门,城中并无异动,贺太平、毕应元悬在心上的石头方才落地。“幸亏韦扬隐等人出了城池,如今再无人阻拦我等好事。”毕应元赶马边走边道。“韦扬隐只不过是个无用的匹夫,待他们战死檀州城,我等早已远走高飞,逍遥快活去也。”贺太平掩饰不了心中的欢喜。
车队渐行渐远,贺太平、毕应元不敢掉以轻心,四只贼眼东张西望,瞻前顾后看个不停。车队刚转过一片树林,突然,火光四起,呐喊震天,夜色中竟钻出数千人马,舞枪弄棒冲杀过来。贺太平、毕应元吓得从马鞍滚下,伏在地上浑身打战,不敢作声。
“伏在地上者,免死!”数千强人齐声大叫,吓得众家奴贴在地上,两眼紧闭,哀叫:大爷饶命。数名强人大步向前,走至贺太平、毕应元身旁,轻蔑笑道:“贺大人、毕大人,两位相爷在檀州城中收敛的钱财可真不少,如此夜行,若是遇上强人,不知两位相爷作何打算?”
“你、你,是你!”贺太平、毕应元听得是韦扬隐声音,不禁怒火中烧,迅速从地上爬起,指着韦扬隐的鼻子喝骂:“韦扬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兵夜劫本官。”“哼,”韦扬隐冷冷一笑,道,“大敌当前,兵临城下,两位相爷临阵退缩,私携家眷、财宝弃城而逃,不知该当何罪?”
“你、你……”贺太平、毕应元直气得说不出话来。“听闻城中有人盗卖粮库数万石米粮,中饱私囊,郎主若知此事,两位相爷就算有百十个人头,也不够砍。”韦扬隐看着贺、毕二人紧张的样子,心中暗暗偷笑。“姓韦的,你到底要怎样?”毕应元强忍心中怒火,盯着韦扬隐问道。
“相爷莫要生气,我等兄弟出生入死保得檀州城一方太平,两位相爷腰缠万贯,可否赏与我等兄弟三、五车财宝?”韦扬隐认真道。“你好毒!”毕应元脱口而出道。
“唉,钱财乃是身外之物,韦将军既然是爽快之人,就送几车与众位将军。只不过今夜之事,以后谁也不可提起。”贺太平紧掐毕应元之手道。“这是当然,谢两位相爷的赏奖。”韦扬隐与众位将领拱拱手,转身就走。
“贺大人,你看韦扬隐那厮竟如此无礼。”毕应元咬牙切齿道。“用三、五车钱财换你我身家性命,这又何妨?”贺太平不怒反喜。“只是,只是你叫本官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毕应元越想越亏,越说越气。“待战事平定,你我再给个好果子与韦扬隐吃,如何?”贺太平脸上露出几分邪气。“一言为定,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本官就不信韦扬隐那厮能逃得出你我掌心。”毕应元悻悻道。
“两位相爷,韦扬隐带兵推走了八车财宝。”一名亲随跑过来向贺、毕二人道。“岂有此理,这等不守信义之人,敢多夺我三车财宝。”毕应元心痛至极,跳上马,挥鞭赶马直追韦扬隐的大队人马。
