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以雅没想到曾照的功夫竟然如此高强,她下意识地扫了一圈,除了会跳舞抚琴的几位和自恃美貌的安如是白连翊面部表情尚且和谐,其他都应该是皱眉强忍表情扭曲,
然而,李沂忠的游刃有余让她意外,再仔细一想,他也武功高强,说不定也向曾照那样有独特的内力排水法。
刘兰娘一曲舞毕,骰子理所当然地传到了夜以雅手中,她倒霉催地竟然掷出了一个“犊”……十杯!
“十杯、十杯、十杯!”
尽管席上众人因憋尿憋得声音走了样,但叫嚣让她喝水的兴致依然是高昂的。
夜以雅目瞪口呆地望着“两犊三白”,刘兰娘已经执壶贴心地为她倒了一杯。
再喝十杯的话,她估计就得出丑出大发了,要不现在就跑?
夜以雅背心被凉风侵袭,因为她的背后有两扇敞开的窗棂,如果她用轻功从窗口跳下,那在场人应该没人会拦得住,除了就在她身旁的白连翊,而白连翊一旦抓住她,她极有可能被激得当场出丑。
正当她在斟酌到底要不要逃时,逃走的机会有多大时,白连翊葱白的手指出现在她眼下,然后在众目睽睽下端走了那杯水。
“你干什么?”夜以雅木讷地偏过头。
白连翊像看白痴那样看了她一眼:“帮你喝!”
夜以雅:“……”突然感动是怎么回事?不对,为何要感动?他明明可以之前就可帮忙,偏偏等到她上穷水尽逢绝路,才来给她柳暗花明又一村?
夜以雅双腿夹得紧紧的,不大领情地盯着白连翊。
白连翊端着酒杯,理直气壮道:“之前有曾司马和兰娘子为人解围,我白某此举也不算反常吧?朋友有困,理应帮之!”
“当然不算,白二郎你继续!”安如是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唇角的笑意太值得玩味。
白连翊被他的笑刺激了一下,得到了安如是的首肯,其他人铁定不敢阻挠,他迅速麻利地喝下了十杯水,袍袖擦拭着沾了水的唇角。
武中行竖起大拇指夸道:“白老板真厉害!”
奈何脂粉铺的其余人也趁此机会拍了一通马屁,本来他们都是真情实感,但被尿意整得一个个像是被迫地言不由衷。
幸好白连翊没心情和他们计较,他抬袖擦完了唇边水渍,又道:“前有兰娘子替方师爷献上一支舞,那我为夜小娘子抚一曲也不算太突兀吧?”
他强烈克制着感情,尽力心如止水道。
“不算不算,白二郎你继续!”安如是换了一只手托腮,眨了眨催促道。
白连翊微微握了下拳头,撑着大腿儒雅起身,他旁若无人地走向台上的琴案,完全忽视了席上人岔气的欢呼,琴弦一拨弄,琴音在指尖下流出,大家立即屏息倾听,倒不是白连翊的琴艺有多好,而是只要安如是给面子,大家都得给面子,况且脂粉铺的人不敢对老板不敬,县衙方与白家合作愉快也不会让他难堪。
总之,白二郎性子清雅高洁,可不能逆着他的意,让他失了风雅和优美。
夜以雅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连翊,虽然她听不懂曲,但也能身心体会到琴音清泠若山涧泉水淙淙流淌,得!她更忍不住了!
除了纠结体内的一泡尿以外,夜以雅还在纠结白连翊到底是为她着想才抚琴还是单纯和安如是较劲儿,毕竟之前那次误会在先,她又不瞎,安如是刚才的眼神笑意兴味太浓郁。
白连翊一曲弹罢,叫好声此起彼伏,当所有人都举手全票满意通过时,夜以雅迅速起身从窗棂跳了下去,她害怕再迟一步真会酿成大错。
这场宴席一直延续到了亥时才结束,兰堂阁的茅厕霎时成为最受欢迎的地方,以胭脂铺的人为代表在外面排着队如厕。
白连翊带着两位巡抚使和武中行回白宅,马车上他已然昏昏欲睡,虚握的手指轻轻撑着太阳穴,脑袋随着马车行进的频率前后晃动。
“白二郎。”安如是声音慵懒。
“安公公怎么了?今晚可过了美容觉的时辰点了,你不困吗?”白连翊语气困乏,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今晚开心当属例外,明早本使可以多搽一些护肤膏再喝一小盅燕窝!”安如是解释道,偏头看向李沂忠,“对了,本使让你在店里拿的护肤膏带齐了吗?”
“放心吧安公公,我都带着呢!”李沂忠摸了摸包裹在身前打的结。
安如是满意地“嗯”了一声,接着又打消白连翊的顾虑道:“白二郎你放心,本使拿的这些东西,李帅都记在账上了,对吧?”
“呃……对!”李沂忠呆萌地点了下头,握着包裹结的手指紧了紧。
“安公公,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这样公私分明,咱们算账也更方便明晰!”白连翊稍稍打了个哈欠,他对安如是有没有假公济私毫不关心,奈何脂粉铺开张的初衷不就是间接向安如是送钱吗?
安如是满意地颔首,意味深长道:“这是本使人生第一回如此认真投入到一桩生意里,自然尽善尽美才不虚此趟巡抚之行。”
白连翊听着他这番话有些不适应,但他还未仔细品味,李沂忠又习惯性道:“安公公说的有理!”
安如是、白连翊:“……”
白连翊的桃花眸本来微微张开了一线清明,此刻又被李沂忠的一句马屁给刺激得阖回去了。
睡意渐浓,马车里的氛围安静得出奇,外面银霜铺地,唯车轮辚辚和马儿铁蹄达达的动静最为清楚响亮。
“白二郎,今日你在夜小娘子面前可出尽了风头,英雄救美这招真是从古至今屡试不爽!”安如是忽然又开口调笑道。
白连翊的睡意一刹那灰飞烟灭,脸颊浮起两片薄薄的红晕。
白连翊:“安公公,我和夜小娘子只是朋友关系,我不过是看在友情的份上才出手相助,您真是想多了!”
“本使每次提到你和夜小娘子,你的表现总有些许失态,这不像你呀,白二郎!”安如是低眸借着烛灯捋了捋袍袖的金边,“本使虽不懂这世间情为何物,但后宫纷争冷暖却见得比谁都透彻,情之所起,是爱是恨,是善是妒,本使一眼便能看穿。世人皆说人心叵测,若是在高处待久了,人心也就那么回事儿吧,不拿刀刺一下,你都不能确定那是肉做的。”
白连翊不怎么听得懂安如是的话,但能敏锐地嗅出骚包安公公这风淡云轻的话里讲的是血腥甚至泯灭人性的故事。
“安公公的话太复杂了,与我和夜小娘子关系不大,长安之于我们太遥远,我和她真的就只是好朋友而已,白某朋友比较少,想想您误会也在情理之中。”
“罢了,本使言尽于此!甭管你俩如何发展,只要不影响奈何脂粉铺的生意即可!”安如是叹了一口气道。
他的目的很明确,赚钱事大,其他事小。
白连翊勾出一丝苦笑:“这是自然,安公公完全可以把心放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