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般不巡查脂粉铺任其自由发展的白连翊居然早早到了店里。
奈何脂粉铺短时间内便在轻风县打出了品牌效应,引导了县城娘子们的流行趋向,无论是半老徐娘还是娇俏小娘子,梳妆台上没一件“奈何”牌妆容品都不好意思和其他姐妹们坐在一起聊天。
白连翊一跨进店铺就瞧见店里氛围热闹,没一个伙计闲着,就算偷闲也是匆匆喝口水然后继续向客人推销介绍产品或者为客人打扮上妆。
木三娘眼尖地瞥见白二郎亲临,赶紧迎了上去:“老板,你来啦!”
“没事,你们忙,不用管我!”白连翊用收拢的折扇轻轻叩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目光在店内仿似逡巡着什么。
“老板可是在找掌柜?”木三娘一言点破了他的心事。
自从前日在兰堂阁替夜以雅喝水抚琴后,在场的所有人好像不约而同默认他和夜以雅之间有不可道明的情愫。
白连翊愣怔了一瞬,抿了下唇,矜持地点了下头:“嗯!”
“老板,掌柜当然在柜台那儿咯!”木三娘伸直手臂指道。
白连翊的目光这会儿才迟钝地从茶水间移到柜台,刚好就瞧见李沂忠和夜以雅正头碰着头看账。
木三娘指向二人的食指略弯了弯,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收手挠了挠鼻尖,唇角尴尬地往两边提了一下。
白连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阴雨绵绵。
他无视了身旁的木三娘,应自向柜台走过去,抬手高冷地叩了叩台面:“你们看什么呢?”
“啊!”
夜以雅和李沂忠被他吓得各自往左右退了半步。
“这么认真?”白连翊混不吝地错开折扇,看似轻描淡写地扫过他俩受惊的脸。
“看账不认真亏的是你!”夜以雅不客气地回怼,但她不大敢直视白连翊的眼睛,毕竟他们之间还有梁子。
白连翊不满得连呼吸也急了三分,他从袍袖中拿出一紫檀色的发带递到台面,语气听似轻松:“物归原主!”
“哦!”夜以雅拿过东西放进怀里,“这玩意儿你随手扔了就行,没必要专程来还我,我有很多……”
她说着说着,发现店里伙计好像皆分了小半注意力在她这儿,汤甜甜更是光明正大地走过来,手里还捧着一杯茶。
完了,他们估计又误会了,比如那发带为何会在白连翊那里,昨晚他们是不是在一起,在一起又干了些什么……夜以雅的脑海情景转瞬就翻江倒海。
“别给自个儿脸上贴金,我才不是专程来还你东西,我身为这脂粉铺的老板,来这儿视察一下生意很突兀吗?”白连翊摇着折扇言不由衷道。
夜以雅立刻摇动双手:“不突兀不突兀不突兀!”脸上笑出了一朵招摇灿烂的石榴花。
这时,木三娘又款款走过来,眼神示意了一下店门口:“老板、掌柜,那小厮说他是杜长史派来的人,指名让你俩去县学一趟,马车已经备好停在外面。”
白连翊的头又隐隐作痛,他看向店门口,那小厮果然是碧潮斋的人,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本来也要回县学,马车我有,不用他们的!”
“为何让我也一起去?”夜以雅不安问道,杜离那张猥琐的脸登时在她脑子里上蹿下跳。
“这就不知道了!”
夜以雅抚额看向白连翊,紧抿着唇:“事情不简单,杜离还特地备好了马车,这太反常了。”
“同感。”白连翊顺口接话道。
之前的罅隙不满在面对共同头疼的对象时不得不暂时放下,二人即刻出门登上白连翊的专用马车,至于县学的马车当然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他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进碧潮斋,杜离在正对的门廊下徘徊不已,时而负手时而双手紧握,在见着白连翊和夜以雅到来时,他用了破天荒的热情朝他们迎面走来。
白连翊和夜以雅不自觉地靠得更近了一些,身子忽然间绷成一条直线。
“你们可算来了,快来坐快来坐!”杜离扶着白连翊的胳膊,殷勤地抬手邀请,笑眯眯地看着他俩,“亭中备好了甜品茶点,如今天气凉爽,又无人打扰,我们仨就在这外边边吃东西边谈正事。”
白连翊心思活络地琢磨道:
正事?他这老流氓能有什么正事?瞧他这谄媚到呕吐的脸,不会是想在县学里招妓吧?虽然那样做会有损他督学使的名声,可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呀!或许他此次找我们上门就是为了商议如何掩人耳目?掩人耳目?又会不会是他在外面有了野种?所以让我们想办法灭口?咦?我想这么多也于事无补,真是和夜以雅待久了脑子都快被传染笨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听天由命吧!
白夜二人被杜离邀请到茶案坐下,杜离亲自为他们倒茶,笑容把三角眼挤成了一条缝,他双手反复揉搓着,好像对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杜离这一系列表现让白夜脑子里那根不妙的弦绷得更紧致了。
“曾司马为何不在?”夜以雅打破安静,好奇地转移话题问道。
杜离的笑容短暂停滞了一下,眼神里露出一丝鄙夷:“他呀,他到外面瞎转悠去了!”
“哦!”夜以雅抿了口茶,“我还以为这次过来也会见着曾司马呢!”
“曾照那人很固执,就跟他喜欢的那些古董一样,他就是个老顽固,他要是在我们反而不好议事!”杜离解释道。
这么一说,杜离要说的事很大程度上有离经叛道之嫌。
“杜长史有何事需要我们效劳?不妨直说!”白连翊吞了口唾沫,强颜欢笑道。
杜离见他这么识大体,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一句话将他的烦恼概括清楚——“我想纳兰娘为侧室!”
白连翊夜以雅登时目瞪口呆,这……老树逢春更著花,杜离这厮动真情要玩真格了?
白连翊顾左右而言他:“呃……那个,兰娘卖艺不卖身,杜长史去过醉红楼了?是不是对那里的小娘子不甚满意呀?”
“本使若有了兰娘,今后再也不会去那些烟花巷柳之地,况且本使是纳侧室并非要兰娘卖身!”杜离振振有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