“韦将军,不是说好送你等三、五车钱财的吗?为何多要了三车。韦将军莫不是要欺负本官与贺大人不成?”毕应元鞭马至韦扬隐马旁,直言逼问。“三车、五车加起来不就是八车了吗?我等兄弟人多,相爷又何必在乎这点钱财。”韦扬隐爱理不理道。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敢不还老子的钱财,老子跟你姓韦的没完。”毕应元气急败坏,手指韦扬隐叫道。“相爷,钱财就在我等兄弟手上,毕大人若有胆量,就过来取吧!”副将真祥麟拔出腰刀,在毕应元眼前晃了晃。“两位相爷若有如此胆量,也不至于临阵脱逃,夜走檀州城。”韦扬隐送上冷冷一句,赶马就走。
毕应元如五雷轰顶,呆坐于马背上,眼睁睁看着韦扬隐等人远去。
数日后,探子来报,宋军先锋官双枪将董平、一丈青扈三娘杀至城下。贺、毕二贼急遣韦扬隐领一万精兵出城迎战。两军对阵,韦扬隐纵马出战,把大铁枪一横道:“不怕死的宋兵宋将速速纳命来。”宋军阵中一员神将手掿双枪,威风凛凛,策火龙驹飞奔至韦扬隐面前。“你就是梁山泊双枪将董平?”韦扬隐望了望董平手中紧握的两杆大铁枪,不禁有点胆怯。
“本将军正是双枪将董平,你等狗贼卖国求荣,甘作北辽奴才,速来受死!”董平正气凛然,声如洪钟。韦扬隐脸上一红,支吾道:“你我各为其主,今日相遇,就拼个你死我活。”说罢,举枪狠刺董平。双枪将董平挺起长枪,左右开弓,万般杀气直罩韦扬隐全身。韦扬隐使尽吃奶之力,与董平斗得十数合,身上已被董平的两杆大铁枪划下十数道血痕。
“真祥麟、唐猛兄弟快来助哥哥一臂之力!”韦扬隐眼见董平的铁枪招招取命,吓得大呼小叫起来。真祥麟、唐猛二将不敢造次,拈起朴刀分左右夹击双枪将董平。好个双枪将,面无惧色,力敌三将,仍处上风。一丈青扈三娘见夫君杀得痛快,也催马上前助战。
辽将王汉生见扈三娘是员女将,不把一丈青放在眼里,挥动齐眉棍拦住扈三娘迎面就打。一丈青扈三娘舞动日月神刀,迎着棍影而上,数个回合斩至王汉生面前,一刀削去,把王汉生左臂活生生砍下。王汉生惨叫一声,齐眉棍脱手,撞跌下马。扈三娘一扯马缰绳,小红马前蹄奋起,重重踩在王汉生胸膛之上,把王汉生活活踩死铁蹄之下。
韦扬隐、真祥麟、唐猛三将大惊,无心恋战,正欲退去,双枪将董平高呼一声,铁枪如闪电般捅入韦扬隐腹中,痛得韦扬隐大汗滴下,怒目圆瞪。董平顺势一挑,韦扬隐被抛上半空,翻得数个斤斗,头撞硬地,脑浆迸裂,一命呜呼。辽军兵将大惊,正不知所措之时,宋军已掩杀至面前。辽军失其主将,立时溃败,相互挤拥,退上吊桥。
董平、扈三娘正欲催兵抢城,城墙上箭如雨下,把宋军挡在护城河边。双枪将董平见此,传令收兵,退后三里扎寨。
辽将真祥麟见宋军退去,率众出城捡起韦扬隐、王汉生的尸首入城办起灵堂,哭哭啼啼闹了半天。贺太平、毕应元经此一战,吓破了贼胆,龟缩在府衙内,不敢外出。此时,辽国郎主派遣使者带来圣旨,令贺太平、毕应元稳守檀州一月,幽州大军正南下驰援。贺、毕二贼送走幽州使者,关起房门商量半日,传令四门高挂免战牌,任何人不得出城应战。
次日早,双枪将董平、一丈青扈三娘领兵又来城下搦战,杨世汶、吕宏君、王明强、张少朋一众辽将入府衙请战,誓要为韦扬隐、王汉生二人报仇雪恨。毕应元板起脸孔,冷冷望着堂下众将道:“幽州有令,让我等务必要众志成城坚守城池一月,此间若是有所闪失,不知你等何人敢担此重责?”
