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得着害怕吗?”云芍药也拿出了一个罐子,然后在罐子中放入了一个勺子,用勺子将之前调好的蘸水再搅拌了一下,递到了那人面前,“客官你看,这就是我调好的蘸水。”
那人低头一闻,酱油的酱香味、花椒的麻味、陈醋的酸味、芥末的冲味、白糖的甜鲜味和辣椒油的辣味就扑鼻而来,引人生津。
“你这蘸水调得好!”那人咽了口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罐子里的蘸水,一时间竟是有些移不开目光。
在场地上,宋金菊输了;
在食材的处理上,宋金菊又输了;
如今在蘸水的调制上,宋金菊再一次输了。
“你别以为你放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调味料,这蘸水就能好吃了!你也不怕调出来的是一股怪味!”宋金菊伸长脖子去看了一眼之后,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客官,你想吃哪家的春卷?”云芍药看向那人,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那我就在这小茶寮里坐下来吧。”那人冲云芍药点了点头。
“慢着!”宋金菊知道她要是再不出手,她就一定会失去这个食客,立刻冲上来说道,“客官,你先尝尝我们家的春卷吧!”
“不必了。”那人摇了摇头。
“尝尝吧,”宋金菊急得满头大汗,平日里小气巴拉的她,今日破天荒地说道,“你先免费尝一只春卷吧!”
她心里也很清楚,她如今在场地上和食材上都输了,要是不能靠味道取胜,那她今天带来的春卷就都会砸在自己手里,这么多食材,她要是带回去了,那得要几天才能吃得完啊?
更何况,她昨天刚被云芍药教训了一顿,今天就输在了她的手上,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那人原是不愿意的,但是看到宋金菊一脸焦急之色,只好勉为其难地到了她那边,拿起了一张又干又硬又厚的春卷皮,包了一些小菜进去,蘸了蘸咸咸的盐水,塞进了嘴里。
老实说,味道不怎么样。
那人沉默地吃完了一只春卷,宋金菊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那人摇了摇头:“也就一般般吧。”
“啥?这还叫一般般,这天底下的春卷不都是这个味道吗?难道还能吃出一朵花来?”宋金菊立刻变了脸,就差破口大骂了。
那人也不想在这点小钱上为难她,便掏出一枚铜板递给了她,然后,走进了小茶寮里,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张薄如蝉翼的春卷皮,又用筷子夹了一些食材,包进了春卷里面。
云芍药拿出了一个小碟子,舀了一勺蘸水放进了碟子里,将碟子摆到了他面前。
那人拿起春卷,蘸了一些蘸水往嘴里塞去,只一口,便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唔,这春卷可真好吃。”那人点了点头,三两口便吃完了一只春卷,然后又掀起了一张春卷皮。
宋明之向来清冷,此刻听闻此言,唇边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如同冰封了一季的苍山,终于笼罩上了薄薄的春雾,生机待放。
那客人狼吞虎咽,一连吃了二十多只春卷,仍然觉得意犹未尽。
云芍药趁热打铁地说道:“客官,要不要买一份双皮奶?”
“何为双皮奶?”那人好奇地问道。
“顾名思义,客官只要一吃便知道,这道炖牛奶为什么要叫双皮奶了,”云芍药微微一笑,“初春寒冷,吃一碗双皮奶,刚好可以驱寒。”
“你说的得没错,这双皮奶多少钱一碗?”那人立刻来了兴趣。
“五文钱一碗。”
“五文钱一碗,你怎么不去抢钱呢?”宋金菊立刻大声叫嚷了起来,方才她见云芍药的生意那么好,她的眼睛都嫉妒得有些红了,“谁不知道牛奶又腥又膻,连穷人都觉得难以入口,你拿这玩意儿去坑别人的钱,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那人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牛奶可不是什么好喝的玩意儿,除了北方那蛮夷之族,有谁会喝牛奶呢?
“双皮奶并非纯牛奶,只是牛奶的加工品,”云芍药给那人端了一碗双皮奶过来,“客官可以先尝尝,若是觉得不好吃,便是不给钱我亦无话可说。”
那人别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双皮奶,有些迟疑地放入了嘴中。
双皮奶那浓郁的奶香味、嫩滑的口感以及甜甜的味道,让他眼前一亮,他只吃了一口,便觉得这双皮奶简直是好吃得停不下来。
他三下五除二地便吃完了一碗,然后大手一挥,对云芍药说道:“好吃,再来一碗!”
“这怎么可能?”宋金菊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万万没想到,云芍药这双皮奶竟然真的能卖得出去。
那人今天中午遇此美味胃口大开,不仅吃了二十多只春卷,而且还连吃了三碗双皮奶。
“怪哉怪哉,这个人的口味肯定是异于常人!我就不信了,别人也能觉得这双皮奶好吃!”宋金菊只好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事以至此,宋金菊今天在她手上已经输了好几次了。但事情没有到最后一步,她绝不会这么轻易的认输。
日头渐渐的向晌午靠近,来往的路人也越来越多了,云芍药的春卷卖相好、口感上佳,受到了食客们的一致好评,而有些食客勇于尝试,使得这双皮奶也成为了热销品。
午时还未过,春卷和双皮奶便被一售而空,气得宋金菊肝火旺盛,却又无可奈何。
亏她昨天还想让云芍药后悔呢,云芍药今天就凭借着一手厨艺教她做人了!
