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天气慢慢暖和，只要不是从小体弱多病的人，一般不容易在这换季期着凉生病。
托安公公的福，夜以雅却中招了！她已经记不清上次头晕发烧是在几年前了，或者上辈子？
“阿嚏！”夜以雅难受地吸了吸鼻涕，明明是青天白日，视线偏偏有些浑浊。
这时，她正扒在绣缘庄大堂的长案上，下颌枕着一捆锦缎布匹，头重似铁、生无可恋。
绣缘庄是她名下的布庄，夜以雅身为轻风县的捉钱人，拿着县衙的本钱做生意，在各个里坊共开了五六个大大小小的店铺，其余是和别人合伙，只有这间绣缘庄完全属于她。
“老板，你没事吧？”伙计小南捧着姜汤送到案几上。
这店里就一男一女俩伙计，男的叫小北，长相秀气乖巧，比女孩子还文静，他主要负责记账；女的叫小南，长相野一点，方脸大眼，鬼马精灵倒也可爱，她主要负责招呼客人。
“没事儿，就头晕！”夜以雅呆滞地摆摆手，改为侧脸压在布匹上，歪头看着甜白瓷小碗里的琥珀色液体。
小南跪坐在她身边，素手拿着汤匙轻轻搅动：“老板，你要是不去看大夫，好歹把姜汤喝了，再睡上一觉，保证起床后神清气爽，百病去除！”
“呃……你前两天也是这么说的！”
夜以雅虚弱地端过小瓷碗，专心致志地喝着姜汤，待她咕噜咕噜喝完后，抬眼一抹嘴，赫然发现面前站了个人，难怪刚才感觉光线更暗了，原来是白二郎驾到。
小南不敢看白连翊的脸色，很识趣地从夜以雅手中拿过瓷碗，一言不发地退到后堂去。
白连翊和夜以雅的众多恩怨中，小南也算其中一件，因为她是被夜以雅从白家的布庄里挖过来的伙计。
“你来干什么？”夜以雅抬头仰视着他，左手揉着太阳穴，见着这货头更晕了。
白连翊吩咐他的贴身家奴在外候着，虽是只身进店，但满心的火气在俊脸上显露无疑。
夜以雅牙疼地撇着嘴，五官难受地纠结着，她最近解决安如是那个麻烦都来不及，好像没空给白连翊添麻烦，而且还在兰堂阁里润物细无声地帮过他，此刻实在想不出他这么怒火旺盛地钉在她面前是所为何事。
白连翊咬牙抿唇，只鼻孔出着气儿，他从宽广的衣袖中摸出一本小册子扔到夜以雅面前的布匹上。
夜以雅：“……”
这小册子不厚，但也不薄，大概就二十来页吧。
“这是什么？”她无力问道。
白连翊当即撩开衣裙坐在她面前，右手掸了掸衣袍上其实并没有的灰尘，微屈的手指撑着太阳穴，没好气道：“你不识字吗？”
若是在平时，夜以雅非给他怼回去不可，然而今日身体不适，她实在是没力气跟他争辩。
夜以雅低头拿过小册子，草黄色封面上写了“账本”二字。
她愣了一下翻开查看，这二十几页的账本上详细记录了某人的吃穿用度等开销，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名家绣锦、用的都是上好的家具和摆件，反正就是极尽奢华。
夜以雅一目十行地看过去，翻到最后总计一百贯。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白二郎，你最近花得挺多啊，白家有喜事吗？谈成什么大生意了吗？生活品质提高了不少呀！”夜以雅将账本还给他，“可你给我看这些干什么？”
白连翊没有接过账本，放下手双臂搁在案上，怒目瞪着她：“夜以雅，你故意装傻是吧？”
有吗？大概是生病让人愚钝，夜以雅的脑子已经停止了运转，现在她全身都酸软。
“白二郎，那麻烦你就别给我卖关子了，你直说行不行？舌头没用干脆割掉下酒好了！”夜以雅顺理成章被他激怒，火苗蹿进了嗓门。
白连翊一巴掌拍下她手里的账本：“这哪里是我的开销？账本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是住进孤鹤园那两人的花费！”
“这才几天……他们居然花了这么多？”夜以雅不可思议道，头更疼了。
“准确地说，主要是那个死太监特能花钱！其中李帅只用了不到一贯，其余的九十九贯全是安如是用的！”白连翊的语气稍稍缓和。
“哦……”夜以雅有种不祥的预感。
“哦什么哦？”白连翊敲着案面道，“当初我白家只是同意让朝廷来的两人住进孤鹤园，又没说要负责他们的吃穿，这笔钱凭什么让我们白家当冤大头？”
夜以雅抚着额头起身，声音已有些力不从心：“那你想怎样？”
白连翊感到可笑地冷哼了一声，起身走至她面前，居高临下道：“废话！当然是你们县衙负责这一百贯，以及他们之后的花销！”
夜以雅被这账本刺激得有点懵，脸色也逐渐苍白。
“喂，你没事儿吧？”白连翊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有些不对劲，转念想到或许是衙门不愿意全权承担这笔费用，便聊胜于无地分担道，“这样吧，免得你说我们白家不近人情，你们县衙负责那个死太监的花销，我们白家负责李帅的！如何？”
脸呢？想得还挺美！
“看不出白二郎你还有丁点人情味儿……不行！”夜以雅强撑着道，她胃里顿时翻滚得厉害。
“凭什么不行？”白连翊吊着俩高低眉，舌尖突然有点发酸，“要不是看在兰堂阁那次你帮过我，李帅的那部分我也可以不出！”
明明那么有钱，还偏要和她这等穷人斤斤计较，夜以雅想哭又哭不出来。
“不行！”她往前一把抓住白连翊的肩膀。
“喂！你干嘛？走开！别碰我！”白连翊突然手足无措不敢动，只能嚷嚷。
夜以雅：“我不行了！”
“你、你怎么了？”白连翊罕见地柔声道，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就在他指尖触到夜以雅的那一刻……
“呕”的一声，夜以雅吐了，刚才的姜汤全喷在了白连翊的白色衣袍上。
白连翊登时屏住呼吸，面如死灰：“……”
不到一弹指，吐完后的夜以雅又直接晕倒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