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事?”小四婶儿向来不和村里的妇女们聚在一起闲谈,此刻听到她们这般追问她,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讶之色。
“没有,”云芍药摇了摇头,“休书的确是送过来了,但是宋明之说过,不会休了我。”
“那就好!”小四婶儿松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你是个好姑娘,不应该经受这种事。明之那孩子懂事,他既然知道你的好,就肯定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的。”
“嗯,我相信他。”云芍药点了点头。
村里有些妇女不由得露出了失望之色,虽说她们觉得宋家二房和宋家老宅做出来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可如果云芍药真的被休了,凭她那赚钱的本事,谁要是娶了她,不就等于是娶了一个钱罐子吗?
唉,看来这种好事是轮不到她们了!
想着想着,他们又有些羡慕云芍药,她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嫁进婆家之后,都要看长辈的脸色过活,有时候哪怕是长辈做错了,小辈也要忍气吞声地认错,至于相公吗?有几个相公在爹娘面前,会向着妻子说话?
爹娘尚且如此,祖父母的分量就更重了。
这云芍药还真是何德何能,能找到一个对她这么好的男人啊。
不远处,宋青云和宋老爷子刚吃完早饭,正出来散心呢,他们一听到这话,顿时气得不行。
“孽孙!真是孽孙啊!他居然敢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他爹如果还在世,肯定要气得拿竹条狠狠地打他!”宋老爷子气得拿起拐杖捶地,“不行,我得找他要说法去!”
“爷爷您不能过去,您可是长辈,长辈去小辈家要说法,那不是太跌份了吗?得让他上门来找您才行!”宋青云赶紧拦住了他。
“你说得没错!”宋老爷子被劝住了,狠狠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回去等他,我倒要看看,他会给我一个怎样的说法?”
说罢,宋老爷子就转身回去了。
老爷子心里不痛快,回去之后坐在堂屋里左等右等,等到日上三竿才等来了宋明之。
他一看到宋明之推开虚掩的门走进来,便用拐杖狠狠地捶了捶青石板地面,板着一张脸训斥道:“你还知道过来?我让你休了你媳妇儿你不肯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
“爷爷,我今日一早去了一趟镇上。”宋明之朝他行了一个礼,然后不卑不亢地说道。
“去镇上干什么?不知道去一趟镇上又要花很多钱吗?有这闲钱,你还不如拿去给你二伯读书,待他日后考取了功名,好歹会照拂你们家!”宋老爷子冷哼了一声。
“我去找人写了一份东西。”宋明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套折叠好的纸,递给了宋老爷子。
“什么东西?休书我不是已经替你写好了吗?”宋老爷子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将那一叠纸接了过去,“如果是道歉信,你给你二伯就行了,不用给我!你这点大逆不道,还气不到我!”
没想到,宋老爷子展开一看,却发现这是一份状纸!
“什么?你竟然给我这个?你去找状师了?”宋老爷子大骇,“她可是你二伯娘,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是她有罪在先,我为什么不可以告她?”宋明之轻轻一笑,丝毫没有把老爷子的震怒放在眼里。
“她再有罪,她也是你二伯娘,你有没有想过,县太爷若是给她判了刑,你让你二伯以后怎么办?你二伯是读书人,家里不能有人犯罪,而眼下,童子试又迫在眉睫,你这是想要逼死他吗?”宋老爷子瞪大了眼睛,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那她之前不也是想逼死我们一家人吗?如果不是芍药侥幸在赌场里面赢了钱,我们家又要多一百两银子的外债,那可是一百两银子,足够逼死我们家五口人!”宋明之眯了眯冷锐的眸子,声音如寒霜一般。
“可你们家这不是没事吗?”
“若是有事呢?真要有事,爷爷可会管我们宋家三房?”宋明之的唇边带着凉薄的笑意。
宋老爷子别开了头,不敢去与他对视,心虚地说道:“若是有事,那就是你们宋家三房的命!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对你二伯娘深怀怨恨,去好好给你二伯一家道个歉吧!只要你把那几百两银子送过去,你对长辈的不恭敬,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可我却不能对他们既往不咎,这张状纸就是我的态度,”宋明之冷声说道,“当然,若是二伯一家肯向芍药斟茶道歉,顺便还我们家一百两银子,那么,我愿意既往不咎!”
