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回事儿啊?”安如是偏头蹙眉质问,先前培养的兴致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他那双带着些许迷茫的眼神竟没有看向白三,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左边的夜以雅。
夜以雅内心叫苦不迭,关她什么事啊?这分明就是白家人沟通失败,让那个混不吝的白二郎趁机进园挑衅呀!
白三擦了擦汗,赔笑道:“安公公,亭中之人乃我家二郎,平时性情乖张,时时不按常理行事,奴这就劝他出来向您赔不是,还望公公能万分担待!”
安如是淡淡地瞄了白三一眼却不置一词,让人摸不清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遂他的意。
“咳咳,安公公,不如让我去吧!其实安公公闲居在孤鹤园最先就是白家二郎的意思,他今早出现在此想必是为了给您一个惊喜!”夜以雅硬着头皮胡诌道,内心慌张不已。
“惊喜?”安如是拔高了“喜”的声调,显然对她的话表示怀疑,双臂枕胸阴阳怪气道,“那这个惊喜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但公公放心,这白二郎在此绝对是好意!”夜以雅又胡言保证道。
李沂忠逮到说话机会,赶紧解围:“呃……夜小娘子说得有理!”
安如是闷哼了一声,态度仍然让人摸不着头脑。
“安公公,不如你稍等片刻,我进去问问!”夜以雅再次请示道。
安如是看向轻纱四垂的冷香亭,他不喜欢这种被拒之千里的疏离感,但此时他更需要一步台阶下,转身走显然不合适,会得罪白家,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可就如此当作没事发生似的走进又会有损他朝廷特使的身份。
总而言之,行已至此出现这样的纰漏不是他安如是的错,而是白家与夜以雅之间没有协调利落。
“嗯!”安如是总算轻轻点了下他高贵的头。
“多谢安公公!”夜以雅松了口气,快步走向亭中。
亭外的两个家奴本来还想阻拦,可架不住夜以雅气场强大,他们只能认怂得原地不动,连伸直手臂挡一下的动作都只是在想象中发生了一瞬。
“二位,不如先随老奴去花厅边喝茶边等?”白三仍在举袖擦汗,底气不足道,“夜小娘子和白二郎关系不一般,恐怕两人谈起话来会花不少时间!让二位在这里停留便是老奴的不是了!”
安如是想了想,他若是站在这里喝风,那还不如下去喝茶,而且干站着实在没面子!
“也行!”
安如是一首肯,其余两人赶紧簇拥左右边哄边步下石阶。
刚开始夜以雅在呵斥白连翊的时候还特地压低了嗓门,怕让尊贵的安公公听见,在安公公走出可听见距离后,夜以雅近乎咆哮地冲白连翊吼道:“白二郎,你丫有病吧!大白天的发什么神经!”
“你才有病!”白连翊依旧在不紧不慢地作画,他右手提笔,左手谨慎地牵着右臂的袍袖,以免笔墨弄脏了衣裳。
画布上描绘的是孤鹤园暮春之景,不说栩栩如生,倒也像模像样是那么回事儿。
“你背着我诓骗我爹让出孤鹤园给那太监落脚,这笔账我们应该怎么和你算?”白连翊掷地有声道,抬眸睨了她一眼。
“你想怎么算?这账我和你爹昨日就算好了,不清楚就问你爹去!我又不是你爹!”夜以雅此刻怒火冲天,“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出现在这里给我造成了多大的麻烦,本来那太监就不好应付,好不容易哄好他,你却横插一脚,直接让我前功尽弃!”
白连翊优雅地描完最后一划,直起身子把宣笔递给伺候作画的白书:“夜小娘子,你不用这么紧张!虽然我觉得你这人不厚道,办的事也不地道,三言两语就把我爹圈了进来,让他应允了你之前向我提出的附加条件。”
夜以雅:“所以呢?”
白连翊垂眼抖了抖衣袖:“本来我是想给你点颜色看看,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算计不是我的风格,在我白家的别苑里给他使绊子,我吃饱了撑的吗?”
“那你不打招呼出现在这里干什么?”夜以雅更疑惑了。
白连翊早有准备地揭开第一层画纸,吊儿郎当道:“给他一个惊喜呀!”
鬼才信!
夜以雅走近他,目光落在第二层画纸上,原来这白二郎是在假装作画,他根本就没心思附庸风雅,第一层画纸上描绘的的确是孤鹤园的暮春之境,但仔细一看题跋,那分明是去年的杰作。
底下的第二幅图倒是今年的,不过也并非白连翊今日的作品,大概是昨晚……因为图中人物的衣裳还未上色,明显是为此刻留白,也只有昨晚他才可能画这么一副“游孤鹤园图”。
“还当真成惊喜了!”夜以雅不吝点头,斜睨着白连翊警惕道,“我答应你们父子的条件自会办到,你这么做又是何企图?”
白连翊轻提一边唇角,眼尾流露出不屑,他熟练地向白书递出手,白书尽管才做贴身奴两天,但对白连翊的臭毛病已经了如指掌,连忙从袖中拿出白色折扇双手奉上。
夜以雅:“……”傻帽!
“我能有什么企图?当然是为了在朝廷特使面前表现表现,万一安公公与我合得来,回去之后就向皇上推荐我呢?”白连翊有几分异想天开地抿唇笑道,“而且,我对那位貌美如花的公公兴趣极大!”
“也对,喜欢做作的人都惺惺相惜着呢!”夜以雅白眼一翻,差点呕出来。
白连翊没工夫理她,眼神示意白书重新蘸墨,随后他又握着画笔,把第二幅图里安如是的衣裳填满成玄色,待墨迹风干,他亲自卷好画轴,一手拿画,一手错开折扇潇洒地走出冷香亭,夜以雅紧急跟上去。
这白连翊故弄玄虚地准备两幅画,目的就是想先让她气急败坏后再灭火,将缺心眼行为拿捏得恰如其分。
“四个特使身份各不相同,性格更是千差万别,他们会在轻风县待一段时日,既然有机会接近摸一摸脾性,我自然不会放过!”他口吻轻松道。
“白二郎,我得提醒你,我一个不怕麻烦的人对安公公都快束手无策了,可见他比你还令人讨厌,你可得悠着点,人外有人,当心别被气死了!”
夜以雅举起手本想安慰性地拍一拍他的肩膀,但在手掌快要触到时又及时反应过来他们不熟,甚至还有过节,于是又略尴尬地收回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