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星空中划过无数颗带尾巴的星星,但一切都没有白连翊眸里的星光耀眼。
夜以雅微微愣了愣,咧嘴一笑,笑意里夹带了一丝狡黠,她大胆道:“白二郎,你嚣张跋扈又矫揉造作,是我有生之年见过的最傲娇最无理取闹之人……”
白连翊脸颊一僵,他紧抿着唇,绷得两腮硬邦邦的。
“也是我有生之年唯一遇到的让我一见倾心,二见生厌,三见不如不见,”夜以雅眼神逐渐含情脉脉,薄唇轻轻吐露,“久而久之就念念不忘的人。”
白连翊对之后这番话很满意,唇角噙着笑:“真的?”
夜以雅打情骂俏地拨开他的手,转身看向夜色深处:“你说呢?”
“我非常觉得你说的都是真话,”他自信道,“我这长相吧,确实容易让人一见钟情,但这是没法避免的,所以我相信你。”
他没去理会夜以雅话里的“二见”、“三见”,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当下他已经是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了。
白连翊以前喜欢固执地认为,将来与他一起并肩欣赏灿烂星河的定是一位德才兼备、温柔贤惠的美娇娘。
虽然现实出现了不可逆转的偏差,但却让他觉悟到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是欣赏一株长得歪瓜裂枣的树,也会觉得那棵树是上天的恩赐。
“对了,白二郎,像我这样没品位的人,看到这漂亮的夜景,除了夸一句好美,其他什么都不会,更别提吟诗作赋了,你不会后悔吗?”
夜以雅的问题直击他的心房,白连翊的漂亮脸蛋抽了一下:“不会呀,你有一个最重要的优点——那就是尽情地衬托我。”
“……”
他说完笑了一下,一枚灼热的吻贴在了夜以雅的唇上,以浩渺星辰为背景,这枚吻比长夜更浪漫。
——
奈何脂粉铺的百合银香囊供不应求,夜以雅主持的放贷生意也是兴隆红火,才仅仅半月就把驿站的债务还清了,白连翊停止了百合银香囊的供应,这余下的几枚香囊一下子就被炒到了天价三两金。
娘子们的钱果然好赚,但赚钱是一回事,白连翊不缺钱,他宁愿少赚些钱,也不能让自己身上的香气趋于平庸、流于俗粉之列。
夜深灯烛氤氲,安如是坐在脂粉铺书房的案几后,他身着雪白中衣,肩上搭了一件丝绵锦衣,手指灵活地拨弄算盘,边算边忍不住笑出声。
百合香囊和放贷的利润他皆可各得一成,这笔钱被他顺利收入囊中,就跟代言费似的,不算受贿,况且这举动并无任何违法之处。
深秋气温已然转寒,书房里的窗棂紧紧闭合着,安如是如削葱根的手拿过一柄琉璃镜再次仔细从账目上挨个看过去,越看越是满心欢喜。
“这趟轻风县果真没白来呀!”他情不自禁地哼着小曲自言自语,“过不了多久就得启程回长安,一定得在年关之前回去,在宫里陪圣人过年。”
他正沉浸在幻想过年赏赐的喜悦里,门外就不适宜地响起一串清脆的敲门声“咚咚咚”。
“这么晚了,谁呀?”安如是蹙了下眉,“估计是不解风情的李沂忠。”
他正想着,门外又道:“安公公,是我,可以进来吗?”
“三娘?”安如是小小惊疑了一下,忙收起面前的账本和算盘,拢了拢身上的衣袍,清了清嗓子道,“进来吧。”
木三娘这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走进,她双手捧着托盘,其上盛着一件玄色暗纹棉衣,棉衣被折叠得整整齐齐、有棱有角。
她走近安如是,将托盘放在书案上:“安公公,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这是妾亲手为您做的衣裳,你试试看合身不?”
安如是咽了下口水,木三娘对他的好让他有些动容,可身份的悬殊以及其他隐秘的原因让他不得不压制住这份感情。
他伸手摸了摸衣裳,玄色衣袍把他的手衬得更加白净而骨节分明,安如是平静地夸赞道:“这料子不错,手感很舒服。”
木三娘开心道:“那……安公公要试一下吗?”
安如是抬眼扫过她的脸庞,假装满不在乎地缩回手:“现在本使又不冷,等冷了再试吧,你要是有空就帮本使把衣服放进房间吧,我待会儿回去。”
木三娘尴尬地舔了下唇瓣,眼神欲言又止,她失落地重新端起托盘:“那好吧。”
安如是望着她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在她出门回头准备合上门时,安如是又立刻颔首,提笔胡乱在纸上写字。
门扉合上的一瞬,他又搁下笔,靠着身旁的凭几吁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薄唇微动:“我都要离开轻风县了,要不要给三娘留个纪念品啊?我得好好想想。”
——
碧潮斋里有一棵银杏树如今落光了树叶,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金黄,杜离踩在柔软的落叶上,抬头望向光秃秃的枝丫,心中并没有悲凉之感,反而唇角勾出一丝得意的笑:“最近县学外可有陌生人逗留?”
曾照点点头:“如你所料,确实有,昨日和今日都在。杜长史,你觉得他们是哪拨人?白夜的人还是县衙的人?又或者是李沂忠派来的?李沂忠现在与白家的剔粪奴们打成了一片,不仅获利颇丰,而且也笼络了不少人心。”
杜离撇了下嘴,再次为自己与这么个蠢人搭档感到悲哀。
“曾司马,你活这么大又在节度使手下干了十几年,连基本的识人都不会了吗?”杜离质问,“你自己仔细想想,那些个守在县学外面的人像剔粪奴吗?”
曾照习惯性地忍下这口气,认真回忆:“那些人粗布麻衣和剔粪奴的穿着并无两样呀,若要再细致分辨,得看手上的茧疤等的位置,还有臂膀腿力等身手……”
“曾司马,”杜离咬牙重音道,有点忍不可忍地斜睨着他,“识人不必那么麻烦,凭神态动作也能略知一二,罢了,你随我一同出去瞧瞧,不能让我们的合作伙伴等得太久。”
“杜长史的意思是,他们是清乐坊逍遥佬的人?”曾照糊里糊涂地跟在杜离身旁。
杜离:“这个时候找上我们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两人来至县学门口,杜离一眼就望见对面街旁蹲着的两个地痞流氓,那两人在与杜离眼神碰撞后赶紧收回视线,佯装看向别处。
杜离唇角一翘,与曾照一起径直走向他俩。
俩混混有点不自在地挤在一起,口中叼着一根稻草。
“说吧,找本使何事?”杜离刻意左右张望,随口问道。
其中一个混混一惊,清了清嗓子抬头回道:“明日午时,左槐街三十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