“你敢!”宋老爷子拍桌站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您可以试试。”宋明之的声音很平静,平静里透着坚决。
宋老爷子在他坚决的态度里,摇摇欲坠地坐了下来,脸色有些发白。
“这两个条件必须要全部满足,缺一不可,否则的话,这份状纸我一定会送到县衙去!我只给二伯一家一天的时间,今日他们全家若是不来向芍药斟茶道歉,明日这份壮纸就会送到公堂的桌上!”宋明之冷声说道。
宋老爷子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心想这不愧是领养的孩子,简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等着!”宋老爷子咬了咬牙,拄着拐杖回了一趟屋里,拿了一盒银子出来,板着脸塞到了他手中。
这一盒银子大有来头,当年,紫鸢姑娘生下宋明之之后,将全部家财留给了白蝴蝶,作为抚育宋明之钱财和麻烦白蝴蝶养孩子的报酬。
白蝴蝶刚将孩子抱回宋家的时候,除了宋老三之外,全家人都大为反对。
宋老三便说出了这笔巨款的事情,最后,宋老爷子联合其他家人、里正以及族长,硬是逼着白蝴蝶拿出了一部分钱。
这部分钱被拿来做什么了呢?
一小部分分给了为他们家撑腰的里正、族长,一大部分被宋老爷子留了下来,说是以后给宋千钟读书。
后来,宋老爷子怕家里人打这部分银子的主意,就谎称银子被偷走了。
全家人在家里又闹又找,折腾了一两个月之后,也就渐渐地消停了。
这些年,宋老爷子一直没有动过这一大包银子,他想等宋千钟考取功名以后,拿这些银子为他打点关系。
没想到,今日却不得不动这包银子了。
“爷爷,那我就等着二伯一家上门向芍药斟茶道歉了。”宋明之轻轻颔首,拿着银子转身离去。
宋老爷子气得又是一阵胸膛起伏,差点没背过气去。
当天下午,宋青云就去了一趟外祖父家,将自己的母亲给接回来了。
江姗姗得知了事情的后续之后,心里很是愤愤不平,凭什么自己输了这么多东西,而那个死丫头竟然还赢了钱呢?
向她道歉?
没门!
江姗姗不肯过去,宋千钟自然急了起来,生怕宋明之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会跟他们家硬刚到底,便强逼着江姗姗上门道歉。
宋千钟甚至扬言,江姗姗要是不肯上门道歉,他就休了她!
江姗姗手里没有了足够的银子,底气自然不足,她生怕自己被休了之后,就这么和学堂里的那位先生私奔,到时候会贫贱夫妻百事哀。
于是,她只好不情不愿地过去了。
此时,云芍药正在大树下和宋宣之一起数铜板,微风吹来,桃花瓣簌簌而落,一篱笆蔷薇也在风里微微摇曳,两人凑在一起,数得正起劲。
“今天生意真好,”云芍药笑眯眯地说道,“这两天将那一间茶寮扩建之后,有更多的客人可以坐下来休息了,这坐的时间长了,点的东西自然就多了!今天镇上的那位大娘,还跟我说明天要三百杯奶茶呢!真是不能小瞧了镇上百姓,他们也算是舍得花钱呢。”
“那嫂子你今天一共挣了多少钱呀?”小四好奇地问道。
“这不还没数完吗?不过暂时来说,这里已经有十两银子了!”云芍药指了指一旁的大罐子,而在脚边的簸箕里,还堆着一层铜板。
江姗姗站在门外,看得一阵眼红。
一天十两以上的进账,这在十里八乡,算得上是日进斗金了吧?
凭什么她嫁了一个读书人,一天经手的银子都没有十两,而她一个野丫头一天却能有这么多的进账?
老天爷可真不公平!
“咳咳……”江姗姗在门外咳嗽了一声,高傲的抬起了下巴。
“嫂子,二伯一家来了。”宋宣之怯怯地说道。
因为宋家二房总是欺负宋家三房,因此宋宣之在二房面前,胆子非常小。
这时候宋明之从屋里走了出来,对门外的二房一家子说道:“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就过来向芍药斟茶道歉吧。”
“明之,咱们这一家子好歹是你媳妇儿的长辈,哪有让长辈向晚辈斟茶道歉的道理?”宋千钟碍于面子,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那我明天只好把状纸送到县衙去。”宋明之无情地说道。
二伯一家没有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小四,去给你二伯一家烧水沏茶,他们不是不愿意进咱们宋家三房的门吗?那就让他们在门口向你嫂子斟茶道歉!”宋明之冷声吩咐道。
宋宣之点了点头,立刻跑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将茶水和茶杯给他们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