“相爷,宋军区区千人,昨日却杀我两员上将,我等可趁其主力大军未到,将其击溃,一则报韦、王两位将军之血海深仇,二则可提振士气,此方为行军作战上上之策。”大将军杨世汶苦劝道。
“将军之言差矣,”贺太平和颜悦色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月后,我北辽大军至,宋军何愁不破?倘若我等不遵郎主之命,只怕后患无穷。”“相爷,我等愿立军令状,出城痛击宋军。”杨世汶一众将领单膝下跪,力请出战。
“你等休要多言,坏了守城大事,可得小心你等头上乌纱帽。”毕应元一拍惊堂木,怒喝道。“相爷既如此爱惜乌纱帽,末将的乌纱帽也就送与相爷罢了。”杨世汶说罢,摘下头盔放在毕应元案台之上。其余众将效法杨世汶,把头盔堆放在案台上。毕应元口瞪目呆,惊诧之色尽显于脸上。
“众位将军切莫意气用事,”贺太平捧起头盔戴在杨世汶头上道,“众位将军有杀敌立功之心万分可嘉,出城剿敌本官同意,只是下不为例。”“谢相爷,我等立下军令状,这就出城杀敌。”杨世汶面露喜色,把手一挥,其余将领把头盔取回。
“军令状不立也罢,只是杨将军你等全部出城,檀州城四门谁人把守,将军可否留下真祥麟、唐猛、王明强、张少朋、吴浚、解尊淞、王春琳等十员将领镇守四门。”贺太平诚恳道。“尽听相爷吩咐!真祥麟、唐猛两位将军请留在城中,指挥王明强、张少朋等将官守城,其余兄弟随本将军出城杀敌。”杨世汶手指真祥麟、唐猛等人下令道。众将诺,拜别贺、毕二人快步走出大堂。
董平、扈三娘领宋兵叫骂半日,见城中无人应战,正欲领兵退去,忽见城门大开,数十员辽军大小将校一涌而出,后面无数辽兵挥刀冲杀过来。董平、扈三娘领兵迎战,辽军越杀越多,三千宋军抵挡不住,败势已定。董平、扈三娘见辽军兵将死缠不放,情知不妙,奋力斩杀两员辽将后,且战且退。
杨世汶与吕宏君岂肯罢休,催兵急赶,追杀十里仍不愿收兵罢手,其手下众将见董平、扈三娘勇悍,惧怕了二人手上的铁枪与日月神刀,皆不敢逼迫过甚。双枪将董平为掩护宋兵撤退,来回数次单人匹马闯入辽军阵中,力战辽将。一丈青扈三娘见夫君如此神勇,也鞭策小红马,挥日月神刀来助,把辽兵冲杀得东倒西歪,灭其嚣张气焰。
杨世汶见再战也捡不了多少便宜,传令辽兵打起得胜鼓,携众将志得意满回城。府衙之上,贺太平摆下盛宴,犒劳众将。杨世汶与吕宏君大喜,率大小将校入席,畅快喝酒,大块吃肉,直至夜深。
次日,不见宋军前来搦战,檀州城内辽将甚是不快。第三日,双枪将董平、一丈青扈三娘重整旗鼓,早早率兵杀至檀州城下。檀州城头上,辽兵擂起战鼓,城门开处,杨世汶、吕宏君率领大队人马如狼似虎般杀出。宋军再次招架不住,董平、扈三娘带兵撤退,辽军穷追猛打,誓不罢休。
董平、扈三娘打打停停,渐渐已退出三里外,贺太平在城楼上观战,见辽军已取胜,传令鸣金收兵。杨世汶正杀得性起,一心要擒拿董、扈两员宋将,故不听收兵之令,催兵急赶。宋军丢盔弃甲,舍命狂逃,杨世汶手下将官皆是贪功之人,岂有不追之理?各领部下奋勇向前。
轰、轰、轰,三声天雷炸响,玉麒麟卢俊义、双鞭呼延灼、没羽箭张清、病尉迟孙立、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领伏兵杀出,欲围歼辽军。杨世汶与吕宏君见势不妙,大呼上当,勒转马头就逃。战场上形势立转,辽军由胜转败,顿成一盘散沙,各自逃命。
轰、轰、轰,炮声又响,九纹龙史进、小李广花荣、金枪手徐宁半路杀出,截断辽军去路。杨世汶等大小辽军将校心慌意乱,如被赶进穷巷的恶犬,率辽兵不顾一切死命拼杀。史进、花荣、徐宁三将虽是勇悍,接连斩杀数员辽军大将,却被杨世汶等辽将乘乱冲出重围,带着数千残兵败将往檀州南门狂奔而去。