今天云芍药卖春卷赚了400多文钱,卖了一百碗双皮奶共赚了500文钱。
而宋金菊呢?她只赚了20多文钱!
按理说,她应该知足,家里的壮年男子去镇上做工,一天可都没有20文钱呢。
可有云芍药这个参照人物在,她哪还能坐得住?在维护云芍药的宋明之面前她不敢说什么,可回到家之后,她自然是骂了一个下午,骂得全村人都知道她在云芍药手里吃瘪了,被她胡搅蛮缠过的村民,自然乐得看热闹。
由于做双皮奶的时候只用得上蛋白,用不上蛋黄,因此,两人在茶寮用过午膳之后,云芍药用附近采来的胡葱炒了一大盆黄灿灿的鸡蛋,让他带回家去。
云家除了出门礼佛的老太太之外,没一个人对她好,她便是把好东西带回云家,也是肉包子给狗吃,宋明之便却之不恭了。
胡葱的香味很浓,这一路上,进了桃源村之后,引来了许多人的垂涎。
这年代生产力低下,农民们以地为天,便是村里土地较多的人家,也勉勉强强只是一个月吃上一两顿肉,其他的钱都省下来买地了。
至于鸡蛋?也就是有钱人家能三五天吃上那么一回罢了,而且一次也只会炒上那么一小碟,只让一家之主吃,女人们是不能动筷子的。
“看样子今天又挣了钱,这鸡蛋炒的可真是豪气啊,一炒就是一大盆。”
“可不是嘛,而且这鸡蛋油亮亮地,放油就跟放水似的,哪怕放的不是我们家的油,我瞧着也心疼。”
“可了不起喽,咱们家家户户吃的都是炖菜,除了酒楼,谁会炒菜啊?云家那丫头可真有本事!”
……
村民们一脸羡慕,在羡慕之余又觉得云芍药实在是太能干了,而有些宋家三房的债主则暗暗打起了主意,觉得是该上门要债了。
眼下倒是不急,毕竟云芍药还没嫁过来的,他们便是上门找云芍药要债,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他们打算等到云芍药嫁过来第二天,就上门要债,以前宋家三房是没什么还钱的能力,宋宣之年幼、宋鸿之体弱多病、而宋墨之又是一个瞎子,宋家三房里里外外基本上全靠宋明之一个人苦苦支撑着。
可眼下宋明之即将过门的媳妇有本事啊,想必还清他们的债务指日可待了。
云芍药和宋明之一起去了宋家三房,宋家三房依旧是那副破败的样子,只是收拾得很干净,院子里还栽种着一棵桃树,此时苞满枝头。
宋宣之正在院子里挖蚯蚓喂鸭子,一看云芍药过来了,赶紧洗了手,朝她奔了过来。
“小四,做饭了没有?”云芍药浅笑着打了个招呼。
“已经炒好了一盘野菜,正在灶台上放着呢。昨天大哥去镇上买了米,饭已经在锅里蒸着了,云姐姐留下来吃个便饭吧。”宋宣之笑眯眯地说道。
“我和你大哥已经在官道上吃过了,还给你们炒了一盆鸡蛋带回来。”
宋明之卸下了肩膀上的背篓,洗手之后给云芍药倒了一杯温水,云芍药端着水现在新修的围栏边,看那两只瘦鸭子在梳毛,神态可掬。
她的耳边传来了开窗的声音,她转头一看,只见宋明之已经支好了窗户,正在铺纸。
“我来给你研墨吧。”云芍药趴在窗台上说道。
她拿起了一旁的松烟墨,笨拙地在灶台里研磨着,淡淡的墨香飘了出来,萦绕在笔尖。
宋明之提笔时,余光里还有她认真研墨的身影,他本就对她有些许好感,此时又是红袖添香,他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这种情绪他已经许久没有经历了。
哪怕是上辈子朝堂雄辩、对敌沙场,他也能泰然自若。
而其他的女子,万万没有让他产生过这种异样的紧张,就好像他的心被一根丝线系上,而线的那一头就攥在了她的手中。
他压下了心底翻涌的情绪,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异样的神情,手中的笔如行云流水般在纸上落下,不一会儿便抄完了最后一本书。
他将纸上的墨迹吹干,将毛笔搁在了一旁的笔架上。
“这三本书你都抄完了吗?”云芍药支着下巴,将松烟墨靠在砚台上,伸手翻了翻桌上的几本书。
“都抄完了。”宋明之收拾了一下桌子,本就不凌乱的桌面,显得更加整洁了。
“这么快呀,”云芍药想起自己会医术的事情,不由得打起了宋明之的主意,“你可以教我认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