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缱绻,日光温和,落叶秋声鸣廊。
李沂忠身着鸦青色劲装,大马金刀地站在白连翊面前:“白二郎,你说话得注意分寸,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从屋里出来的?我分明是从顶上跳下来的?谁不责任了?我都没有责任需要负!”
白连翊懒得听他废话,眉头一皱,右手一推,呃……推不动。
李沂忠下盘实在太稳,白连翊悻悻收回按住他肩膀的手,他手指修长纤细,细皮嫩肉的哪里推得动武林高手级别的李沂忠呀。
“哼!”
白连翊闷闷地哼了一声,能屈能伸地绕过他漫自走到夜以雅的卧房门前,白书赶紧专心跟上。
“咚咚咚!”
白连翊哐哐哐地捶打着门扉,同时脑子里电光火石间想到:若李沂忠真从里面出来,那他怎么能反插上门闩呢?
夜以雅就是被这催命似的敲门声给震醒的,她“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抬袖抹了一把满脸冷汗,冲外面没好气地吼道:“白莲花你叫魂啊?等会儿!”
“……”
白连翊憋屈地收手垂下,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地看向李沂忠,李沂忠双手抱刀,假装抬头看云。
他再看向白书,白书入定般低头注视着足下一方地砖,仿佛对周遭所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
大约过了一刻钟,夜以雅从里面打开双侧门扉:“白二郎,你怎么来了?这么早就来扰人清梦,你可真够讨厌的!”
白连翊不爽地别开脸:“我昨晚听请假回来的孙大郎说倒霉鸟因下毒毒死一名户曹的书吏进了牢,所以今早才特地跑来安慰你,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毕竟我和倒霉鸟还算有丁点交情!”
他聊胜于无地说了最后一句话,余光注意着夜以雅的表情变化。
夜以雅灵机一动,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白连翊心口“咯噔”一下,耳垂倏地红了。
“香公子!多谢你!”她煞有介事地抱了下拳,“谢谢你对我哥哥的关心,我确实想到一件事可以由你去做。”
其实吧,他刚才只是客气客气,但是吧……现在覆水难收,后悔好像也迟了。
“你说吧,什么事?”他故意端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架势,目下无尘的眼神有意飘向李沂忠。
李沂忠清了清嗓子,对夜以雅道:“夜小娘子,我们就分头行事吧!我先告辞一步!”
“李帅慢走!”夜以雅笑出甜甜的梨涡,朝李沂忠挥了挥手。
“你哥还在大牢生死未卜,而你却还笑得出来。”白连翊翻了个白眼,但转瞬又通情达理道,“算了,我不和你计较,当务之急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夜以雅勉强挤出一弯友好的笑容,决定不与白连翊的无理取闹计较,她简短地吩咐道:“昨日中毒的两人中有一人并未死亡,不过他上吐下泻还不能下床,你帮我去看一下他,顺便打听了一下他们与王司户的关系,看能不能找出些许线索。”
“这样呀!挺简单的!”白连翊答应得很爽快,他沉思了数息又道,“那之后呢?”
“之后……”夜以雅想了想,“之后你就回县衙找我呗!我去户曹那边打探一下情况!”
白连翊轻易地赞同了她的安排,领着白书去中毒书吏的家,与昨日夜以雅受到的冷遇,哦不,准确地说是粗暴待遇不同,白连翊主仆被书吏家属贵为了座上宾。
原因很简单,一是白连翊乃首富之子,钱与权休戚相关,得罪了白家今后日子可能会不怎么好过;二是人家白连翊多懂事,来探望病人时家奴满手抱着大包小包的补品,什么人参鹿茸、冬虫夏草之类,不像夜以雅空手而来。
虽然白连翊得到了书吏家属的礼遇,但是他从书吏口中了解到的是王司户与他们关系和睦,不可能有加害之心,白连翊面色一沉,明白这人与王司户已经统一战线对过口供,另一个死他没死就是当初的计划。
夜以雅去户曹蹲人,寇小逗远远跑来拍了下她的肩膀,神秘道:“你也是去户曹了解情况?”
夜以雅敏锐地反问:“你说‘也’,难道你?”
“嗯,没错!”寇小逗点点头,“昨晚回家我向我爹详细咨询过头儿这件案子,他告诉我户曹把着县衙的钱粮,其中的内部矛盾必然不会小,让我若想找突破口,就挨个盘问那些书吏。”
“既然连寇主簿也这么认为,那我们的方向必不会有错!”夜以雅肯定道,眉头又舒展了几分。
“那你想要怎么问?”寇小逗追问道。
夜以雅:“你的严刑拷打肯定不适合,像李帅说的那样,以利诱之吧!”
两人来到户曹所处的院落前,倚着圆月门看向他们办公的一排门扉大敞的屋子。
“你先找个隐秘的地方,我把他们一个个弄出来,然后你再细问!”寇小逗小声道。
夜以雅首肯:“行,但你得注意千万别被王司户发现了,一切谨慎为先!”
给钱办事效果就是好,寇小逗从户曹带出的人不是王司户的亲戚,也自然不会太在乎王司户的情谊,夜以雅稍作出些承诺又给点钱财,他们就将所了解或者道听途说的消息事无巨细地告知她。
刨去他们言辞中没用的内容和夸大其词的成分,夜以雅得知死的那个王姓书吏与王司户的确有过节,好像是关于公厨食盐的那笔账目,以往王司户和王书吏会趁职务之便捞些食盐卖给清乐坊的逍遥佬,王书吏主要负责此事,他与王司户二八分账。但最近一个月王书吏有些飘了,提出和王司户四六分账,王司户表面上说考虑,实际上心里已经动了杀机。
“所以,我估摸着若王司户定是派另一个手下去找逍遥佬谈判,并与其商量除掉那个书吏,他先假意承诺书吏好处,让他参与陷害我哥,实际上他才是真正被除掉那个,而我哥就倒霉成了王司户的替罪羊。”夜以雅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说得有理!”寇小逗扛着刀同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