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中各打着算盘互相玩笑着以言语试探着彼此,表面上看上去却是二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而就在周霖心中高兴,想要顺嘴提一下周瑞年,向张寅透露亲上加亲的意思时,就听一声娇憨的“父亲”响起,视线中出现一道娉婷袅娜的人影——是张清胭到了。
张清胭规矩地朝厅中三人行礼,环视了一圈不见吴氏后还好奇问了一句。
“你吴姨随你二舅母去清晖园说话了。”厅中其余二人一直聊得开心,周雳半点插不上嘴,正在他觉得多余想找借口离开时,张清胭的到来可谓是解了他的尴尬。
“还没写过二哥,三哥的招待。”张寅连忙向周雳二人又拱了拱手客气道。
“哪里哪里,我已叫下人准备了,咱们多年不见正好留下一道勇哥午膳。”周雳笑得憨厚真诚。
周霖原本与张寅聊得正好,忽然叫张清胭打扰心头不免有些恼,又见张寅父女二人一时间都围着周雳说话心中更为恼火,面上却带着笑意,半点不显地顺着周雳的话笑道:“正是,留下一起用个午饭,咱们胭儿许久未和父亲一块吃过饭了……”
张寅盛情难却,想到老太太明显对自己的不满又不知该说什么,一时间有些尴尬。
张清胭则深深地看了周霖一眼,心中有些莫名,小舅舅周霖这人不是无利不起早的吗?怎的忽然对父亲这般热情?
再转头时注意到张寅的脸色,心下了然,笑道:“两位舅舅说得在理,胭儿刚从祖母那儿过来,父亲若是得闲了,不若陪胭儿去看看祖母?祖母年纪大了懒怠走路,倒是要父亲劳累跑一趟。”
这俏皮话说得不管厅中几人心中作何想法,面上都露出了笑意。张寅是真心的欢喜,而周雳笑容也是十分正常,唯有周霖……张清胭想到先前周芙灵与她说的事,心中一跳,总觉得她这位小舅舅似乎在酝酿什么阴谋,也许她应该想办法打听打听周霖与张寅都说了些什么。
“理应如此,还要劳我们胭儿带路了。”张寅看着张清胭笑得慈爱温柔,试问有这么个贴心地闺女在,哪个做父亲的能不自豪骄傲?
张清胭被张寅自豪的目光看得羞涩,难得露出了一幅娇羞的姿态。
父女二人一同走在去千禧堂的路上,饶是周霖不死心还想再问,也不好再这个时候上去打搅人家父女二人叙话,讪讪扯了个借口说是下去叮嘱下人加菜,转身便回了三房与许氏商量对策去了。
周霖夫妇二人都知只要能将张清胭娶过门于他们一家而言是多大的好事,为了此次与张寅提亲一事夫妇二人更是筹谋了许久,自是小心谨慎不提。
而那边对这一切全无所察的张寅父女二人正相协着往老太太的千禧堂去。
“祖母近来身子不利落,上午父亲刚来时祖母闹困,这才不愿出来……”怕张寅尴尬,张清胭一路笑着十分体贴地与张寅说笑着。见张寅渐渐放松下来了,她才将话题引到了老太太身上,也算是变相再向张寅提醒。
张寅了然,又问了些老太太近日的饮食喜好,大概将老太太近年的喜好摸了个底,让稍后的谈话不至于无话可说,这才笑着又问起了张清胭在镇国公府的琐碎。
“祖母疼我,将母亲生前的院子拨给了我,稍后女儿带父亲去转转可好?”张清胭捡着一两件有趣的事说了,想到今日周霖明显怪异有所图谋的行为,又没忍住捡着三房的事提了一嘴。
“人后莫说人,虽说这府上都是你的至亲,但你毕竟是女儿家,须知男女有别,七岁不可同席的道理……”张寅听张清胭说完后并未发表什么意见,甚至还岔开了话题,只是他那紧锁的剑眉明显暴露了他的心思。
张清胭对张寅还是十分了解的,见张寅这幅样子心知他已经听进了自己的话,当即摆出一副娇憨的模样,嘟着嘴佯装不满地小声嘟囔道:“人家才没有。”
张寅见自家闺女难得孩子气的模样,饶是心中有再多事也压了下去,慈爱地揉了揉张清胭的脑袋,笑道:“咱们胭儿来了镇国公府后总算有点小姑娘的样子了。”
张清胭抬眼正好跌入张寅写满了宠溺慈爱地眼中,再看原是风华绝代的父亲鬓边已经染上了几缕白丝,心中顿时一阵酸涩。她原还想将母亲逝世的真相告诉父亲,可如今看来……
“父亲就会开胭儿玩笑。”张清胭忍下泪意,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佯装羞涩。
正厅到千禧堂的距离并不远,二人闲谈见不多时就到了地方。“姑爷好,”易嬷嬷已经早早侯在门口等着了,一见到父女二人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易嬷嬷好,多年不见,易嬷嬷还是这般精神坚朗。”张寅立刻上道地笑着客气道。
“诶,”易嬷嬷见张寅还认得自己,心中一乐,面上的笑容都更真诚了几分,“难为姑爷这么多年了还能记得老奴,实在是老奴的荣幸。”说笑间就迎着父女二人进屋。