“吊桥,请相爷速速放下吊桥,本将军杀回来了。”杨世汶鞭马跑至城门下,向着城楼上扯开嗓子大叫。“杨将军,宋军紧追而来,请将军速到东门入城,两位恩相已在东门守候将军。”守城大将军真祥麟从女墙探出头来,向着城下大叫。“真将军,本将军平日待你不薄,请将军放下吊桥让杨某进城,本将军定重赏与你。”杨世汶气急败坏,向着城楼上哀求道。
“杨将军,军令难违,请各位将军多走一路程。”真祥麟说罢,缩回女墙后,不再说话。杨世汶手下将官指着城楼破口大骂不止。这时,宋军歼灭被困的辽军,大队人马冲来攻城,杨世汶与吕宏君眼见火烧眉毛,也顾不得许多,勒转马头领着残兵就向东门跑去。
好不容易跑至东城门外,杨世汶所领辽军兵将早已人困马乏,疲累不堪。城楼上,贺太平、毕应元见杨世汶如死狗一般,有上气没下气,不禁奸笑连连。“两位相爷,快快开门,本将军从南城门跑过来了。”杨世汶昂首向着城楼上叫道。“杨将军,本官鸣金让你等回城,你且不愿入城。现在为何又急着要进城啊?”贺太平狞笑着道。“恩相恕罪,末将一时贪功,未听得锣声,恩相快快开门,宋军就要杀将过来了。”杨世汶听得背后杀声渐近,吓得面如死灰。
“喔?既然将军听不见收兵锣声,那就请将军听听宋兵的呐喊声吧。”毕应元探出头来,幸灾乐祸道。“你,你俩恶贼把我等骗至东门,却是要送羊入虎口,公报私仇,杨某若战死此地,做鬼也不放过你这两个恶贼……”杨世汶愤愤不平,叫骂不绝。
“杨将军要是再不走,恐怕宋军杀来,将军真要成为刀下鬼了。”贺太平向着城下挥手道。眼见宋军排山倒海般杀到面前,众辽将挟着杨世汶往北就跑。宋军穷追五里,辽军兵将死的死,降的降,仅剩数十名死士留在杨、吕二将身旁。杨世汶与吕宏君等人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鞭马狂奔,待听得身后杀声渐远,方才敢垂下手上马鞭。
烈日当空,晒得数十匹战马汗如雨下,喘气不停。“将军,我等苦战半日,正是人困马乏,何不找个树荫处凉快凉快?”副将吕宏君甚是疲累,有气无力道。“兄弟,我等尚未脱离虎口,若宋军再次赶来,只怕我等性命难保也。弟兄们放心,只要留得性命逃离檀州,大鱼大肉有的是。”杨世汶咬紧牙关,好言安慰众人道。众辽将见主将说得有理,强忍饥饿,赶马继续前行。
又走了十数里路,众辽将个个饿得头晕眼花,口干舌燥,无精打采。“酒,哪里飘来的酒香?”辽将尹东才猛地提起精神,指着前方一棵古松道,“众位兄弟,前方树下有人吃酒。”众辽将抬头望去,果见百余步外一个大和尚与一名行者坐在青石上正在吃酒。众人兴奋异常,催马向着前方跑去。
大树荫下,大和尚与行者二人各抱一坛酒,有说有笑,大啖酒肉,全不把数十名辽军兵将放在眼内。“和尚,识相的快把酒肉分与我等兄弟吃。”副将吕宏君握着快刀朝大和尚喝道。“阿弥陀佛,你是哪里来的饿鬼,敢与洒家抢酒吃?”大和尚一横铁禅杖,把吕宏君挡在身前。吕宏君大怒,欲上前与大和尚拼杀,却被杨世汶一手扯住。杨世汶含笑上前向大和尚施礼道:“师傅,我小弟素来行事莽撞,师傅莫要见怪。我等已饿了半天,大师傅可否大发慈悲,施舍点酒肉与我等兄弟吃。”
大和尚瞪了吕宏君一眼,不大情愿道:“洒家的酒谁人都可送,就是这厮不能送给他吃。”“师兄向来都是爽快之人,何必为一坛酒与人过不去。”行者走过来,把自己手中的酒坛递与杨世汶。杨世汶道声谢,抱过酒坛回去分与各辽将吃。
半炷香功夫,杨世汶与尹东才又走到行者与大和尚面前,拱手道:“两位大师傅,这酒实在是好,只是不太耐喝。”“你等人多,每人只能分得数口,我等这里还剩一坛,大将军若是赏面,尽可取去。”行者笑道,把大和尚的那坛酒也递了过去。
