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杜离曾照按时赴约。
香雪本来挑选了乐逍遥里十几个姿色不错的娘子伺候两位督学使,但杜离收敛了色心,非常正直地回绝了她的一番好意。
香雪吃瘪地挥手让娘子们退下,只安排了丰盛的宴席招待。
雅间布置得豪华隆重,席上除了杜曾二人和香雪,还有逍遥佬的心腹钟也,相比之前曾照在此碰壁时的冷漠氛围,香雪与钟也的脸上从头到尾都洋溢着友好的微笑。
“香雪,还不快给二位督学使满上酒。”钟也哈哈笑着,指使香雪倒酒。
香雪忙起身,手上端着银质执壶,娉婷袅娜地走向他们。
“杜长史、曾司马,二位可千万别客气,尽管在乐逍遥吃香喝辣,放开了玩。”香雪走至杜离与曾照中间,臀部不安分地在曾照和杜离胳膊等地方磨蹭。
曾照故意坐远了一些,掀起眼皮不满地向上瞄向她,香雪许是被他的眼神吓着了,只好专注地将臀部往杜离那边挪。
杜离摆出了一副坐怀不乱的架势,无动于衷地端杯喝茶,为避免香雪的刺激让他欲罢不能,他唯有喉咙不舒服地咳了两声才制止了香雪得寸进尺的动作。
香雪讪讪地又回到原位,坐下时与钟也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曾司马,”钟也赔笑地举杯,“上次多有得罪,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等的有眼无珠。”
曾照也举杯,面上波澜不惊:“钟郎君客气了。”
钟也继续笑着干尽手中的酒杯,他回味地舔了舔唇瓣,酣畅地呼出口气道:“实不相瞒,其实今日小的并非只代表逍遥佬,还有清乐坊其他当家。”
“哦,”杜离明知故问地挑了下眉,“本使愿闻其详。”
“小的不敢,”钟也忙摆手,笑容谄媚猥琐,“其他当家碍于白家及其后面的安公公势力,所以不大敢派人出面,杜长史和曾司马应该也听说了白家二郎与夜小娘子在秀林坊搞出的事迹吧?”
杜离放下酒杯,微微一笑:“略有耳闻。”
“之前我们清乐坊的诸位当家与白家主以及四大家族等和谐共处利益互通,大家也就相安无事,我们没有打白家让人歆羡的垄断剔粪行的主意,这已算是仁至义尽,没想到他家二郎和县衙的那个小娘子太不讲规矩,如今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钟也忿忿不平地捶了下案几。
“他们有县衙和巡抚使撑腰,当然敢横行霸道,”杜离危言耸听道,“你们若还不采取措施反抗,恐怕过不了多久这清乐坊也混不下去了。”
香雪不傻,她合理质疑道:“巡抚使应该快离开了吧?”
“这可说不清楚,”杜离含糊其词,随即接着道,“二位请我们来这儿,可是对上次曾司马提出的合作动心了?”
香雪语笑嫣然,神情妩媚动人:“人家对手都搬出巡抚使了,我们也就只能仰仗杜长史和曾司马了。”
她双眸有意无意地朝着杜离献媚,杜离喉结滚动了两下,他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下一大口:“香雪娘子放心,只要尔等按本使说的去做就好,我们定能打破白家对剔粪行的垄断,最后得利的仍是你们,而本使不过是想出一口恶气罢了。”
“香雪明白。”香雪在钟也的眼神授意下又妖娆起身。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但她有意穿着单薄,外披粉色轻纱,内里水绿色抹胸和前半截及膝后半截曳地的同色襦裙,一双玉腿在半透明轻纱里若隐若现。
杜离吞了几口唾沫,眼神钉在了钟也脸上,尽力维持着正人君子的形象。
“今日达成合作甚是高兴,杜长史和曾司马多喝几杯。”
香雪殷勤倒酒,说话时手轻搭在杜离肩上,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气。
杜离捏紧了拳头,脸颊胀得通红,指甲快要抠进手心,他猛地推开香雪站起身:“香雪娘子请你自重,若你再无理取闹,本使可就不帮忙转身离开了。”
香雪摔倒在地上,脸上并无愠色,她自嘲地笑了下就麻利地爬起来,无所谓地拍了拍衣裙上的灰:“杜长史真乃正人君子,我们就喜欢和正人君子合作,方才多有冒犯,还请二位原谅妾的不懂事。”
“杜长史,消消气,你可千万别动怒离开。”她忙上前为自个儿杯中倒满酒,“这杯酒算是妾为不得体的举动恕罪。”
杜离负气坐了回去,任由香雪喝下那杯酒。
香雪饮完酒擦了擦嘴转身,此时钟也的脸色尤其尴尬,但毕竟有求于人,也唯有强颜欢笑地继续接待。
约莫黄昏时候,暮色四合,杜离曾照二人才从乐逍遥走出,杜离这会儿才明白,难怪昨日那地痞不说“乐逍遥”,而要说明是“左槐街三十一号”,原来这逍遥佬名下的产业几乎都叫乐逍遥,乐逍遥涉及的多是黑白两道关系复杂的行业,比如赌坊、镖局等,在轻风县搞娱乐方面和孙家家族平分秋色。
马车车轮滚滚往通文坊驶去,夕阳余晖笼罩在城头,一大片天空被染成了粉红色。
车厢里氛围平和,曾照忍不住问道:“杜长史,今日你好像有些反常呀?”
杜离曾闭眸小憩,听到他的声音连眼皮也懒得掀开:“如何反常?”
曾照:“你居然对美色无动于衷,是乐逍遥的娘子不够美吗?”
杜离:“曾司马,大概因为你武功高强,所以活得比较马虎,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当然得万事小心。”
曾照再怎么粗心也能听出其中的阴阳怪气:“……”
杜离解释道:“我们身处的可是清乐坊逍遥佬的地盘,在敌人的地盘纵情声色可不是我的作风。”
曾照:“敌人?我们与他不是合作伙伴吗?”
杜离无语地盯着他:“伙伴只是暂时的,用利益维系。可终究我们是官,他们是贼,从大局看我们能官贼同流合污吗?”
“那你准备何时向莫明府施压?”曾照索性跳过这个话题。
“等逍遥佬准备好时,你我只用动动嘴皮子,”杜离的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节奏抖动,“其实若没有安如是插一脚,逍遥佬也无须找上我们,他们可直接用江湖手段解决,最下等的办法才是摆到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