张寅眼中闪过片刻的尴尬,面上半点不显。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他哪里还能记得老太太身边伺候的都是什么人?还都亏了张清胭这一路“不经意间”透露给他的消息。
“嗤,小易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咱们家哪里还有姑爷呀?可切莫乱叫,让旁人听了笑话。”屋内忽然传来老太太阴阳怪气的声音,刚刚迈入屋中的几人面上笑意皆是一滞,十分尴尬。
老太太在里屋早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原本她心中就对张寅憋了一肚子的不满,又听张清胭与易嬷嬷都对后者这般热情,这叫她怎能不吃味?这样阴阳怪气说话已经算是好的了。
张清胭与易嬷嬷十分默契地将目光投到了张寅身上,只见他面色变幻,随后继续保持着淡定地微笑,跨进了屋中:“母亲这话可真是叫小婿伤心了。”
说话间已经站到了老太太身前。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面色并不好看。却见张寅规矩朝她行了礼,而后道:“只要霏儿还是我的妻,那张寅便还是您的女婿,是镇国公府的姑爷,这是永远都不会更改的事实……”
张寅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完全不带恭维奉承之色,饶是老太太人精似的人物,也叫他真诚的双眼看得心里发虚,眼眶发热。张寅的话说完屋中久久无话,半响才听老太太长长一声叹息:“罢了,怪只怪霏儿福薄……”
“母亲,霏儿还活在我们心中。”张寅定定地看着老太太,同样红了眼眶。
“姑娘……”易嬷嬷见二人似还有什么话要说,便轻轻唤了张清胭一声,“老奴年纪大了,已经记不得姑爷的口味,姑娘可愿受累陪老奴走一趟,给姑爷沏壶茶,再备些茶点?”
“好,”张清胭点了点头,心中虽还有些担心,但她也知这是父亲与老太太最好的一个能解开心结的机会,只好随着易嬷嬷离开了屋子,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张清胭再端着茶点回来时,老太太与张寅已经恢复了平和,虽不知二人在她们走后都聊了什么,可如今再看张寅与老太太间却是完全看不出什么芥蒂的样子。张清胭松了一口的同时,不免在心中默默感慨,父亲真不愧他“多智郎君”的称号,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就搞定了整个镇国公府最叫人头疼的大佛。
“天色不早了,你们父女二人近一年未见了,你正好留下用个午膳,顺便看看老婆子将胭儿教得如何。”老太太一改方才阴阳怪气的态度,十分热情地挽留张寅。
“母亲开口,小婿本该留下,只内子……”张寅倒是想留下来,又怕吴氏会尴尬,只得一脸无奈地开口想要拒绝。
“哼,”老太太也知张寅的继妻今日过来,也知晓张寅此时是个什么心理,登时又拉长了一张脸,“又不是叫你与我这个老婆子吃饭,胭儿这么久没见父亲了,想叫你们留下陪她吃饭……”
“多谢母亲体恤,那小婿便却之不恭了。”张寅听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也不等老太太抱怨完,直接拱手道谢,倒把老太太剩下的话全部堵在了肚子里。
“姑爷还是如当年一般,风华难掩。”望着父女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易嬷嬷含笑感慨了一句。
“看到他我就想到霏儿,想当年我的霏儿何尝不是冠绝上京?”老太太想到张寅说的“周霏活在心中”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下,“霏儿眼光好,便是去了张寅这人心中也还是有她,这便够了……”
“老太太终还是心疼晚辈的,”说到这个易嬷嬷也是掩嘴笑了下,本以为老太太知晓张寅带着继妻过府,老太太便是不说什么也绝不会给他好态度,没想到老太太倒是第一个松口的。
“你懂甚,”老太太瞪了易嬷嬷一眼,眼里的笑意却告诉后者显然老太太也是赞同易嬷嬷对自己的夸赞的,“你可知那吴氏除了是将门小户出来的武夫之女外,还有什么身份?”
“难道姑爷续娶的这位吴氏还有什么别的隐情?”易嬷嬷看老太太故弄玄虚的样子,惊讶道。