“谢大师傅!”尹东才接过酒,高兴得眉开眼笑。“洒家这里还有十斤熟牛肉,也一块送与你等罢了。”大和尚把荷叶包着的熟牛肉塞到杨世汶手上。杨世汶再三道谢,与尹东才兴高采烈把美酒和熟牛肉抱回去分与众人。
看着辽将狼吞虎咽,把十斤熟牛肉吃得一块不剩,大和尚与行者仰天哈哈大笑。杨世汶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与众将打个招呼,拔刀指向大和尚二人道:“你等是哪里来的和尚?可是宋军奸细否?”“将军果是聪明,不瞒你等,洒家是梁山泊花和尚鲁智深,这位就是名震大江南北的打虎武松。我等奉军师之命,特来此地擒拿你等漏网之鱼。”大和尚此言一出,吓得众辽将魂飞魄散。
众辽将一拥而上,正待与鲁智深二人作殊死一战,小树林内绑子响起,黑旋风李逵、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领着刀牌手四面杀来,吓得众辽将浑身打战。尹东才大怒,一刀砍向花和尚,鲁智深挥铁禅杖一挡,尹东才手上之刀立时飞上半空,尹东才顿觉两脚无力,四肢发软,软绵绵地扑倒在地。其余辽兵辽将也是东歪西倒,跌翻在地。
黑旋风李逵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斧劈去,辽军兵将血肉横飞。“铁牛兄弟,军师有令,要把这等辽贼押回大营,听候发落。”行者武松急叫道。“休听牛鼻老道之言,我等杀此辽贼为吕方、郭盛两位小兄弟报仇雪耻!”李逵哪里肯听,挥板斧砍个不停。花和尚、行者二人听得有理,也动手把杨世汶、吕宏君数十人剁成肉酱,以雪心头之恨。
宋军乘胜攻城,檀州南城墙外架起千余云梯,宋军兵将越过护城河,跃上云梯,狂攻城池。守城辽军不敢怠慢,大军押上,全力反击。双方争夺数个时辰,辽、宋两军皆损失惨重,军师吴用见一时半刻难以攻下城池,只得下令退兵,在檀州四门外扎下营寨,围困檀州城。
宋军连攻数日,檀州城里的辽军死伤惨重,兵员短缺。眼看城池就要被宋军攻破,贺太平、毕应元二贼躲在府衙内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想不出脱身之策。贺、毕二贼无奈,召来守城大将军真祥麟与唐猛,请其出谋划策。
“两位相爷,宋军势大,兵强马壮,我等若夜袭宋营,欲借此冲出重围,恐是送羊入虎口,必死无疑。”真祥麟坦言相告道。“依将军这般说来,我等唯有束手待毙,静等宋军来砍你我人头?”毕应元颇为不满道。“相爷,稳守檀州城,总比出去送死的好。况且,固守此城一月,也并非不无良策。”唐猛冷冷道。
“将军此话怎讲?若能保存毕大人与本官性命,本官定有重赏。”贺太平眼前一亮,追问道。“只怕两位相爷不敢用此损招。”唐猛不紧不慢道。“将军有何良策,速速道来,莫要急煞本官。”毕应元也一同催促道。“末将听闻梁山泊托塔天王晁盖素以忠勇仁义闻名天下,两位相爷若肯把城中百姓赶上城墙,再抛……”唐猛把话说出一半,便停住了口。
“抛什么,难道抛砖引玉不成?”毕应元急问。“把城中百姓抛下城去!若宋兵再来攻城,我等把百姓全部抛下城去,宋军主帅晁盖听闻,定然不再来攻。唐将军果是智比诸葛孔明。”贺太平阴险一笑道。“真将军、唐将军,请速把城中百姓押上城楼,逼退宋兵后,本官重重有赏。”毕应元迫不及待,对真祥麟与唐猛下令道。
“末将谨遵两位相爷之命!”真、唐二人下拜道。“此计乃唐将军所出,郎主得知唐、真两位将军保得檀州城池,他日必有重赏。”贺太平简简单单一句话,把责任推在真、唐二人身上。
