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蓝如镜,飞鸟掠过留痕,白云如棉絮松软地团簇在上空。
初夏的河面已然有好几艘画舫在游河赏景、寻欢作乐,河畔柳絮飞舞,沿岸各色帐幕依次排列,其间还有小贩来往叫卖,马蹄声疾驰而过,此情此景好不热闹。
白连翊懵了一下,求教道:“有何不便?”
杜离不便说得太直接,眼神刻意扫过夜以雅和白家二位家奴,着重在夜以雅脸上多停了几息。
夜以雅大可趁此机会掉头离开,反正她也不想去衬托白连翊的优秀,白连翊可能洞悉了她此刻的想法,眼神很到位地剜了她一眼:休想跑掉!
也对!她要是走了,白连翊上哪儿去找一个废材衬托他的高贵呢?虽然他们只是口头协议,但合约精神还是得有的!
夜以雅无辜地回了他一眼,撇了下嘴:我也想留下,可人家不乐意呀!
白连翊先转身挥手让白书白棋离开,后又拱手道:“二位,这下方便了吧?”
杜离重重地看了夜以雅一眼,唇角一勾:“方便!当然方便!我们这就上船吧!”
夜以雅与白连翊相视一眼,隐约觉得这趋势发展有点不对劲,但仍旧提步跟上。
白连翊租的这艘画舫的确是河面上最招摇豪奢的一款,画檐雕栏,罗帐掀浪,阁楼上琴音悠扬。
刘兰娘还专程指派了一位擅长招呼客人的娘子帮衬白连翊,此女子名叫心娘,是刘兰娘的贴身丫鬟,长相俏丽又机灵应变,是她打理兰堂阁的一大助手。
心娘站在阁楼的楠木楼梯处恭候,见着他们由丫鬟引上来后立即福身道:“四位客官安好,请随妾来!”
这艘画舫比河面上的其他船高一层,阁楼最上面帘幕招招,四周来风、视野开阔,玉簪螺髻排闼而来。
“哦?心娘?”杜离地友好地叫出她的名字。
心娘不由怔了怔,没想到堂堂督学使还记得她的贱名,略紧张地抬手将耳边的发丝捋到耳后:“杜长史有心了!”
杜长史轻笑地看向她身后:“兰娘没在这儿吗?”
上舫之前的杜离比在河边说话直接多了呀!
“我们老板要在兰堂阁招呼生意,不便前往,还请杜长史担待!”心娘柔声细语道。
“无妨、无妨!”杜离连连摆手,其怜香惜玉之心翻涌,只是下意识地又看向白连翊,“兰娘真是辛苦,女中豪杰呀!哈哈,连出来玩的空闲都稀少呀!”
白连翊蹙了下眉,听不大懂话中内涵。
夜以雅倒是点点头,明白了其中含义,这杜长史是在暗示白连翊下次把刘兰娘叫上呢!夜以雅迅速回想了两次在兰堂阁的情景,那会儿皆没发现杜离对刘兰娘有何想法,原来藏得如此之深,这人表里不一的造诣还挺高。
“兰娘是事业型女子,一般不会离开兰堂阁!”心娘一面解围一面引着他们入座。
杜离适时调笑道:“那你是什么型?”
“贪玩型!”心娘反应道。
案桌上目前只有鲜果糕点和美酒等冷食,心娘为他们满上酒道:“白二郎特有心,把珍馐阁的庖人都请来了,生怕怠慢了二位!一会儿就可以上热菜了!”
被夸的白连翊满意地垂眸浅笑,夜以雅拣了口糕点放进嘴里,起码分出了三分之二的注意力在杜离脸上,几不可查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杜离索然无味地嚼着糕点,对兰堂阁的乐工也没多大兴趣,心思完全没放在白连翊的安排上。
而曾照,他沉默寡言该吃吃该喝喝,比杜离的态度更认真一点,但对美食美景妙音等仍然兴致不高。
白连翊的主要攻略对象是杜离,毕竟在他眼里曾照是个粗人,粗人哪儿能体会到他的风雅不俗?
“杜长史,此处既有美景,又有美食,还有妙音相伴,若是不赋诗几首,恐怕辜负了这番良辰美景!”白连翊对杜离道,“不知杜长史可有佳作,让在下学习一二?”
“不敢不敢!”杜离摆了摆手,语气让人琢磨不定,“某上次听你家小奴盛赞二郎你是轻风县第一才子,杜某才疏学浅,哪儿敢在‘第一’面前班门弄斧?”
“杜长史何出此言?”白连翊不解道,“你并非轻风县人士,我俩根本无须比较!”
“呵呵!”杜离阴阳怪气地抿了口酒,目光落在夜以雅脸上时,夜以雅即刻错开,假装正在欣赏曲子。
白连翊误会杜离的意思,便对夜以雅道:“不如夜小娘子凭着此番景象先作诗一首?”
作尼玛呢!作!
夜以雅立即睁大眼看向他,虽说她就是来衬托白连翊的,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呀,为了不至于太丢脸,她梗着脖子把周围仔细看了一遍,脑子里搜肠刮肚地想词儿。
当她正要念出蹩脚的七言诗时,杜离开口喝道:“行了!白二郎不必如此为难夜小娘子,某相信二郎你是才华横溢之人,也从未怀疑过你的文采,你就不必着急自证了!”
“呃……”白连翊欲言又止了一会儿,不确定道,“杜长史果然信我?”
“白二郎何必如此多话,难道你不相信杜兄?”曾照罕见地发言,气场刹那八尺四。
你懂个屁!白二郎腹诽,不甘心地闭了嘴。
“杜长史、曾司马,昨日咱们不是说好了,二位想要感受白二郎的才气,怎么如今好像意不在此了?”夜以雅反驳道。
白连翊:“……”他忽然感到丁点鼻酸。
“财气?我和曾兄感受得很彻底,怎么能说意不在此呢?”杜离笑道,他的笑在夜以雅眼里很有猥琐之相。
总之,就是特别地让人……恶心、反胃。
白连翊似乎还是不甚明白,夜以雅的预感却成了真。
杜离又假惺惺道:“二郎呀,我与曾司马是把你当朋友,所以说话才直接了一些,但竟然是朋友就无须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风景摸不着,妙音也摸不着,即便是这美食……入腹之后也变成了秽物。”
白连翊神色微变,对“秽物”所指尤其敏感,因此杜离在他心中的评价也断崖式下滑,比曾照的水平还低了一大截。
“以雅明白杜长史的意思了,二位可移步楼下正厅稍等片刻,我与白二郎马上去安排,这次包二位满意!”夜以雅皮笑肉不笑地恭敬道。
杜离意会:“快去快回!”
曾照则端着酒杯不着痕迹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