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文书是假的,她为何还要放我们进来?”白连翊悄声问道。
夜以雅手握扶梯:“商人重利,白二郎不应该心领神会吗?她要的只是放我们进来而又不得罪孙老板的理由!我替她找了一个,还准备了文书,多么贴心善解人意的我啊!”
“就这样?”白连翊转了个身,抱胸斜靠在门板。
这房间的门框上挂了块长约七寸,宽约三寸的木牌,其上阴刻粉描着“牡丹苑”三字。
“当然,你的一贯钱也功不可没!”夜以雅站在他面前眨了下左眼。
“你的一贯钱!”白连翊纠正,大长腿交叉站立,左腿鞋尖触地,瞧了一眼紧闭的门扉,“但你这么早来干什么? ”
“那你为何也这么早?”
“我神机妙算,猜到你会很早来此!”白连翊抬手随意地抹了下额上头发,
夜以雅直接拍打门扉:“刚睡醒时好忽悠!你就是明知故问,借机显摆你的机智无双吧?”
白连翊道:“没错!”将“臭不要脸”四字发挥得清晰脱俗。
“谁啊?”里面传出娇滴滴带着丝丝埋怨的声音。
夜以雅清了清嗓子:“我!快开门!”
她不敢叫得太大声,扰了其他客人清净不好办事。
小娘子懵懵懂懂地打开门,她穿着单薄,只在若隐若现的鹅黄色肚兜外面披了一件白绢窄袖斜襟上裳,香肩外露并未系带。
“你们……找我吗?”蜜儿双眸圆若葡萄,目光落在白连翊脸上时唇角情不自禁溢出笑意,刻意将左肩的衣料又抖落几许,声音甜美,“这位郎君贵姓呀?”
白连翊向来洁身自好,烟花巷柳之地他从来不踏进半分,今日为了催债已是破例。
此时见到小娘子眉目含情的脸蛋和肤若凝脂的身子,他有些反胃地错开视线,不小心错开的视线就落在了夜以雅脸上,夜以雅侧脸干净正派,嗯!突然发觉胃里舒服多了。
“少废话,孙老板呢?”夜以雅粗暴地打断了她的想入非非。
“喏!”蜜儿将滑下的衣襟牵上来,抬了抬下巴指向帘帐里面,“还在睡呢!嘿嘿,老人家睡眠总是不够!”
“老当益壮吧!”夜以雅推开她的肩膀走进,“我们有衙门的文书,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出去把门带上!”
蜜儿有点懵:“……”
白连翊跟在夜以雅身后走进,略嫌弃地用收拢的扇骨推蜜儿的肩膀:“出去把门带上!”
“哼!”蜜儿鼓着两边脸颊,气呼呼地走出房间,倒也识趣地带上了门。
夜以雅撩开两边帘帐走近卧床,孙老板正大腹便便地躺在榻上,将锦被当作小美人儿抱着怀里,其中一条大肥腿吊在榻边沿。
孙家是土生土长的世族,在轻风县扎根深重,他们的生意以餐饮为主,副业不多,娱乐消遣占大头,开青楼算是一件,升平坊里有将近一半娱乐场所都在他们家族名下,可他经常光顾的不思归却不姓孙,孙老板没有收购不思归的意思,更没有将蜜儿买回家做妾的想法。
自古逢场作戏,越老越风流。
“孙老板,起来!跟你谈一件生意!”夜以雅不客气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肥肚腩。
这招蛮奏效,孙老板“嗷呜”一声坐起身,眼眸混沌,意识明显有些滞后。
他抚额道:“夜小娘子,什么生意?”
目光一转又落到了白连翊脸上,孙老板:“你怎么也来了?”
“某也是受益者,当然也得在场!”白连翊轻笑道,自顾自地坐在了蜜儿的梳妆床上,对镜臭美观摩他的发型。
“哦?从何处得益?”孙老板听白家也从中获了利,立即兴趣大增,盘腿紧紧盯着夜以雅,眸里好像无数金子在闪耀。
“当初孙老板想把自家别苑让给杜长史与曾司马二人居住,无奈二人高风亮节,不领诸位的情!”夜以雅嫣然一笑,徐徐道来,“用钱打通人脉比用人情便宜,难的是就算你捧着金屋银屋塞给人家,人家也不稀罕!别人不承你的情,日后也就不会关照你!你来我往才有故事!”
“杜长史和曾司马确实没收下我们任何人的东西,我们也没法子啊!”孙老板忽然心有所感地看向白连翊,“莫非,他们收下了白家的东西?”
“这倒没有,两位督学使想必一视同仁,不会阳奉阴违惺惺作态!”夜以雅故意卖关子地停顿了一下,“但是吧!两位考察巡抚使却住进了白家的别苑!”
孙老板立即警惕:“你是说……安公公和李帅?”
“嗯!”夜以雅郑重地颔首。
“那其他人呢?你们为何偏偏找上我?”孙老板半眯着狭长的眸。
白连翊侧身跪坐,手肘撑在梳妆台上,虚握的拳头抵着太阳穴:“若是安公公对我白家的巷深酒楼感兴趣,我和夜小娘子就用不着让你占这个大便宜了!”
“这又从何说起?”孙老板兴趣渐深,颇有追根究底之劲。
夜以雅和白连翊相视一眼,互相补充说明,三言两语解释了安如是对珍馐阁美食的赞不绝口,而对安如是今后可能对孙家的帮助更是夸夸其谈,聊得孙老板无法及时理顺思路只能不住地点头附和。
“所以……若你能主动承诺保证安公公今后在珍馐阁的花销,我想安公公定然会十分感动!”夜以雅拿出一卷纸铺开在孙老板面前。
孙老板拿过细看:“这是什么?”
“你的诚意呀!”夜以雅解释道,“这是你感念圣恩及此,甘霖泽被本地百姓,圣心劳苦,心怀天下仍惦记一隅小城,为苍生之幸慨然而自愿承担安公公和李帅在珍馐阁的费用云云,只需在纸上按手指印即可!”
说话间,她又从袖中摸出早准备好的红色印泥盒,体贴地打开递到孙老板面前。
孙老板正要按下指纹,但仍有些犹豫不决:“怎么感觉像卖身一样?”
夜以雅循循善诱:“识时务者为俊杰!卖的是你一颗忠心!”
“说得也对!”孙老板二话不说在《诚意书》最右下角落款处按下红色指印。
夜以雅收好孙老板的《诚意书》,愉快地与白连翊起身告辞。
两人刚拉开门扉,孙老板立马反应过来,大声问道:“可你们为何会这么早出现在这儿?”
从来只有赶趟儿的坏事,哪儿有好事当头棒喝找上门?
夜以雅一听,立刻拽紧白连翊的手腕,“嗖”的一声溜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