真祥麟与唐猛领辽军把檀州城中的老弱妇孺赶上城楼,命兵将把百姓逐一抛下城去。百姓痛哭之际,数百人竟被活生生扔下十数丈高墙。攻城宋军果然把此事报与忠勇王晁盖,晁盖、卢俊义、吴用、公孙胜四人立即飞马至檀州城下。
“晁盖听着,你等若再攻城,贺、毕两位相爷必定把全城百姓抛下城去,檀州百姓皆是被你晁盖所害死。”真祥麟咧开大嘴,向着晁盖等人大声呼喝。托塔天王晁盖大怒,马鞭一挥,大喝道:“无耻狗贼,你敢?”“末将不敢,但我家两位相爷敢。”真祥麟冷冷一笑,挥手之间,数百无辜又被辽兵推下城墙。
“哎呀呀,痛煞我晁盖也!”托塔天王一声惨叫,从马鞍上跌下,昏迷过去。真祥麟、唐猛等辽将立于城楼之上,看着数万宋军慢慢退去,不由得哈哈狂笑。
数日过去,真祥麟入府衙来见贺太平、毕应元二贼道:“两位相爷,仓库中的米粮已用尽,请两位相爷定夺。”“真将军,这有何难,城中有的是黎民百姓,你派兵将前去街巷之间抢掠就是。”毕应元道。“相爷,只怕官逼民反……”真祥麟欲言又止。
“你不抢城中老百姓的,难道要出城门去抢宋军的粮草不成?”贺太平反问道。“城中老百姓的当然要抢,城外宋兵的粮草不用抢,可让其乖乖送来。”真祥麟面露奸笑道。“扯淡,宋军不是傻瓜,岂会白送我米粮。”毕应元白了真祥麟一眼道。
“高招,高招!真将军果是将才,宋兵如若不送我等粮草,真将军可再抛数百百姓下城。”贺太平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喔,原来如此,本官这就修书一封,派人送去宋营见晁盖。”毕应元如梦初醒,提笔狂书。
数十车米粮从宋营送出,缓缓驶向檀州城门,贺太平、毕应元、真祥麟、唐猛四贼在城楼上看得仔细,个个乐开了花。奸计得逞,真祥麟依葫芦画瓢,隔三差五派人去宋营诈取米粮,顺道再要挟点钱财。唐猛手下副将雷远利看得眼红,与王明强、张少朋、吴浚、解尊淞、王春琳数将商议,也趁真祥麟、唐猛到府衙陪贺太平、毕应元吃酒之机,屡次派心腹出城索取钱粮。
这天,军师吴用召集众将道:“贺太平、毕应元无耻,以城中百姓性命要挟我军钱粮,现时机成熟,众位将军可有破城良策否?”“我等可趁辽兵再次索要米粮之机派兄弟潜入城中,破其城门。”神机军师朱武道。“唔,朱兄弟之言甚是有理。”智多星点头道。
“辽将既如此贪财,定必好色,想来美人计可破此城。”一丈青扈三娘上前道。“有三妹此言,檀州城想不破也难,”军师手捋青须,微微笑道,“我等如此这般,檀州城必可手到擒来。”众将领听之,甚是欢喜,分头准备去也。
吴用约见雷远利手下心腹道:“我大宋朝廷圣旨已下,大军克日班师回朝,念及雷远利将军乃旷世名将,敝军师甚是敬佩。今营中有一女,年方二十有二,才貌两全,欲送与雷将军,你等回去告知雷将军,敝军师有重赏在此。”说罢,每人赏与黄金一锭,又请出扈三娘与辽兵相见。辽兵看那扈三娘美如天仙下凡,妙绝人间,手中又握着重甸甸的金子,既惊又喜,焉有不从之理,连忙道谢吴军师,欢天喜地离营而去。
雷远利听得亲信之言,自是心花怒放,派人找来王明强、张少朋、吴浚、解尊淞、王春琳五人,把此事一说,其兄弟无不拍手叫好。商量一番后,雷远利派人到宋营送信,约定把新娘今夜接入城中。
是夜,解尊淞、王春琳二人带上两坛好酒,进入真祥麟府第,邀请真祥麟畅饮,真祥麟见盛情难却,命小校叫来唐猛,与解尊淞、王春琳在府内大杯来小碗去吃得无比痛快。
雷远利安插手下亲信把守城门,半夜,城门悄悄开启,王明强、张少朋、吴浚带百余人到宋营把扈三娘与八只红漆大柜接入檀州城。城门关上,新娘子与红漆大柜被抬入雷远利府邸洞房处。雷远利得意忘形,与王明强、张少朋、吴浚三人吃得酩酊大醉,方由家仆扶入洞房。雷远利脚步轻浮,淫笑着扑向床边的扈三娘,一丈青一闪身,雷远利扑倒在床上,口中怪道:“娘子,既已成了自家人,何必害羞……”忽觉脖子处一凉,一把快刀已架在颈上。
