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家？白唯义不在家岂不是意味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若真是如此，白家此刻能当家做主的就是白二郎白连翊咯？如果他爹回来发现白家未来的继承人败家仔将他打下的产业断送了十之二三，他会作何反应呢？白二郎又将如何悲愤下跪在他爹面前痛哭流涕呢？
杜离的思绪飘得太远，在幻想中不自觉地抖动双肩，露出得逞的奸笑：“嘿嘿嘿嘿……”
曾照：“……”
莫不才被迫看到上级的囧样，不大好意思地错开视线，他擤了擤鼻子，再次请示道：“杜长史，这白家主现在不在轻风县呀。”
杜离即刻合上咧开的嘴，从心猿意马中狼狈地回过神：“咳咳，这无关紧要，不还有白二郎吗？”
“白、白二郎？”莫不才差点结巴，“他、他在县学念书呢，应该不怎么管理家里生意，尤其是剔粪行这一领域，这么大的变动他可做不了主呀。”
白连翊的洁癖、臭美、近香远臭的性子几乎全县皆知，所以白家剔粪行的生意基本是白唯义全权打理，白连翊只偶尔帮忙查一次张。
这不正好？
莫不才没想到他的每一次回话都正中杜离下怀，杜离对剔粪这行的红利丝毫不挂心，他只想要出一口气，而出气的对象无论是白连翊或者夜以雅，又或者安如是李沂忠都行。
“那可就没办法了，而且据我所知，白二郎在县学经常请假，所以县学的功课于他而言无关紧要，”杜离阴险地笑道，“又或许……是天要亡他们白家呢？”
莫不才脸色瞬间煞白。
杜离却又友好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着玩呢，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莫明府在谨慎处理之时也别忘了尽快满足请愿百姓的需求。”
“可是白家主……”
杜离将食指风骚地点在唇前：“嘘——宴请当日，让白二郎上场即可，他是白家生意继承人，白唯义不在，那他就是白家唯一能做主的人。”
莫不才异想天开地睁大了眸：“或许，我们有第二套方案，将宴席推迟几日，直到白家主回来？”
杜离意会笑笑：“此事拖延不得，谁知道白家主何时回来？”
莫不才：“可万一百姓们认为我们欺负白二郎母子怎么办？这未免有失儒家精神。”
“那就推迟三日，”杜离退让一步，比出三根手指强调，“只推迟三日。”
推迟三日也就有了三日的周旋时间。
“行。”
莫不才重重点头，与他们达成一致。
——
另一厢，柔软的雨滴在心头凝成坚硬的愁绪。
白家垄断剔粪行历时已久，如今却遭到如此多人联名请愿打破这局面，而且是在白唯义外出访友不在家的时机，用脚指头也能想到是杜曾二人摆明了要往死里整他。
此事事关重大，白连翊和夜以雅都不敢让裴氏与白明珠知晓，以防她们瞎操心以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兰堂阁雅间内。
“怎么办？”夜以雅托腮望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雨，“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吗？”
“杜曾二人真是十足的伪君子，比真小人还可恶，亏我在他们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不仅没捞到半点好处，反而多次连累他人，你说他们到底是嫉妒我什么？三番五次地针对我？”白连翊气呼呼地闷下茶碗里所有的茶。
侍立一旁的白书目瞪口呆，白连翊的反常意味他此刻确实很慌。
“也不只是针对你，他们不也针对我吗？”夜以雅反手指了指鼻尖，身子心有所感地朝窗旁挪动。
“你干什么？”白连翊警惕问道。
夜以雅边道边微微探头把目光移到底下街边：“这次杜长史可真是大动干戈，他们联合了这么多人整你，派出一两人跟踪你应该不难吧？”
白连翊脊椎一僵，脑袋蠢蠢欲动地往窗外探。
“别太引人注意。”夜以雅抬手制止了他，“我一个人就行，两人太招摇了，你就当不知道，而我就假装发呆。”
“哦，好。”白连翊又乖乖坐直了身子，定睛看向夜以雅专注又漫不经心的表情，他拎起紫砂茶壶为她和自己添了些茶，端杯轻抿时，唇角不由自主地上翘。
片刻后，他柔声询问：“你发现了几个人？”
夜以雅收回视线，朝他比了个“二”，她见面前的茶水多了少许，没多想就端杯浅尝了一口：“至少有两人，也不知道他们打算跟多久，会不会跟到你家里面？”
白连翊此时面沉如水，他坚定道：“我们绝不可坐以待毙。”
“你有好办法了？”夜以雅杏眸一亮，梨涡可人。
白连翊低眸一笑，他正欲回答，雅间门外就响起了“咚咚”敲门声。
二人均愣了愣，白连翊示意白书开门。
雅间的双侧门打开，心娘手里拿着本简朴的折子，她笑靥如花地朝他们莲步走来：“白 二郎，这是县衙的邀请函。”
“这么快？”白连翊夜以雅异口同声。
心娘不解：“什么这么快？你们在说什么？”
她说着便把简陋的邀请函放在案几上。
白连翊与夜以雅对视一眼。
“你们继续聊，我先下去了。”
待心娘由白书送出门，白连翊才拿起简陋的邀请函观摩，这封邀请函连封皮都没来得及做，就只是简单地多糊了几层硬纸，可见杜曾二人害他之心尤盛，连准备工作都干得如此仓促。
封面简单地写着“邀请函”三个字。
白连翊、夜以雅：“……”
“这上面写着，请我十九日晚到这儿参加宴席。”他言简意赅道，随即扔了邀请函。
与此同时，房门发出一声极小的“砰”，一道残影从门前划过。
白连翊和夜以雅面面相觑，彼此已心知肚明。
酉时过，雨已不知不觉停下来，远处天际与屋檐间悬挂了一条七色彩虹。
白夜二人迟迟从兰堂阁走出，白书将高调豪奢的马车四平八稳地停在兰堂阁门前。
就在白连翊走近马车抬腿欲登上车辕时，夜以雅一把拉住了他，他险些一个趔趄摔一跤。
白连翊忙拨开她的手，左右看看道：“你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这些动作好歹进车厢再做呀。”
夜以雅焦急地呼出口气：“你别这么没正经，圣贤书读哪里去了？我问你想到办法没有呀？这么大的利润，难道说要就不要了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故意拔高了音量。
“小点儿声。”白连翊拽了拽她的衣袖，“要是被我娘知道，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你真不要了？”夜以雅拧着俩秀气的眉毛向他求证。
白连翊得意地笑道：“你又不是不了解，这一行我早就不想要了，就我爹还死抱着不放，又脏又臭的东西和我的气质不搭，味道是在太重！如果哪天我爹不在了，由他染指的其他不和我口味的生意，我也不要了，反正到时候我说了算。”
夜以雅面部些微颤抖，又气又好笑地紧抿着唇。
“行了，上车吧！”白连翊出手在她的背心狠狠推了一下，他的手似乎能感受到夜以雅单薄的骨骼身躯，心跳乱了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