“娘子,刀枪无眼,可不要乱来。”雷远利心里一惊,酒醒七分,急忙转身。烛光中,新房内竟多了八位好汉,人人手执器械,正望着雷远利。“你、你等是什么人?”雷远利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哆嗦。“来取你性命之人!”花和尚鲁智深说罢,铁禅杖已顶在雷远利咽喉上。“英雄饶命,饶命……”雷远利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裤子湿了一大片。
“不想死的赶紧把城门打开。”行者武松一手把雷远利从地上提起,往屋外就走,鲁智深、李逵、董平、扈三娘、项充、李衮、解珍、解宝八人紧随其后。客厅上,王明强、张少朋、吴浚三人趴倒在酒桌上呼呼大睡,李逵冲上前一斧一个,将其送入阴间地府,其余家丁哪敢阻拦,四处逃命散去。
行者武松把雷远利拖至南城门外,喝令南兵放下吊桥,拉起千斤闸,打开城门。董平、扈三娘、解珍、解宝四人冲上城楼,杀散守夜辽兵。行者武松手起一刀,把雷远利斩死,与花和尚、李逵、史进、项充、李衮五人紧守城门要道。
守城辽军闻得南门有变,众辽将领着大队人马冲杀过来,欲要抢回南城门。李逵、项充、李衮三人在前,首先把冲来的辽军兵将挡住;鲁智深、武松退在城门边上,杀退要关上城门的辽军。城楼之上,一丈青扈三娘拔出青釭宝剑,领解珍迎住左路辽军;双枪将董平双铁枪齐出,与解宝截住右路辽军。辽军人如潮涌,势不可挡,把李逵、项充、李衮三人逼至鲁智深、武松身旁,五位好汉并肩死战,越退越后。
正危急之间,南门外三声炮响,二杆丈八蛇矛从鲁智深六人身后杀至。左有玉麒麟卢俊义、右有豹子头林冲,搅动丈八蛇矛,拔开重重辽军;身后双鞭呼延灼、小李广花荣、病尉迟孙立率领三千铁骑撞入辽兵人群之中,铁蹄将辽兵践踏成肉酱。三千铁骑冲开一条血路,刀牌手、钩镰枪手如潮水般涌入城内,把辽军兵将逼退在大街小巷之中。
喊杀之声传来,府衙内的贺太平、毕应元二贼已知大事不妙,携着家眷,在家将护卫下,直闯北门。大将军真祥麟被家丁摇醒,知宋军已杀入南城门,大势已去,也顾不得烂醉如泥的唐猛、解尊淞、王春琳三人,拈起朴刀,护着家眷也往北门逃去。
没羽箭张清、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三将已领人马在北门外埋伏,待贺太平、毕应元二贼进入包围圈,众军兵一声呐喊,把贺、毕两贼贼胆吓破,跌翻在地。张清、朱仝、雷横三将为吕方、郭盛两位小英雄报仇心切,一齐涌上把贺太平、毕应元二贼剁成肉酱。
张清、朱仝、雷横三将把贺太平、毕应元二贼家眷斩杀精光,缴获财物无数,正欲领兵进城,不想城中又冲出一彪人马,为首者正是辽将真祥麟。插翅虎雷横舞棍上前,欲将其截住,真祥麟哪有恋战之心,见强敌在前,也顾不了家小,鞭马狂奔。
“着”的一声,两枚飞石径直打来,一枚打在真祥麟肩膀之上,痛得真祥麟咧嘴大叫,一枚打在马臀上,战马负痛飞奔,宋军更是难以追赶。雷横大怒,率众军兵把真祥麟撇下的家眷、亲兵围歼,顷刻间,檀州北城门外又多了一堆死尸。
檀州城破,擒得唐猛、解尊淞、王春琳数员叛国贼将,忠勇王传令九纹龙史进、插翅虎雷横在十头街头将唐猛、解尊淞、王春琳数贼斩首,首级悬于四城门上。宋军占领檀州城,军师吴用整顿人马,安抚百姓,派人将捷报送与东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